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二十八章 庸人自擾 文 / 南安子
今天就是大年三十了。監獄裡的食堂、活動室都掛滿了綵帶，門上還貼上了春聯，倒也有些過年的氣氛。今天放假，不用去勞動，而且全天都加餐，下午還有演出看呢。監獄長特許，我今天可以在牢房裡跟豹哥一起開小灶，不用出去吃大食堂了。把我給美得，心想要是天天過年就好了。知人事以來，我還是第一次這麼切身地感受到過年帶來的快樂。諷刺的是，居然是在監獄裡。看來人真的只有在失去的時候才知道珍惜，原來我們每天都活在「福」裡，卻因為身在其中，而不知「福」罷了。現在想起來，覺得很可笑。我們一直在尋找的東西，其實我們早就擁有了，卻因為貪心不足，得到了也不會快樂。記得有句話是這麼說的，活得快樂的人不是因為得到的多，而是因為計較的少。如果每個人都能理解這句話，那麼我們生活的世界又何來痛苦呢？
豹哥今天特別高興，也不知道他從哪弄了一件大紅的唐裝穿在身上，不過看上去一臉喜慶，很是精神。跟我這身灰色的囚衣形成鮮明的對比，就像舊社會一個地主老財一個長工一樣。不過這個地主，不要我拿女兒抵債，還給了我一個大紅包。我打開一看，厚厚一疊全是一百塊一張的美元！豹哥就是豹哥，出手這麼大方。第一次收到美元的紅包，我心裡樂滋滋的。
我笑著調侃，大哥，今天穿這一身紅，莫不是要去相親？是哪家的大家閨秀，讓小弟也飽飽眼福？
豹哥哈哈大笑，摸著他的光頭問我，怎麼樣，是不是帥氣了很多？說完還轉起了圈，活像是一個頑童。
我被他逗樂了，豎起大拇指，大哥意氣風發，風流瀟灑。
這時，牢門打開了，獄警推著一輛餐車進來。
我一看，簡直不敢相信會這麼豐盛！一頭烤乳豬，一隻燒雞，一條紅燒全魚，一盤銀耳蓮子粥，外加四個小菜，還有一瓶茅台！飯菜的香味立刻飄滿了整個房間，我頓時就聽見自己的肚子咕咕直叫，口水咽都咽不完。心想，這麼一桌，那得多少錢啊？豹哥跟監獄長不是……怎麼會？
豹哥拿出一個紅包，大過年的，一點意思，辛苦小哥啦！
獄警接過紅包樂開了花，恭維到，祝二位事事順心，早日重獲ziyou。
豹哥爽朗到，借兄弟吉言啦。說完又拿出一個紅包，小哥金玉良言，千金難求，請笑納。
獄警得了好處，自然高興，笑著退了出去。
我佩服到，還是大哥有本事，今天在這裡過年，可比我在家裡時吃的年夜飯還要豐盛啊。這飯菜香的，小弟口水都要流出來啦。（這話有很大的拍馬屁的成分，外面的飯菜再好吃，又怎能比得了家裡老媽煮的家常便飯，要知道，那裡面除了營養，還要濃濃的愛）
豹哥嘿嘿一樂，阿鼒，幫大哥盛一碗飯。
我盛了滿滿一碗遞給豹哥，小弟就借這碗飯給大哥拜年啦，祝大哥強龍入海，猛虎歸山！
豹哥接過碗，點燃三支煙插在山丘似的米飯上，放到乳豬頭前，雙手作揖，嘴裡念道，關二爺在上，弟子蕭天豹給您賀年啦！望關二爺保佑弟子順順利利，平平安安。說完，豹哥打開茅台，斟滿一杯，灑在地上，又鞠了三躬，他的動作既恭敬又認真。我不敢造次，也跟著豹哥給關二爺行了禮。
豹哥拍著我的肩膀到，阿鼒啊，大哥這一生罪孽深重，多虧關二爺保佑才能活到今天。他說這話時語氣極為誠懇，我想，關二爺不愧為神靈，居然能讓豹哥這樣的江湖大哥如此拜服！我想藉機問豹哥是否殺過人，可想到今天是大年三十，又在關二爺面前，還是不要提這麼大煞風景的事情，以後有機會再說吧。
我給豹哥斟滿酒，說大哥，以前的事情不要放在心上了，你坐了這麼多年的牢，什麼罪都贖清了，關二爺有靈，會原諒你的。
豹哥端起酒杯，好，以前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來，阿鼒，陪大哥喝一杯。
茅台就是茅台，勁道、醇香、烈而潤喉，不愧是尊為國酒，當真是名不虛傳！
以前在學校的時候我們也犧牲半個月的伙食費放血買過一瓶，那味道比今天喝的可要差遠了。當初還以為茅台就這味，還到處行家似的跟人說茅台跟二鍋頭對水的味道差不多。看來我們買的不是正品，心想這假貨怎麼這麼多，害我們白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了！還好當時學校裡真喝過茅台的沒幾個，要不然這玩笑可開大發了。打擊造假，利國利民哪！
幾杯下肚，我就有些微醉了，感覺身體開始飄忽起來。不過我還是不捨得放下酒杯，一是要陪豹哥喝個痛快，二是這酒太好喝了，喝死都願意！何況還有這麼多佳餚。
看豹哥喝得正興起，我試探到，大哥，你上次說跟監獄長的關係要斷了，可是今天咱……
豹哥放下酒杯，正色到，人走的高了就不願意別人妨礙他，生怕自己年輕時候那些事被抖露出來，影響前途。
那你明確告訴他你不會對他造成威脅不就可以了嗎？有他在這裡照應，大哥才能安全，如果你的仇家發現你的行蹤，對你可是很不利呀！
豹哥喝了一口酒，輕笑一聲到，阿鼒，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誰願意自己的安危捏在他人手裡？想要絕對的安全，除非……
後面的話豹哥沒有說出來，但已讓我寒毛直豎、他又給他自己斟滿酒，喝了下去。
大哥，難道就沒有折中的辦法？
好啦，今天過年，不要提這些不開心的事。阿鼒，你放心，大哥混江湖這麼多年了，會照顧好自己的。他們想要除掉我，也沒那麼容易。
我擔心到，大哥，如果監獄長跟你的仇家聯手，恐怕……
哈哈，豹哥朗聲笑道，若天要亡我蕭天豹，我就是有三頭六臂也逃脫不掉啊！生死自有天數，又何苦庸人自擾？
我有些替豹哥難過，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安慰他。豹哥把生死看得這麼淡，倒也讓我很是佩服！
豹哥見我面露苦澀，丟下筷子到，阿鼒，陪大哥出去看演出吧。
我阻攔到，豹哥你不怕？
我們去的這個地方，觀看的都是各幫派大哥，人也不多。我銷聲匿跡十多年，道上都以為我蕭天豹早就歸天了。即使有人聽過我的名號，未必就認識我本人。再說，那裡看台下很昏暗，別人都顧著看表演呢，又有誰會注意到你我。
聽豹哥這麼說，他要帶我去看演出的地方，並不是活動室裡所有人一起觀看的地方，應該是一個專門為像豹哥這樣的「大人物」設立的特殊房間。這個神秘的地方，到底會是什麼樣呢？跟活動室裡的表演應該也不一樣吧？那到底又會是什麼樣的呢？心裡很是期待。
我還在心裡嘀咕，豹哥已經走到門口，我趕緊追了上去，拉住豹哥到，大哥，換一件衣服吧，這樣太顯眼。
豹哥聽我這麼說，笑道，還是阿鼒想的周到。大哥有你這樣的兄弟，何愁大事不成？
想起監獄長給我交代的任務，我有些愧疚地低下了頭。豹哥對我這麼真誠，卻也不像是裝出來的。我還要按監獄長吩咐的話去做嗎？我現在已經分不清是非對錯了，心裡非常矛盾。
一個給我開出如此具有誘惑力的條件，一個對我就像親大哥一樣照顧，而且也算救過我的命，在這之間選擇，真是太難了。即使豹哥如監獄長所說，罪大惡極，可是我為什麼對他一點仇視心理也沒有呢？反而覺得豹哥很親切，就像是關愛自己的長輩一樣。要我跟別人合夥一起對付這樣一個人，我下得去手嗎？如果我真的這麼做了，也得到了監獄長的承諾，可是，我的良心就能安樂嗎？再者，如果將來我知道了豹哥的確如監獄長所說的那樣，他今天之所以對我這麼好，只是為自己日後東山再起招募人手，那我在心裡又將如何譴責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