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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五章 伏擊(2) 文 / 燕天

    第五十四章伏擊(2)

    「我看你是勝仗打多了,心氣太高。」吳慶不客氣地說道,「最近我們一直在撤,雖然一敗再敗,但都是為了伺機殲敵。」

    吳慶看看眾人,繼續說道:「打仗,不是玩,士兵們有意見,有情緒,這很正常,但你們不能有。主公一再說了,只有把鮮卑人打痛了,他們才會惱羞成怒,才會犯錯誤,我們才能找到機會擊敗他們。」

    「但我們的傷亡太大了。」裴元紹不滿地說道,「我們完全可以撤快一點。」

    「是呀,為什麼司方山的阻擊戰都是你一個人打,我們卻在後面閒著?」李蒙也埋怨道,「如果我們輪流上,你的六千兄弟也不會打光了。」

    「主公有主公的想法,我們做下屬的只能服從。」吳慶歎了一口氣,痛苦地說道,「主公的目的無非是想讓你們養精蓄銳,以便在這裡以少敵多,擋住鮮卑人的後續大軍,給粟亭戰場爭取足夠的殲敵時間。」

    「吳慶兄和主公是一起從白波谷出來的,你們關係非同一般,為什麼你不勸勸主公?」李蒙看了沉默不語的吳慶一眼,大聲問道。

    吳慶淡然一笑,搖搖頭,「主公是一軍統帥,他考慮的是大漢國的安危,如果他讓我守在司方山,直到戰死,我也不會問為什麼。」

    「我們是大漢國的子民,兄弟們也是大漢國的子民,只要是為大漢國而死,無論怎麼死,都是英雄。」

    馬蹄聲猶如狂風驟雨一般從遠處傳來。

    「我們的斥候。」吳慶抬頭看看天色,說道,「粟亭的戰鬥應該開始了。」

    「瑣奴來了。」裴元紹笑道,「兄弟們,今天只要不死,我們就不能後退一步。」

    「開戰了,開戰了……」李蒙興奮地大吼起來,「各回本陣,各回本陣。」

    眾人歡呼一聲,紛紛打馬離去。

    吳慶驀然回首,怒睜雙目,舉臂狂呼:「擂鼓……」

    …………

    瑣奴聽說白道口有漢軍,非常驚訝。

    「多少人?」

    「大約有兩萬多人。」芒正箕回道,「應該是漢軍的全部步兵了。」

    「胡才呢?漢人的鐵騎呢?」

    「沒有發現。我們先期派來的斥候大概都給他們殺了,所以我們不清楚谷內的情況。」

    瑣奴沉吟不語。

    「可有大王的消息?」拓跋熊問道。他是拓跋族的四大豪帥之一,這次奉拓跋聘之命,和小帥巴頓勒帶了一萬人馬和瑣奴的大軍同步推進。

    「我們最後接到他的消息是在上午,那時他已經通過白道了。」芒正箕看看瑣奴,搖搖頭,「大王告訴我們白道沒有漢軍,要求我們急速跟進,但現在……」

    瑣奴和拓跋熊互相看了一眼,暗覺不妙。

    「立即派人告訴大人,白道發現漢軍。」拓跋熊回頭對傳令兵喊道,「要大人立即趕來,快,快!」

    鮮卑人的騎兵大軍停在谷口外的山坡上,正在等候攻擊的命令。

    瑣奴和拓跋熊縱馬趕到坡頂,舉目向谷內望去。

    「漢人在谷口設置了許多拒馬,看上去是一個阻擊陣勢。」

    巴頓勒用手中的馬鞭指著坡下的拒馬陣介紹道,「漢人把拒馬用草繩相連,形成一個個的小方陣,我們想把這些拒馬搬開,根本不可能,只能強行衝過去。但我們衝進去之後,因為受到拒馬的阻攔,戰馬就沒了速度。」

    「只能和拒馬內的漢兵肉搏。」巴頓勒說道,「我們衝進去之後,騎兵的優勢蕩然無存,只能血戰突前,損失會非常大。漢人太狡猾了。」

    瑣奴考慮良久,緩緩說道:「胡才的大軍在司方山損失很大,現在他的後續人馬即使全部趕到了,也只有六萬人。如今他在這裡佈置兩萬多人阻擊我們,剩下的四萬人幹什麼去了?」

    「胡才一定帶著騎兵伏擊大王和烏拉圭去了。」拓跋熊說道,「大王至今沒有消息送來,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已經給胡才圍住了。漢軍步兵在這裡阻擊我們,是要給胡才爭取時間。」

    「胡才手上只有四萬騎兵,如果要伏擊大王的三萬人馬,恐怕很困難。而且,他的士兵一旦死傷慘重,那受降城還守不守?」

    瑣奴疑惑地說道,「即使他全殲了大王的三萬人,我們還有七萬大軍在後面陸續趕來,難道後面的仗他不想打了?胡才不會天真的以為和連死了,我們就會撤軍回大漠吧?」

    跋熊笑道:「也許胡才就是這麼想的。他集中主力,力圖一戰成功。漢人一向都自以為是。」

    瑣奴摸著自己的大鬍子,望著谷內旌旗招展,嚴陣以待的虎賁軍,遲疑不決。突然,他眉頭一挑,好像明白了胡才的用意。

    「不,胡才不是普通的漢人。」瑣奴瞅了一眼拓跋熊,嚴肅地說道,「打不過我們,他一定會跑的。你想想他打的仗,有幾次吃了虧,現在大漢帝國內部戰火紛飛,胡才雖然是大將軍,但只控制了并州和冀州,他才不會傻到用四萬人去打和連的三萬人。他一定另有詭計。」

    拓跋熊一愣,兩眼驚異地看著他,神情迷惑。他猶豫了一下,不解地指著坡下的漢軍問道:「那這些人是怎麼回事?」

    「他們是步兵,只有兩條腿。」瑣奴笑道,「他們怎麼會跑過戰馬的四條腿?」

    拓跋熊聞言失笑道:「大帥,你不要開玩笑了。我們到底要不要進攻?」

    「哈哈……」瑣奴大笑道:「如果是你,你會白白送掉兩萬士兵的性命嗎?」

    拓跋熊驀然醒悟,「大帥,你是說胡才在谷內?」

    「對。」瑣奴笑道,「你小子還不算笨。六萬人打我們三萬人還有可能,但四萬人打三萬人絕無可能,你以為胡才當真是白癡啊。」

    「胡才先是故意放走和連的三萬大軍,再以步兵設陣於白道阻擊我們,其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讓我們誤以為他去伏擊大王了。如果我們掉進了胡才設下的圈套,以為他現在正在和大王打得熱火朝天,認為他們的兵力相差無幾,短時間難以分出勝負,於是急著趕去支援,其結果就是我們發力猛攻,突破漢軍阻擊,衝入谷內,在全無防備之下,被他全殲。」

    瑣奴指指頭頂,說道:「你看看天色,快到黃昏了。拓跋聘為了安全,夜間不會行軍,他要是趕來,至少要到明天上午。而大王呢?估計早跑到臨界山了。我們在這種情況下,不被他這六萬人吃掉才是怪事。」

    「胡才吃掉我們之後,拓跋聘既沒有大王的消息,又看到我們全軍覆沒,定然不敢冒險再進。而胡才呢?他反倒可以大搖大擺地趕到臨界山偷襲大王了。」

    拓跋熊欽佩地連連點頭,「大帥言之有理。我們現在沒有大王的消息,不是大王被圍,而是送消息的人都給胡才截殺了。大帥,那我們如何應對?」

    「哼……」瑣奴冷笑道,「胡才處心積慮地算計我,我豈能放過他。」

    「再派人通知拓跋聘,讓他火速來援。」

    「立即派人繞過白道,追上大王,告訴他胡才在白道。」瑣奴對拓跋熊說道,「大王對胡才恨之入骨,只要得到他的消息,大王就會連夜率部回擊,堵住胡才的退路。」

    「九萬人圍殲六萬人,胡才必死無疑,痛快。」拓跋熊興奮地說道,「大帥,那我們現在還要不要進攻白道?」

    「當然要打,如果胡才察覺到自己的機謀敗露了,馬上就會逃跑。」瑣奴指著四周的山巒說道,「這裡的地形我們不熟,一旦讓他逃了,再想抓他就難了。」

    轟隆隆……

    谷內,戰鼓聲聲若驚雷,地動山搖;谷外,牛角號聲激昂嘹亮,震驚山野。

    兩千鮮卑鐵騎順著山坡呼嘯而下。

    滿天長箭厲嘯著劃空而至,驚心動魄。

    「咻咻……叮叮……咚咚……」

    長箭射入拒馬陣,像下雨一般釘射在所有的阻礙物上,各種各樣的響聲交織在一起,令人不寒而慄。

    虎賁軍士兵躲在拒馬陣內,高舉著盾牌,任由鮮卑騎兵瘋狂射擊。

    「啊……中箭了,我中箭了……」一個虎賁軍士兵的盾牌突然被一支犀利的長箭洞穿,長箭射穿了他的胳膊,接著鑽進了他的皮甲。

    那名士兵慘嚎著,仰面栽倒。隨即更多的長箭厲嘯射來。

    劉志飛躍而起,一手舉盾,一手抓住戰友的皮甲,飛速往盾陣後面跑去。

    「咻……咻……」又有兩支長箭先後射到,齊齊射進了那名士兵的身體,將他牢牢地釘在了地上。

    劉志只覺手中一沉,拽不動了。他大吼一聲,用力拉了一下,竟然還是紋絲不動。劉志霍然回頭,看見戰友身中數箭,早已死絕。

    劉志睚眥欲裂,舉盾悲呼:「殺……殺胡啊……」

    「殺……」

    鮮卑人一路嚎叫著,氣勢洶洶地衝進了拒馬陣。他們為了避開拒馬的阻攔,只好減速,避讓,再減速,再避讓,還沒行進三十步,戰馬幾乎在陣內找不到方向了。

    虎賁軍士兵們早就按捺不住衝了出來。他們用長矛長槍挑殺騎兵,用戰刀戰斧剁劈馬腿,幾個士兵對付一個鮮卑人,殺得血肉橫飛。

    鮮卑騎兵越來越多,虎賁軍士兵逐漸抵擋不住,向拒馬陣深處退卻。前面的鮮卑騎兵在奮勇鏖戰,後面的鮮卑士兵卻在開始搬拆拒馬,忙得不亦樂乎。

    「殺……」

    一千名刀斧手靜立在拒馬陣中央。他們為了避開鮮卑人的騎射,集結在鮮卑人的長箭射程之外。

    裴元紹舉起手中的盾牌,右手戰刀望空前指,回首狂吼:「兄弟們,殺啊……」

    孫魯刀盾相擊,縱聲高呼:「兄弟們,報仇去啊……」

    「殺……」虎賁軍士兵發出一聲驚天怒吼,他們隨著兩位上官,沿著彎彎曲曲的陣中小徑,像潮水一般咆哮著飛速殺向了鮮卑人。

    「殺……」

    殺聲震天。

    鮮卑人措手不及,霎時間就被憤怒的人流淹沒了。

    拒馬陣百十步之內,填滿了鮮卑人和戰馬的屍體,血淋淋的斷肢殘臂隨處可見。

    大獲全勝的虎賁軍士兵在陣內呼號奔跑,許多人拿著刀斧砍下鮮卑人的頭顱掛在拒馬的頂端。

    「殺……」

    虎賁軍士兵們與鮮卑人殊死搏鬥,視死如歸,悍不畏死,鮮血染紅了拒馬陣。

    瑣奴舉起雙臂,怒不可遏地連聲叫道:「殺,殺,給我殺……」

    巴頓勒大吼一聲,縱馬揚刀,「兄弟們,殺下去……」

    ………………

    和連氣喘吁吁地靠在樹幹上,痛苦不堪。

    胡才的雷霆一擊,把他建功立業的美夢打了個粉碎。他本來是鮮卑大王,但是因為在大草原威望不足,所以他想利用鮮卑國各方的矛盾,聯手出兵入侵大漢國,以重建強大的彈汗山王廷,再次雄霸大草原。然而,粟亭一戰,所有的希望都隨著這場慘敗而化作了血雨腥風,無影無蹤了。

    侍衛統領,拉馬丹面色慘白地跪倒在地,小聲說道:「大王,我們快走吧,漢軍馬上就要追來了。」

    和連慘然一笑,看看四周寥寥可數的十幾個侍從,有氣無力地說道:「走?我們往哪裡走?」

    和連明白,這一次大敗,他就失去了爭霸大草原的根本,大草原的人,一個個有狼一樣的野心,就是回到大草原,他也是生不如死。

    「大王,我們到白道去,瑣奴大帥的部隊肯定在那裡。」拉馬丹說道。

    和連搖搖頭,垂首不語。

    「大王,如果你不到瑣奴大帥的軍中,我們就繞過白道,直接去和拓跋聘大人會合。」拉馬丹繼續道。

    和連望著拉馬丹,苦笑,笑聲比哭還難聽。他伸手拍拍拉馬丹的肩膀,悲聲歎道:「你不懂啊,你不懂……」

    他和連之所以成為鮮卑人的大王,除了他是他父親的繼承人外,就是因為手中有幾萬鐵騎,但是去年和步度根一戰,損失了不少鐵騎,現在又被胡才滅了幾萬鐵騎,沒有鐵騎,他和連在大草原什麼都不是。

    和連能擔任鮮卑大王多年,並不是那種一無所知,或者說並不是一個無能的人,他比誰都看的明白。

    拉馬丹十分不解地望著和連,奇怪地問道:「大王,拓跋聘拓跋武大人這幾年深受大王的恩寵和信任,他……」

    和連衝著他搖搖手,示意他不要說了。

    和連慢慢地抬起頭,看著遮天蔽日的大樹,緩緩閉上了眼睛。他剛一閉上眼,粟亭戰場上的慘烈廝殺就立即衝進了他的腦海。

    三萬士兵被胡才的鐵騎和步兵團團包圍在狹窄的臨界河附近,無處逃生。漢軍的長箭在肆虐,漢軍的戰刀在飛舞,漢軍的長矛在厲嚎,鮮卑士兵就像一茬茬的韭菜被無數的武器割倒在地,半分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戰場上,成百上千的士兵連人帶馬掉進了臨界河,血紅的河面上飄滿了鮮卑人的屍體。更多的士兵逃進了青石山,但瘋狂的漢人一直窮追不捨,直到把他們統統砍死為止。鮮卑人的屍體堆滿了粟亭,堆得比小山還要高;鮮血染紅了粟亭,染得比夕陽還要紅。

    鮮卑人慘絕人寰的哭叫聲驀然在和連腦中炸響,和連恐懼地大叫一聲,駭然睜開了雙眼。

    「利索呢?利索為什麼還沒有來?利索……」

    「大王,大王……」拉馬丹一把抱住精神失常的和連,失聲大叫道:「大王,你醒醒,你醒醒,利索豪帥已經死了,他不會再來了。」

    和連劇烈地喘息著,臉上的肌肉神經質地抽搐著,眼神顯得極度慌亂。

    「大王,你說去哪我們就去哪,就是回彈汗山也行啦。」拉馬丹眼含淚水,痛苦地叫道,「沒有馬,我就把你背回去。」

    「去司方山。」和連顫抖著嘴唇,小聲說道,「我們去司方山找漳浦。」

    …………

    夕陽如血。

    粟亭的戰鬥已經接近尾聲,戰場上只剩下了零星的廝殺。

    胡才駐馬立於臨界河堤上,神色焦慮不安。

    和連到現在沒發現,和連不死,鮮卑人就不會大亂,北方還有戰爭,這是胡才不願意看到的,這一次伏擊鮮卑人,其目的就是為了殺死和連,讓鮮卑人處於內亂中。

    胡才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的蝴蝶效應,和連本來應該在幾年前入侵北地郡的時候就死了,但是他到現在還沒有死,還是鮮卑大王。

    去年在雁門關的時候,胡才才發現這個鮮卑大王沒有死,和大漢天子一樣,還有號召力,所以想大草原的鮮卑人內亂,必須讓和連死。

    胡才知道,歷史上就是因為和連死了,鮮卑人才內亂,以至於在三國時代鮮卑人沒有大規模的入侵,如果不是魏蜀吳三國打的時間太長了,漢人不足一千萬,這些胡人根本沒有機會入主中原。

    但現在歷史改變了,和連也沒有死,鮮卑人不可能在和連沒死的情況下內連,對大漢的北方非常不利,所以,這一次鮮卑人南下,胡才才主動的迎戰,千方百計想殺死和連,只要和連一死,他才能安心的對付南方的諸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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