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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 沒錯,我很純潔 文 / 哎呦小韓

    罪惡大陸的人不是天才就是瘋子,理所當然的,罪惡大陸的天氣也是富有創造力的瘋子。上午是下雨,下午卻是在下雪。

    從山上下來,那是一排腳印。然而近距離去看的話,這腳印又非同尋常。很淺,淺的讓人以為腳印本身的主人最多不過鴻毛的重量,按說這樣淺的腳印很難察覺,事實上它確實又如此的醒目。

    腳印的盡頭是一座草屋,屋外站著一人,屋內坐著兩人。

    「多謝玉姑娘。」七情雙目中含著淚水,他從來都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很容易被一件些微的小事感動。他又是一個無比挑剔的人,聽空靈悠揚的音樂也要專門來到深山老林。或者時常又會做普通人打扮來到四山之地,在街邊麵攤上唏噓流汗的吞著一碗酸辣十足的麵條。什麼樣的事物,就要在什麼樣的地方享受。多一分太過刻意,少一分又稍嫌不夠。

    他很承情,也很感動。

    「你不必謝我,我救你是因為他不願讓你死。」沈玉從身旁桌面上拿起一方手帕,擦拭著雙手不再去看那七情一眼,實際上從開始到現在也從來沒有多看過一眼,送客的意味已經很濃。

    「別這麼無情嘛。」七情心裡感到有些酸澀,苦笑著站起身來推門外出,那動作還有些勉強,從分作兩半的衣服裡面隱藏的皮膚能夠看到,一條從左肩到右胯的細密線條若隱若現。就是這線條,險些要了七情的命。

    這不是針絲留下的劃痕,而是劍傷,風中嘯留下的一劍,這一劍將七情幾乎劈成兩半。紅袍會不是沒有攝魂師,只是他們無法治癒風中嘯留下的劍傷。

    沈玉說,那劍傷裡帶著劍意,意喻為斬。符文咒無法治癒,攝魂咒同樣不行。因為這兩種東西貼在身上,同樣要被劍意斬斷。所以她救了七情。

    「有點羨慕你啊。我去山上等你,戰鬥還沒結束。」七情的語氣裡絲毫不掩飾艷羨。

    對這種艷羨風中嘯也沒有任何的表示,而是同樣推門進屋,坐在七情先前坐的椅子上等待沈玉的治療。他不解釋是因為心裡明白,沈玉肯對他好,肯救七情,是看在他風中嘯的面子上,而這種面子並不來自於風中嘯本身,那來自於風中嘯對韓林的好。這種面子,不值得驕傲。

    「實力不錯。」沈玉的眼睛看向風中嘯的半邊身子。那裡已經長出了厚厚的一層絨毛。從胸前開始一直到雙腿間是一條分界線,左邊如正常人,右邊像是野獸。那右手也漸漸獸化,有著可伸縮的爪子。

    七情修煉的是七情道,從太上道演變而來。可斬斷敵人的七種情緒,人之所以是人,便是因為有了七情六慾的存在。然而少了其中任何一種都不能再算作人。所以七情斬了風中嘯的情,他便不再是人。

    從來到罪惡大陸的路上,沈玉已經放棄了使用符文筆。因為某種特殊的原因,她蓄起了狹長而亮晶晶的指甲,從此以後書寫符文便用這指甲。腦海裡不禁回想到在符文學院的那一幕,清柚為學生們演示如何書寫攻擊符文咒,而韓林則目不轉睛的盯著清柚的手,這一幕深深的印在沈玉記憶中,嫉妒。

    她知道自己沒有與韓林相愛的權利,那麼便一定要擁有所有韓林喜歡的特質。她很清楚最初對韓林的好感,是來自於血脈相連,只是當那好感演變成愛意之後,縱然一切真相大白,也收不回來了。愛情講不得任何道理,這是它美好的地方,也是它殘忍的地方。相比七情與風中嘯的傷,沈玉認為自己心裡那一道永不可磨滅的傷痕來的要更疼。

    指甲在胸前的皮膚上劃過,漸漸的留下一道道精美絕倫的線條,匯聚成複雜難明的符文。

    「很神奇。」風中嘯不太經常表現出吃驚的臉色,但自從見到沈玉神奇的手法之後,這才明白原來世間的實力遠比自己瞭解的要更多,更複雜。這種連九級攝魂師都無法治癒的斬情傷,卻能夠隨著沈玉的指甲滑動漸漸恢復如初。

    他知道什麼是符文,但不知道沈玉寫的符文為什麼與旁人不同。那不是他能夠領悟到的境界。

    「多謝。」從新將扣子繫上,邁步出屋向山頂行去。他與七情的戰鬥還沒完結,然而往年這樣的戰鬥在經歷如此漫長的過程之後早已經結束了,只是今年多了一個可以幫他們療傷的沈玉,這是一個無法放棄的機會。

    因為沈玉的緣故,七情放棄了再次派出高手擊殺韓林的命令。否則如今的韓林或許已經成了一堆枯骨。

    小小的草屋中重新回歸平靜,細心的在桌上鋪開一大張雪白的紙,那指甲沾染墨水,於紙上書寫。漸漸的,一個符號終於臨近成型,這符號出現的過程,猶如滔滔江水洶湧而來。沒有太多特別的意思,符號只代表一個字「流」。然而當這符號即將完結時,又伸手將紙抓起來揉作一團丟進簡易粗糙的紙簍。腦海中那一抹微笑始終忘不掉,擾亂她的整個世界。少有的,這個驕傲囂張蠻橫冰冷的女人臉上,出現了一絲懊惱。

    ……

    「你為什麼這樣看著我?你是不是很瞧不起我?」王墨蘭受不了韓林的眼神,實際上韓林看著她,沒有表現出任何過多的情緒。沒有歧視,更不可能有輕蔑。但同樣不會有欣賞和愛慕。正因如此,王墨蘭才沉不住氣。她可是王墨蘭,是多少文人雅士競相追逐的月亮,是他們朝思暮想的情人。

    韓林的確在看她,確切的說是在打量她。像一個木匠在仔細端詳一件奇妙的工具。他發現王墨蘭慌了。

    「你也不用看不起我,我承認我在你心裡很髒,這有緣由。但誰又願意如此?其實我是一個好女人。」王墨蘭自己都為自己的話感到羞愧,莫非堂堂的才女真的在這個年輕男子面前已經失去了光華?連辯解的詞彙都如此蒼白無力,那樣沒有文采。站在任何人面前,她都能泰然自若。她為微笑,別人便要跟著微笑。她若蹙眉,別人也便要裝作一副心疼憐憫的模樣。她可以把任何文人擺弄於手掌之間,肆意的戲耍。然而當她寬衣解帶時,又能將斯斯文文的先生化作雙目通紅的野獸。

    頭一次的,在一個人面前感到非常不自然。像是穿在身上的尊嚴被人殘忍的扯掉,在地上又踩了幾腳。

    「我什麼都沒做,什麼都沒說。」韓林縱了縱肩。王墨蘭的確可以讓文人神魂顛倒,但遺憾的是,韓林壓根不是什麼狗屁文人,他只是一個粗魯的漢子。喜歡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喜歡裝神弄鬼喜歡任何他喜歡的一切,但偏偏就是沒有王墨蘭想要看到的那種癡迷。

    「這塵世是一個大染缸。染紅了我,又漆黑了我。我只能委曲求全,你別看不上我,我的內心真的是乾淨的。」王墨蘭還在辯解。但其實韓林從來沒有去指責過她,或許是因為韓林的從容淡定,讓王墨蘭慌不擇路,努力的想要解釋些什麼。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正因為韓林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問,這種沉默才是最可怕的。

    然而關鍵並不在於此,別人的想法是什麼,對自己應該不會有太多的干擾。王墨蘭到現在都沒弄明白,困擾她的不是如何解釋自己,為自己來辯駁。而是為什麼要解釋,為什麼要辯駁。

    「你是不是一定非要讓我說點什麼才能心安理得?」韓林無奈的問。他只想知道自己寫的字究竟哪裡不對了,指望著王墨蘭可以給出一個明確的答案。其他的都不在乎。

    「是。」王墨蘭的回答鏗鏘有力,似乎一下子重新找回了自信。她有一萬種說法來為自己洗清尊嚴,但那需要韓林主動詢問才行。否則像是被堵住的洪水,流也流不出,憋的讓人發瘋。她躍躍欲試,臨陣以待。

    韓林不想跟她談什麼人生,談什麼理想。索性她問了,那就直接說說男人最在乎的地方。

    「你為什麼陪那麼多人睡覺?很爽?」

    韓林問的很粗魯,因為他的確不是文人。睡了就是睡了,睡了還能怕人說?

    王墨蘭一下子興奮起來,醞釀已久的情緒與說辭終於有了機會宣洩,這些情緒匯聚成了特徵鮮明的嘲弄。

    「如果不是你的字裡有太多故事,我真會以為你是個不諳世事的毛頭小子。你這樣問,我很失望。人活一世都很艱難,你若問我為什麼這樣做,我只能告訴你身不由己。這不是一個旁觀者能夠懂得的道理,裡面有太多無奈,太多的妥協。我需要妥協很多事情來成全我的夢想。」

    「你的夢想很髒。」韓林說。

    王墨蘭戲謔道:「誰的夢想不髒?」

    「我的夢想就不髒。」韓林厚顏無恥。他當然知道自己厚顏無恥,然而他也知道自己願意承認自己厚顏無恥,比那些不肯承認的人要乾淨太多了。

    「你知道嗎?對這次的談話我越來越沒有興趣了。」韓林說。

    「不行!你沒有興趣也要進行下去,你若想要得到我的指點,就必須跟我聊聊。哪怕是買二斤豬肉也要付錢的,總不能讓我白白指點你。」王墨蘭對韓林的淡漠實在無能為力,最後只能用交易來牽制韓林。她發現自己實在太沒水平了。

    韓林點點頭:「那還是同樣的問題,你為什麼要跟人睡覺,跟那麼多人睡覺。」

    王墨蘭被逼問的有些慌張,很不自然的用手捋了捋鬢髮。

    「我說過了,因為身不由己。」

    韓林嘲笑:「這世上有許多身不由己,例如親人被掌控,例如心愛之物被人佔有。但我想,你的身不由己恐怕沒有在這個行列當中。你是為了自己的目的一步步向上去爬。然而你又對我的看法如此重視,那我反而要問問你了,既然你如此在乎自己的尊嚴,為什麼踐踏它的反而是你自己?」

    韓林笑意更勝:「身不由己這四個字太可笑,如果你不願意,誰還能強迫你了。一頭撞死在柱子上,跳進乾枯的井裡,投身雲海。哪怕是用板磚來結束掉自己的一生。哪一個不是好歸處?最不濟一刀把自己漂亮的臉蛋毀了,我就不信還有那麼多人面紅耳赤的對你產生非分之想。」

    以身明志,很多人對這種做法很不屑。然而對文人來說卻又顯得那麼神聖,歷史上多少人以身明志?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為了討回自己的尊嚴,甘願付出生命。

    王墨蘭更加不自然了,再一次捋了捋耳邊的青絲:「你說的話很幼稚。」

    韓林呵呵的笑:「這不正是你要的答案麼?乾淨兩個字本身就幼稚到了極點。你不想別人用輕蔑的眼神看你,那你便清白一些。你捨不得自己的生命,便要妥協來踐踏自己的清白。是不是很幼稚?很矛盾?高不成低不就,站在牆頭左右為難,然而清白你沒有得到,生命卻也活的一塌糊塗。」

    韓林的話,字字如針,扎的王墨蘭心中流血。

    「說什麼為了夢想而妥協,那街邊擺攤的人活不下去了?還是山裡種田採藥的人終日以淚洗面?他們哪一個不活的好好的?說到底,你無非是想要攀高枝,結富貴。努力想鑽進所謂上流社會,然而你現在跟我說你恨清白,是個好女人。我信了,你自己能信麼。」

    王墨蘭變得情緒激動起來,聲音也尖了:「向上走不是最正常的麼!那有什麼不對!難道你自己就甘願平庸了?難道小人物就必須老老實實一輩子,難道我們就沒有榮登高位的權利?這是誰說的?為什麼他們榮華富貴一身就有很多人羨慕,為什麼我想要往上身上添點彩,卻要被你如此奚落。我能有什麼辦法?在權勢面前我只能低頭!連這些你都不懂?」

    韓林嘿嘿的壞笑起來:「你瞧,這些道理你不是比誰都懂麼?那你還要問我什麼?人想要飛黃騰達有兩種方法,一種是自己有真才實學,當然不免也要有些機遇。實在不行平庸一生,那也只能說明你的真才實學還不夠份量。我聽說過沙子可以埋住金子,但我沒聽說過沙子能埋住太陽。只要你有才,沒人能擋住你。那第二種方法,便是你這種向權貴低頭,向強權妥協。是你的貪圖榮華富貴在作祟,讓你做出一些看上去不怎麼乾淨的行為。你顯然明白這些,但你缺少一種覺悟。」

    「什麼覺悟?」王墨蘭追問。

    韓林說:「在現實面前你選擇做一個表字,當然,很多人也都在做表字。可別人與你不同。你是既想做表字,還想立牌坊。你說你可不可笑?」

    王墨蘭冷汗直流,精神險些崩潰。被韓林這字字如針的話刺激的渾身顫抖不已,她很憤怒,憤怒來源於無處藏身的窘迫:「那你自己又是不是表字了!?」

    韓林回答的很自然:「不,我是牌坊。」

    王墨蘭知道自己輸了,因為眼前這個人根本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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