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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六章 伏擊(3) 文 / 燕天

    第五十五章伏擊(3)

    「大人,我們沒有發現和連,估計已經逃進了青石山。」王峰縱馬而來,手上拎著一顆血淋淋的腦袋,「這是彈汗山的豪帥利索,他帶著人馬不停地回身阻擊,遲滯了我們的追擊速度。」

    「不要管和連了,立即集結人馬趕到白道。」胡才揮手說道,「擂鼓,吹號,快,快……」

    正在戰場上往來奔馳的鐵騎士兵聽到號角聲,紛紛調轉馬頭,向臨界河沿岸急馳而去。

    杜磊和黑子兩人打馬如飛而來。

    「主公……」

    「還有多少人可以繼續作戰?」胡才伸手打斷杜磊的話,大聲問道。

    杜磊想了一下,說道:「最多一萬五千人。」

    「讓聶榮帶五千人看守俘虜,其餘可以作戰的士兵立即騎上鮮卑人的戰馬,隨同大軍趕赴白道。」

    「主公,這批士兵訓練時間短,許多人都不會騎馬。」黑子急忙說道,「主公,兄弟們連續行軍將近二十天,又剛剛經歷一場大戰……」

    「不要說了。」胡才冷聲喝道,「不會騎馬的,用繩子捆在馬上。」

    杜磊和黑子看見胡才神情冷峻,不敢再說什麼,趕忙躬身離去。

    「趙雲,召集飛虎衛,我們先走……」

    胡才猛踢馬腹,高舉長槍,縱馬狂奔。「兄弟們,到白道,隨我到白道殺敵去……」

    「駕……」

    趙雲大喝一聲,八百飛虎衛迅速聚集,隨著胡才向白道殺去。

    在胡才他們身後,杜磊,張燕等帶著大軍緊隨其後,跟著胡才向白道殺去。

    …………

    白道。

    戰況激烈,鮮卑人連續發起了三次攻擊,但三次都被虎賁軍趕出了拒馬陣,損失了三千多人。鮮卑人被激怒了,他們集中了六千人,從左中右三個方向同時發起了猛烈地攻擊。

    虎賁軍連勝三戰之後,歡欣鼓舞,他們對拒馬陣的信心大增,竟然沒有增兵以加固防守。

    在拒馬陣內吳慶安排了四千士兵,但由於大家第一次在拒馬陣內迎敵,沒有經驗,也沒有默契的配合,他們和鮮卑人一樣,也有點摸不著頭腦,常常各自為陣,亂打一氣。其結果是傷人一千,自損八百,也沒有佔到很大的便宜。

    等到鮮卑人像潮水一樣衝進來之後,虎賁軍士兵又失去了人數優勢,防守上更是捉襟見肘,顧此失彼。鮮卑人的人數優勢幫助他們迅速取得了勝利,虎賁軍死傷慘重,節節敗退,求援的戰鼓一陣猛似一陣。

    鮮卑人氣勢如虹,勢如破竹,嚎叫著向虎賁軍追殺而去。

    劉志和幾個士兵依托一個小小的拒馬陣,左衝右突,連殺數人,但隨即就被更多的鮮卑人圍住了。鮮卑人用長矛和弓箭展開凌厲攻擊,將劉志的五個戰友先後擊殺。劉志自知必死,反而心無羈絆,殺得更加酣暢淋漓,所向披靡。他連斬兩人之後,竟然奇跡般地逃出了重圍。孫魯正好帶人趕來救援,雙方隨即合力擋住敵人的攻擊,且戰且走。

    「劉志,你帶人先走,快,快。」孫魯左手盾擋敵人的戰刀,右手長矛狠狠地戳入了敵人的胸膛,「快走,快走……」他跟上一腳踢飛敵人的屍體,迎著三個鮮卑士兵就衝了上去。

    劉志理都不理孫魯的喊叫,大吼一聲,追在孫魯的後面就殺了上去,「要走一塊走!」

    「殺……」

    孫魯就像一隻發了瘋的野牛,咆哮著,一頭撞飛了迎面殺到的敵人,同時手中的長矛卻像毒蛇一樣靈活自如,迅捷無比地插入了從側面殺來的敵人咽喉裡。

    「快走啊……」

    劉志就像沒聽到一樣,連跨三步,連吼三聲,連劈三刀,一刀梟首。

    「大人,我們一塊走。」

    更多的敵人撲了上來。

    ………………

    吳慶猶豫了。

    拒馬陣後面就是四個五千人的巨大方陣,如果這個時候從方陣裡抽調人手增援拒馬陣,勢必要打亂其中一個方陣的防守陣勢。假如鮮卑人趁勢衝過來,後果難以預料。他手中沒有鐵騎,步卒如果在鮮卑鐵騎的衝鋒下,沒有陣形是很難抵擋的。他的任務是阻擊鮮卑人,如果讓鮮卑人突破他的阻擊,粟亭的戰況如果沒有結束的話,那就糟糕了。

    就算大將軍已經殺了和連,但鮮卑人還有七八萬鐵騎,如果自己不能阻擊他們,哪怕是殺了和連,虎賁軍也很難抵擋鮮卑鐵騎。

    吳慶看看天色已晚,斷然決定放棄拒馬陣。

    畢竟,天黑了,鮮卑人即使要進攻,也不會這麼拚命。

    就在虎賁軍敲響撤兵的金鑼時,鮮卑人停止進攻的號角突然響徹了山野。

    望著漸漸退到遠處的鮮卑人,孫魯心神俱松,手腳無力,「撲通」一聲栽倒在地。

    劉志以刀駐地,勉強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大人,你還好吧?」

    「還好。」孫魯望著昏暗的天空,咧嘴笑道,「我叫你走,你為什麼不走?你當我說話是放屁啊?」

    「呵呵……」劉志聞言笑了起來,「我要是走了,你早就死了。」

    「嘿嘿……」孫魯不好意思地搖搖頭,從地上爬了起來。

    「怎麼?鮮卑人就撤了一百步?這是怎麼回事?」孫魯仔細朝前看了一下,失聲叫道,「鮮卑人還要打?」

    「大人,鮮卑人大概打餓了,要吃飯了。」劉志笑道,「大人,我們什麼時候開飯?」

    …………

    這個時候,瑣奴接到了一個讓他大吃一驚的消息,大王和連被漢軍包圍在距離白道六十里的粟亭。

    「誰說的?誰送來的消息?」

    「是大王的傳令兵。」拓跋熊指著站在身後的士兵說道,「就是他。」

    那個傳令兵好像是從水裡爬起來似的,身上的衣服潮濕未干,皮甲上血跡斑斑,肩頭上的傷口還在滲血。

    瑣奴急切地問道:「你怎麼過來的?怎麼現在才來?」

    「大王帶領大軍到達粟亭之後,被漢軍阻截,隨即命小人回來催請大帥火速南下。」他跪下回稟道,「小人在回來的路上被漢軍斥候阻擊,只好詐死跳到了河裡。我看見漢軍的幾萬騎兵沿著臨界河急速南下,他們一定是去粟亭突襲大王的。」

    「幾萬騎兵?」瑣奴疑惑地問道,「在粟亭阻擊大王的漢軍有多少人?」

    「回大帥,大概有幾萬人?」

    「到底幾萬人?」瑣奴厲聲問道,「你說清楚了。」

    「至少有兩萬人。」傳令兵嚇得一哆嗦,大聲說道。

    瑣奴回頭看了一眼白道裡的漢軍方陣,又看看拓跋熊,難以置信地說道:「胡才有援兵,我們的消息有錯誤,胡才還有援兵,胡才手上還有援兵。」他猛然回頭,高聲叫道,「傳令,立即停止攻擊,停止攻擊!」

    「六萬人打三萬人,大王必輸無疑。我們中計了,中計了。」瑣奴喃喃自語,神情震駭。

    「胡才的鐵騎自大王之後發動偷襲,其威力之大,可想而知。」拓跋熊心驚膽戰地說道,「大帥,現在白道只有這幾萬漢軍,我們只要衝破他們的阻擊,就可以急速南下,救出大王。大帥……」

    「不行,我們的人數太少,人數太少。」瑣奴說道,「前面至少有兩萬漢軍,我們三萬人要想徹底擊敗他們,代價太大。等到大軍突破阻擊之後,能夠繼續南下作戰的士兵不會超過兩萬人。兩萬人支援大王,恐怕力量太過單薄,而且最重要的是……」

    他看看兩人,憂心忡忡地說道:「大王能支撐到那個時候嗎?如果我們趕過去的時候,他的三萬人馬已經全軍覆沒了,我們豈不是自尋死路?」

    瑣奴說的不錯,他的三萬大軍打了這麼久,損失慘重,他可不想讓自己的鐵騎全軍覆沒,和連雖然是鮮卑人的大王,但是他對和連沒有多少忠心。

    「但是,我們見死不救,將來回到大草原……」拓跋熊望著瑣奴,苦笑道,「其他部族會利用這個借口殺掉我們的,我們誰都活不了。」

    「大帥,豪帥說的對,如果我們不出兵救援,回去遲早要被人滅族。以我看,我們寧願戰敗一次,也不能讓狂風部落成為草原上人人唾罵的背信小族。」豪帥黎平盛小聲勸道,「和連好歹是鮮卑國的大王,如果能把他救出來,對我們……」

    瑣奴瞇著眼睛望著暮色,久久無語。

    …………

    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白道口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只有戰馬的偶爾嘶鳴迴盪在空曠的山野裡。

    瑣奴就像木樁一樣直直地站著,癡癡地望著夜空。拓跋熊、黎平盛和巴頓勒幾人圍著他轉來轉去,心急如焚。

    「大王能支撐到明天早上就好了。」巴頓勒望著拓跋熊,輕聲說道。雖然這麼說,但巴頓勒對和連沒有信心,和連打仗是什麼樣的,大草原上的所有人都知道。

    「粟亭的具體地形我們不清楚,所以無法揣測。」拓跋熊喟然長歎道,「如果在平原上,三萬人對陣六萬人,有得一拼,但如果是在狹窄的河谷或者山道上,那就……」

    「如果大王結陣固守,完全可以守到明天。」黎平盛低聲道,「匈奴的屠各族和彈汗山的王師都是草原上的精銳,胡才未必就能把他們迅速吃掉。」

    一匹快馬飛奔而來,急驟的馬蹄聲霎時擊碎了黑暗的寧靜。

    「讓開,快讓開……」馬上的騎士不停地揮動著馬鞭,高聲叫喊著。圍在山上的鮮卑騎兵紛紛閃躲,讓出一條小徑任由其急馳而過。

    「大帥,拓跋聘大人正率大軍急速趕來!」那名騎士看到瑣奴,急忙飛身下馬,氣喘吁吁地說道,「拓跋聘大人說,大王孤軍深入,定會中計。他要求大帥立即率部跟進,不要駐留白道。」

    瑣奴看到是拓跋聘的傳令兵,不由皺眉問道:「拓跋聘大人現在在哪?」

    「大人距此四十里,正在連夜趕路。」那士兵說道,「下午,大人接到大帥的消息,知道大王已經率部衝出白道之後,非常擔心大王的安全。他督促大軍加快行軍速度,估計半夜就能趕到。」

    瑣奴大喜,拍手叫道:「來得好,來得好啊!」他再不猶豫,舉手大叫:「點燃火堆,連夜進攻!」

    …………

    嗖,嗖,嗖……

    長箭在黑夜裡呼嘯,戰馬在火光裡奔騰,鮮卑人發起了更加猛烈的攻擊。

    虎賁軍士兵拚命抵擋一陣之後,紛紛後撤。

    「快跑啊……」

    「走……走……走……」

    幾百名士兵冒著漫天箭雨,飛速後退。

    嗖……

    劉志剛剛轉身,就被一支長箭射中了大腿。劉志怒罵一聲,拖著傷腿勉強跑了幾步,終因氣力不支,一頭栽倒在地。

    正在飛奔的孫魯突然發現身邊少了劉志的身影,急忙回頭看去。

    遠處,劉志正在手腳並用,奮力爬行,嘴裡還在不乾不淨地高聲罵著。在他後面十幾步的地方,一群鮮卑士兵高舉著武器,猶如惡狼一般瘋狂地撲了上來。

    「劉志……劉志……」孫魯毫不猶豫地返身迎了上去,「劉志,快一點,快一點……」

    「殺……」孫魯怒睜雙目,身形騰空而起,手中長矛筆直地刺穿了跑在最前面的鮮卑士兵,同時左手盾狠狠地砸向了舉刀yu砍的另外一個敵兵。鮮卑人被孫魯的彪悍所驚到,腳步頓時緩了一緩。

    說時遲,那時快,孫魯一把抓起地上的劉志,大吼一聲扛到了肩上。

    「殺……」孫魯舌綻春雷,再度暴喝。右手長矛呼嘯而起,霎時逼退了衝上來的敵人。

    「放開我……」劉志一邊狂叫著,一邊劈手擲出了手中戰刀,將一名舉矛刺來的敵人活生生洞穿。

    「走……走啊……」孫魯再不顧背後的敵人,放步狂奔,「走……」

    「殺,殺死他們。」

    更多的鮮卑人殺了上來。

    「殺。」

    返身趕來支援的虎賁軍將士們呼嘯著一擁而上,頓時刀槍齊下,混戰一團。

    「殺……」

    裴元紹一手舉槍,一手執刀,帶著十幾個士兵像一群浴血猛虎一般從側面殺了過來。

    「殺死鮮卑人,殺死他們……」

    「殺……」

    鮮卑人的鐵騎衝過了拒馬陣,以狂飆橫掃之勢衝向了漢軍方陣。

    「轟……轟……轟……」

    戰馬撞擊巨盾的聲響猶如驚濤駭浪一般驚天動地,白道的夜空戰慄起來。

    「she……強弓手齊射……」

    李蒙一刀剁下敵人的頭顱,回首狂呼:「把所有的長箭都給我射出去,全部射出去……」

    巴頓勒一腳踢飛執斧漢兵,迎著虎賁軍的一個軍司馬就是一刀。

    「殺……」

    軍司馬頭開刀斷,一招斃命。

    「殺……」

    虎賁軍士兵看到軍司馬大人被殺,無不悲憤至極,呼號而上,捨生忘死。

    無數的火把沿著臨界河逆流而上,就像一條巨大的火龍在夜空裡飛行。

    轟隆隆

    巨大的轟鳴聲幾乎震塌了黑夜。

    胡才全身趴伏在黑豹背上,手中的馬鞭上下飛舞,嘴中不停地大聲呵斥著:「快啊……快……」

    戰馬四蹄騰空,龐大的身軀幾乎貼著地面飛了起來。它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嘴中不時地吐著白沫,它的體力已經到了極限。

    「主公,馬不行了,大人……」趙雲指著胡才戰馬嘴中的白沫,用盡全身的力氣叫道,「換馬,主公趕快換馬……」

    胡才就像沒聽到一樣,一鞭抽了下去,「快,加速……加速……」

    趙雲情急之下,對準胡才就砍了一刀。胡才眼角看到背後刀光一閃,想都沒想,本能地大吼一聲,身軀騰空而起,飛身就跳到了旁邊的戰馬背上。

    「趙子龍……」胡才大駭之下憤怒地回頭叫道,「我活劈了你!」

    「主公,你的馬不行了……」趙雲吼叫道。

    …………

    彭清被捆在戰馬上,雙手緊緊地抓著馬鬃,心中恐懼到了極點,他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要被顛出來了。

    他不會騎馬,他更不願意騎著戰馬去打仗,他怕摔死。如果自己沒有被鮮卑人的戰刀砍死,卻被鮮卑人的戰馬摔死了,那就是天大的笑話了。所以他對自己的隊率說:「大人,你告訴我在什麼地方打仗,我跑著去。」

    隊率氣壞了,跑過去?這麼遠的路你怎麼跑過去?他毫不猶豫的甩手給了彭清一下,然後連推帶拉把他弄上馬背,接著就用繩子把他和戰馬捆在了一起。

    彭清氣得破口大罵。隊率笑著說:「你不要罵我,這是大將軍的命令,要罵你罵他去。」

    彭清一聽是大將軍的命令,頓時罵不出來了。

    「你把我捆緊了,不要中途掉下來。」彭清叫道,「老子就是死,也要死在戰場上,不能死在馬屁股後面丟大將軍的臉。」

    就這樣,彭清和三千多個士兵就這麼捆在馬上隨著大軍出發了。

    ………………

    山巒之間,火把通明,數不清的火把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樣,又多又密。

    拓跋聘駐馬立於山包上,望著綿延數里的大軍,眉頭深鎖,臉上愁雲密佈。

    和連明明知道胡才在誘敵深入,卻偏偏要孤軍突進,難道他非要這麼著急送死嗎?他不希望和連這個時候死去。

    和連是拓跋家族的一顆棋子,是拓跋部落稱霸大草原的重要棋子,這個時候死了,反而會造就和連的威名,對鮮卑國的將來一點好處都沒有。所以無任是他還是拓跋武,都希望和連在一個最適當的時候,在和連大敗的消息傳回彈汗山,在和連的顏面蕩然無存的時候死去,這樣,彈汗山就會被自己牢牢地掌控,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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