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不屈的意志（下） 文 / 哎呦小韓
入侵者最大的優勢，是他們的數量。
在剛剛交手的短暫時間內，入侵者幾乎損失了近十分之一的數量。而在將一具護界天神擊殺之後，又損失了近十分之二。前前後後，死傷接近三成。
可讓這幾位長老心中安定的是，他們的作戰手法本來就是臨時起意。說是組成陣型，實際上也不過是各自為戰罷了。很難將所有的力量凝聚成一股來戰鬥。也就是說，損失一部分人，對完整的作戰陣型是沒有任何影響的。不管他們如何逃竄，那進攻總能夠落在護界天神的軀體上。
反觀護界天神，可就沒那麼樂觀了。他們再強，也不過六個而已。死一個，總戰鬥力便直線下降。六個天神與入侵者分庭抗禮，讓六個變成五個，實力的均衡性已經受到了很大影像。這不僅僅是加減法那樣簡單。
有個別長老，並不太願意相信先知的判斷。畢竟這種判斷是先知自己做出來的，而非是要耗費青春年華犧牲壽命所使用的清算。對其準確性，也持著保留意見。
可馬上，現實便證明了先知的判斷。
吼！！！
五具護界天神遺骸同時發出怒吼。
「怎……怎麼！？」一名長老被嚇傻了。他看到，那五具護界天神竟然開始自主分解了！
每一具護界天神的強大骨骼，都在他們有意的掌控下開始分解，大量的骨粉從骨骼上脫落下來，鋪滿了一地。
「這樣能夠減輕他們的負擔，卻也極大程度上削弱了他們的防禦力。」大長老看的觸目驚心，能夠狠心做出這種犧牲，顯然，五個護界天神已經打出了真火，不顧一切了。
犧牲防禦力來換取更快的速度，很難說這種抉擇是否值得。可大長老清楚的認識到，根據護界天神的獨特進攻手段，和入侵者的數量優勢，這是一種搏命的瘋狂。它代表著護界天神不屈的戰意。
護界天神的意向已經傳達的很明確了，我們不求自保，不求戰後可以倖存。只求殺光你們！所有人，都，得，死！！
吼！！！
大長老從護界天神那空洞的眼眶裡，看到了瘋狂。
瞬時間，五個護界天神的骨骼被整整削弱了一倍，在防禦力嚴重降低的同時，身體機動性的提升卻並不是兩倍那麼簡單，而是更多！
瘋狂了，五個護界天神打出了真火，不顧一切的撲了過來。
「困住他們！！」一個長老咬了咬牙，加入作戰隊列開始指揮，他已經沒辦法置身事外了。
打的就是傷亡戰。用一小部分入侵者的生命作為代價，纏住四具護界天神。用更多的入侵者專一進攻另一個。負責纏住四個護界天神的入侵者當然不可能活下來。因此，他們也一樣瘋了，要用數量優勢，去跟對方搏命。要看誰能夠活到最後。在戰爭結束後，最後的倖存者，則代表勝利的一方。
吼！！！
一個護界天神發出驚天動地的怒吼，他們沒有明確的語言。死後也已經遺忘了語言，只記得他們唯一的使命。守護者！
十餘萬入侵者困住一個護界天神，將進攻集中在他身上。
那護界天神在陸地上疲勞困頓的奔跑著，每一步都要承受數不清的兵器與星光進攻。他雙目中噴射出憤怒的火焰，用一條胳膊擋在身前承受進攻。當衝入包圍圈的邊緣後，這條胳膊已經斷裂掉落在地。
他便又是一聲怒吼，揮手間橫掃出去，近千入侵者慘死當場。
「打他腿！別讓他繼續奔跑！」
進攻的火力點集中在了護界天神的右腿上，那護界天神以左臂去護住右腿，對方便將火力點轉向頭部，以左臂護住頭部，右腿又開始遭到新的進攻。
他怒吼，一個跳躍飛上深空，鑽進了水晶戰艦列隊當中。這一次，他的進攻更加直接也更加瘋狂，將一艘艘水晶戰艦握在手裡向下拋射。那些戰艦飛速極快，每一次總會將上百入侵者砸成肉泥。巨大的衝撞力，也同樣讓水晶戰艦土崩瓦解。
「進攻！不要遲疑！」大長老面色陰寒起來，也一樣打出了怒火。他不在乎水晶戰艦了，甚至不去擔心水晶戰艦全部損毀後是否能夠離開。孤注一擲，必須找到傳說中的那人！要留，就徹底留下來！
轟！！
終於，隨著一聲劇烈的轟鳴聲，護界天神整條右腿被擊斷。他失去了右臂與右腿，也被強大的進攻重新擊落在地上。大量入侵者圍困上來，發動更加猛烈的攻擊。
那護界天神面帶不屈的意志，竟以單腿跳躍，以獨臂進行看似徒勞的反擊。這一幕或許有些滑稽，可沒有一個入侵者能夠笑出聲來。雙方雖然在作戰，可心中更多的不是憤怒，反而是崇敬。
當這獨臂獨腿的護界天神，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殺了上千入侵者後，終於轟隆一聲躺倒在地上。
「你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強者……」那大長老歎了一聲，可雙目中的戰意絲毫未見。
「不對！他開始發光了！」一名長老突然發現，那四肢盡斷，躺在地上無法動彈的護界天神突然開始發光發亮。
「自爆……」大長老剛剛喃喃失神的說出這句話，便在同一時間，那護界天神爆炸了！
一股蘑菇雲直衝九霄，穿越了雲煙，進入茫茫宇宙中，那代表著作為守護者的他，最後的榮耀與尊嚴。
這強烈的爆炸波及了數量龐大的入侵者，一瞬間，近有萬人被蕩平，碎骨肉末都沒留下一點。
六具護界天神死去兩具。十七萬入侵者尚且剩餘十萬。
「啦……啦……啦……啦……呼……呼……呼……」
慘烈悲壯的戰場上，在任何人都沒有防備的情況下。一陣陣如空谷幽靈般的歌聲，竟然迴盪起來。那聲音空靈而悠遠，歌聲中充滿了安詳與歸宿之感。像是苦苦期盼戰場上回歸兒子的母親，在哼唱著歌謠安慰兒子入眠，忘掉戰爭，忘掉犧牲。
「這，怎麼回事？」入侵者們全都懵了，這歌聲來的突然，來的莫名其妙。聽上去讓人感到心中悲切，在他們聽來，卻怎好像是以為母親跪在墳前，在祭奠自己死去的英雄兒女？
詭異的一幕出現了。
那昏暗迷茫的天空中，恍恍惚惚出現了一群女人的身影。這些女人身軀微微發光發亮，呈半透明狀。顯然不是真正的實體活人，更像是一種由意志凝聚出來的靈體。
這些女人面色安詳，嘴裡哼唱著歌謠，各個挎著花籃而來。一邊飛，一邊拋灑下片片花朵。五彩繽紛，那破敗淒慘的世界，似乎因此被渲染上了一層美輪美奐的色彩，似乎又重複生機。
花瓣飄飄灑灑而下，這些女子開始圍繞著死去護界戰神的殘軀盤旋飛舞，將籃子裡的花瓣一片片灑落下去。花瓣漸漸積多，覆蓋住護界天神最後的殘軀。一陣光亮過後，那護界天神的軀體上爆發出一陣陣光芒。
也就是這一瞬間，另外，第一個被擊殺的護界天神身邊，同樣出現了此番場景。
入侵者們都驚呆了，他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情景。也不知道它究竟代表著什麼，只是從這些女人對死去的守護者的態度來看，應該是一種對英雄的祭奠方式。來祭奠他們的英魂，告訴他們，他們是英雄。死亡，不該是悲傷的，而是圓滿的，是擁有尊嚴的。
另外四具護界天神，在此刻徹底放棄了進攻。均都雙腿跪在地上，面朝死去的兩者。任憑入侵者繼續進攻，也不為所動。
「啦……啦……啦……啦……呼……呼……呼……」
沒有完整的句子，只是哼出來的歌聲。那兩具護界天神身上的光芒漸漸凝縮，最後化作兩個天真無邪的孩子。那歌聲沒有準確的文字，卻聽上去像是再說，回家吧，回家吧。
「竟然……流淚了……」一個長老突然發現，第一個死去的護界天神，眼眶中竟然有晶瑩的淚滴滑落。另一個自爆到一絲不剩的護界天神的骨粉，卻看不到這種淚痕。
兩個光華凝作的孩子跪在空中，向著這大地慘敗叩首。一下一下。
先知身子微微震顫，也留下兩行清淚。她感受到護界天神死後化作的靈物，那種深深的自責和愧疚。
「他們在告罪，沒能守護他們的世界母親走到最後。他們在無聲的哭泣……」先知摀住了嘴巴，咬著牙拚命讓自己不哭出聲來。
入侵者們目瞪口呆的，看著兩個孩子被女人們擁入懷裡，安撫一番後拉著孩子的小手漸漸飛遠，最終消失在了那繁花落盡的世界盡頭。
這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懷？那究竟是一種何等莊嚴肅穆的責任感。讓這六具護界天神在死後，仍以骸骨的方式存在著，繼續守護著這片大地。他們已經做的夠多了，可為什麼當骸骨被擊碎後，卻依然自責悔恨。
先知擦去眼角的淚水，喃喃自語道：「不屈的意志。這是一支從不肯向絕望低頭的勇敢的民族。我也許明白了，為什麼這個世界會堅持到五次衰敗。因為他們從來不肯放棄，哪怕有一絲希望，也一往無前。」
「祭奠之歌……」大長老也被觸動了。
「不，我想，它應該是生命的讚歌。它不悲傷，反而很美。」先知說。
誰家的孩子天真爛漫，誰家的孩子拿起武器走上戰場保衛家園。
誰家的母親在村口默默等待，誰家的姑娘在桃花園外翹首企盼。
春來了，冬去了。那條小路上為何還是無人歸還。
夏至了，秋收了，他們是否在遠方也見到了豐收的碩果，是否知道家人炎炎夏日中勤勞耕作。
那片樹林的葉子又在凋落，那片小山上的花朵又開了。
姑娘書寫思念的情話，卻不知該將信件寄往何方。老人做好粗茶淡飯，卻總要等到日落西山。
天空中飄起了潔白的雪，大地上灑滿了黃色的落葉。可去者，依然未歸。
村莊依然恬靜安詳，炊煙依舊裊裊升起。
孩子回來了，戀人回來了。
誰問，為何離去。
誰答，思念之情。
我們是守護者。他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