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十一章 家有喜事 文 / 南安子

    來到家門口，很習慣地在兜裡找鑰匙開門。奇怪，我鑰匙怎麼不見了，往下找了兩層樓，終於有了重大發現，我身上根本就沒帶鑰匙。嘿嘿，以前最沒勁得事情就是又要回家了，特別是成績單發下來的時候，看看現在，都激動成啥樣了？

    也許很多人跟我一樣，年少輕狂的時候最討厭的地方除了校長辦公室，估計就是伴著我們成長，一輩子也割捨不下的家了。家是一個讓人感覺很複雜的地方，溫暖又有些煩悶，渺小卻又偉大，想逃離卻又牽腸掛肚，想吃麵條卻又做了包子。

    陳舊的防盜門上，綠色的油漆已經開始脫落了，偌大的福字向上天禱告著主人的願望，牆上的春聯已經有些褪色了，春聯的上端也對生活失望地低下了頭。唯一放著光的就是門上的貓眼，因為他第一個看到，我回來了。

    老爸打開門，雖然不驚訝，卻也很是高興。一邊招呼我快進屋，一邊接過我的行囊。

    我其實很想跟他來個擁抱，男人間的擁抱，在他耳邊說兒子回來了。可這就是中國家庭的特色，父子之間，再親暱也藏在心裡。一個暖暖的眼神，代表了一切親情。

    廚房裡傳來熟悉的菜刀和菜板之間的打擊樂，接著是一聲清脆的噹的一聲，再就是老媽滿含熱淚地出現在通道口。

    我做了一個很紳士的動作，把老媽摟進懷裡，讓她真真切切地感覺到自己不是在做夢。其實做夢也挺好，美夢，總有一天會成真。

    以前每次看到老媽掉眼淚，我心裡都很不好受，不過這次，我很寬慰，因為她臉上流的，是洋溢著幸福的眼淚。

    童年的時光歷歷在目，那時的媽媽很堅強，總是樂呵呵的，每次只要她在廚房，總能聽見一些屬於她那個年代的情歌。家裡再困難，她從來就沒有在我面前表露過什麼。還總是教導我，小鼒，做人要樂觀向上。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母親那悅耳的歌聲就再也聽不到了。取而代之的，就是這一聲聲的歎息。

    母親其實是一個很有主見，且有些叛逆的人。我父親的媽媽，也就是我的奶奶，她的娘家是地主。那時候父親本來是可以去念大學的，可是因為出生不好，讀到高中就退學了，連高考都不讓參加，用他自己的話來說，是沒有趕上好時候。後來政策允許了，卻因為家裡條件困難，學業也就荒廢了。現在的人很難想像，在那個年代，地主的子女過著怎樣的被歧視的生活。

    父親是在一次去公社看戲的時候認識的母親，一個深知生活艱辛的少年郎愛上了一個說著一口嗚儂暖語的姑娘，然後雙雙走過田坎……

    外公一直沒有承認過我的父親，也從來沒有來過我們家。但他很疼我，每次去他家做客都殺雞宰鴨。母親的為愛不顧一切和父親的感激涕零組成了我們現在這個家。

    就是這樣一個女人，我的媽媽，在兒子不爭氣時脆弱起來。以我現在的閱歷，她的心情我不能夠完全體會，但我卻為自己讓她失望感到深深的愧疚。我想流淚，但卻不能。人總要慢慢學著長大，學著堅強，特別是在親人面前堅強，這樣，他們才會看到希望。小家有希望了，大家才有希望，國家才有希望。

    飯菜並不豐盛，因為爸媽不知道我今天回來。但我卻吃得很飽，真的很飽。自從我上大學以來，我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地在一塊吃飯的場面，的確太少了。

    老爸提議，咱一家人聚在一塊，喝點酒吧。平常這個時候，老媽總是反對，說喝酒傷身。但今天，她破天荒的答應了，還興高采烈地去洗酒杯。

    兒子，想喝什麼酒？老爸興致勃勃地問到。

    金六福吧，要金裝的，難得媽高興，咱喝點喜慶的。

    老爸掏出錢包，小鼒，辛苦你跑一趟了。

    我兜裡有錢，而且有很多錢。但我不能讓他知道，剛從裡面出來，身上有錢難免引起他的懷疑，追問起來，恐怕會露出破綻。我也深知撒一個謊要用一百個慌來圓這個道理，還是別節外生枝的好。而且，我已經習慣也很喜歡老爸拿錢給我這個場面，哪怕他給我的，只是瓶醬油錢。

    走下樓來，電話響了，真會挑時候，被家人看見我這個高檔手機，就很難解釋了。但迂迴幾天，情況就不一樣了，我可以找無數的理由，比如地上撿的，中獎送的，別人欠我錢拿來抵債的等等。善意的謊言，也要有理有據嘛。空口白話，再善意也沒人信。

    我掏出手機，是肖健。

    對方顯然不知道我是誰，也難怪，我換了號碼。

    喂，請問你哪位，下午打我手機有什麼事嗎？

    這小子，居然沒有想到是我，趁機耍他一下。

    捏著鼻子到，欠我錢什麼時候還？

    錢？什麼錢，你打錯電話了吧？

    你上次來我家抱走一隻下蛋公雞，我開價要1000，你只給了500，剩下的500說好一個禮拜內付清，到現在我連個毛都沒看見。

    哈哈！我就知道是你小子。

    你怎麼聽出來的？

    我根本就沒聽出來，這麼一說你露了原聲，我不就知道了。在哪兒呢？晚上一塊喝兩杯。

    嘿，這小子！不愧是搞刑偵的，一句話就把我詐出了原型。本來還以為可以好好糊弄他一下，到頭來把我自己給糊弄進去了。

    在家呢。臨風閣吧，那的酒比較便宜。

    你小子，得了便宜還賣乖，那地方能便宜嗎？

    我現在就你這麼一個酒肉朋友了，不宰你我宰誰去？

    行，那就十點半，不見不散啊。

    掛了電話，我心想一會買來金六福我可得少喝點，自己家的省下一點是一點，一會還要宰肖健呢。對待朋友，我一向很仗義，花朋友的錢，我從來不客氣。

    路過一家涼菜店，我準備買隻豬耳朵下酒。

    小的時候，每次放學回家，路過這個涼菜店時，我都忍不住在旁邊盯著那些滷味，沒錢買來吃，聞聞味道也好。那時的老闆還是個40多歲的胖子，看見我傻站在那，總會把一些賣剩下的肉末給我。在那個年代，這無疑是最好的零食了。

    涼菜店老闆的女兒比我小一歲，跟我在同一個學校讀書，比我低一個年級。由於長得跟他老爸一樣胖，小區裡很多孩子都喜歡欺負她。就因為他老爸給我的這些小恩惠，我義務地充當了她的護花使者。小胖妹也總是偷一些店裡的東西給我吃。有一次，她竟然拿了整整一隻豬耳朵。結果，就在我準備要啃的時候，老闆發現了，沒收了小胖妹給我的定情禮物。

    現在想起這些事情來，覺得很有意思，童年的樂趣，就回憶在這點點滴滴的胡鬧中。不過，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小胖妹了，也不知道她現在長成什麼樣了。或許醜小鴨變成了白天鵝也說不定。

    老闆見我走過來，大老遠的就樂開了花，當年的胖叔叔，如今快變成胖爺爺了。

    兩杯酒下肚，我就裝醉了，老爸很是得意，說他酒場無敵，還勸我高興就多喝幾杯，醉了就睡覺。老媽則在一旁制止，說有你這麼做父親的嗎？兒子都喝醉了還讓他喝，你以為個個都跟你一樣，爛酒缸，裝不滿。

    我心裡偷樂，還好有老媽在場，知子莫如父，老爸對於我的酒量，心裡還是很有數的。

    這時電話響了起來，我知道，肯定是肖健在催我出發呢。我看都沒看就隔著褲子按掉了。

    老媽關心地問到，阿鼒，誰打的電話，怎麼也不接，萬一人家找你有事呢？

    媽，沒事，是肖健，我出來後還沒跟他見過面呢，他約我晚上出去聚聚。

    老爸聽完滿臉不高興地丟下筷子，我知道，他想讓我在家陪陪他。有句話怎麼說的，人老了就像小孩，你得哄著。

    爸，您別不高興。肖健找我有正事。我不是還沒工作的嗎？人家忙前忙後的為我聯繫單位，我總得謝謝人家嘛。

    是啊，兒子大了總得工作吧。阿鼒，知道是家什麼單位嗎？

    媽，他說見面再談。

    阿鼒，既然有正事就去吧。晚上回來住嗎？

    應該不回吧。

    把兩位老人哄開心了，我這才走出門來。

    順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師傅，臨風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