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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11泅水者(2) 文 / 漢斯譯庫

    伊妮德?邦克剛一看到他就大叫起來:「欸,看這是誰!真叫我吃驚得難以相信!當我聽到露辛達說你不能來時,我差點沒急死。」她擠過人群向他走來,等他們吻過好之後她又帶他走向冷飲櫃檯;他們走得很慢,因為他要停步去吻另外的八到十個女人並和為數相同的男人握手。—個類似於他在上百個宴會上所見到過的笑容可掬的冷餐招待員給了他一杯杜松子酒和一杯奎寧水,他在冷櫃旁站了一會兒,心裡焦急地想不要讓自己陷入到談話裡去,那樣會拖延他的遠航。當有人好像要向他圍攏來時,他一頭扎進水中,為了避免與拉斯蒂的筏子相撞,靠著池邊游過去。在游泳池的盡頭,他滿臉堆笑地從湯姆林森夫婦面前走過,慢條斯理地踏上通向苗圃的小路。碎石扎痛了他的腳底,但除此而外萬事如意。游泳池的宴會己經留在身後,當他走近邦克的住房時,他耳邊的那些華麗而乏味的談笑聲漸ぼ消逝,他聽到廚房裡傳出一陣收音機的噪音,有人正在那裡聽球賽的廣播。這是星期天的下午啊。他從停放的汽車中間穿過,跨下邦克家車道的草地路階向亞歷懷福斯胡同走去。他不想讓別人在大路上看見他穿著游泳褲頭,但這會兒沒有人,他抄小路走向利維家的車道,一面「私人財產」的告示牌和一個為《紐約時報》設的綠色管狀路標就是他們車道的標誌。大房子的所有門窗都打開著,但沒有一絲動靜,甚至連狗叫也聽不見。他繞過房子的側牆到游泳池一看,發現利維夫婦剛ぼ離去。酒杯、酒瓶和盛有堅果的盤子還放在深水區岸邊的桌子上,那裡有一個四周掛著日本燈籠的洗澡房或涼亭,游過池子之後,他自己拿起一個酒杯倒了一杯酒。這是他的第四或第五杯酒了。他差不多已經游完了露辛達河全長的一半。他既感到疲勞也感到妙不可言,而且很欣賞此刻的清靜,一切都令人陶醉。

    雷雨快來了。那一堆積雨雲——那座城市——已經升起,遮黑了天空,在他站起來之前又聽到轟轟隆隆的雷聲。哈維蘭牌訓練機仍在頭頂盤旋,奈迪似乎從下午的當空隱ぼ約ぼ地聽到了駕駛員的歡笑聲,但等又一陣悶雷過後他卻掉頭返航了。傳來一聲火車汽笛的鳴叫,奈迪在揣摩現在到底是什麼時候了。四點?五點?他腦子裡出現了這一時刻鄉間火車站的景象:那裡有一個雨衣下面蓋著小夜禮服的侍者,一個手拿著用報紙裹起的鮮花的侏儒,和一個可能是正在等待地方區間火車的剛ぼ哭過的女人。天一下子全黑了,直到此時蠢笨的鳥們好像才一齊改變了歌喉用表示學問淵博的尖叫聲歡呼暴雨的來臨。後來,從他身後的橡樹樹冠上傳來一陣湍流的潺潺流動聲,那聲音就好像有個自來水龍頭剛在那裡擰開。接著,所有高大樹木的樹冠上都傳來了劈里啪啦的噴泉濺水聲。他為什麼喜愛雷雨?為什麼每當風把房門彈開,風捲著雨粗暴地飄灑在台階上時他都要感到興奮?為什麼給一座老房子關窗戶的簡單任務顯得這樣適宜和迫切?為什麼狂風捲來的第一道雨水聲對於他來說就是佳訊、歡樂和愉快的真實福音?隨後傳來一聲爆炸,一股火藥味,雨水沖打著日本燈籠,這些燈籠是利維夫人前年在京都買的,也可能是大前年?

    他一直在利維的涼亭裡待到雷雨過去。雨冷卻了空氣,他打寒戰了。強風吹落了楓樹的紅葉和黃葉,把它們撒布在草地和水面上。因為現在是盛夏,這一定是樹得了枯萎病,面對這種秋天景像他感到一種少有的悲哀。他張了張雙肩,喝完酒,開始走向韋爾徹家的游泳池。這就是說要經過林德利的跑馬場,他吃驚地發現跑馬場已經長滿雜草,所有看台的階梯也已拆除。他想,是不是林德利已經把馬賣掉,或者是外出度夏把這一攤交給了董事會。他好像記起聽到過有關林德利夫婦和他們家馬匹的流言,但已記憶不清了。他繼續朝前走,光著腳蹚過濕草走向韋爾徹的游泳池,但到那裡一看,發現池子已經乾涸。

    他的水路鏈條上的這一缺口使他荒唐地感到沮喪,他覺得他像個探尋激流源頭結果卻找到了一條涸溪的探險家。他心灰意懶,莫名其妙。外出避暑自然是很平常的事,但並沒有人抽過他游泳池裡的水呀。韋爾徹夫婦肯定是走了。游泳池的傢俱已被折疊著撂起來並蓋上了一塊防水帆布。洗澡室上了鎖,房子的所有窗戶都關閉著。當他繞了一圈走到前面的車道上時,看見一棵樹上釘著個「拍賣」的招牌。他最後一次聽到韋爾徹夫婦的消息是在什麼時候?也就是他和露辛達最後一次惋惜沒有前去與他們一塊進餐是在什麼時候?似乎只過了一個星期的模樣。是他的記憶不准,還是因為不愉快的現實把他制約和壓抑得太甚而損害了他判別真假的能力?這時,他聽到遠處傳來網球比賽的聲音。這聲音鼓舞了他,驅散了所有的危懼,促使他決定滿不在乎地去面對陰沉的天空和冷峭的空氣。今天就是奈迪?梅裡爾越野泅渡的日子,這是應該得意的日子!他於是邁步踏上最困難的一段陸路。

    假如那天下午你驅車出來做假ri兜鳳,你說不定能碰見他,他幾乎赤身,站在第424號路的路沿上等機會過街。你可能會猜,他是不是暴力行為的受難者,還是他的汽車給撞碎了,或者,他乾脆就是個傻瓜。他光腳站在公路垃圾堆裡(那裡有啤酒罐、破布和放炮的輪胎碎片),成了被人百般揶揄戲弄的對象,看上去怪可憐的。在啟程時他就知道這是他旅途的一部分(包括在他的地圖之內),但是,要他像夏天的小蟲子爬過陽光一樣走出這穿梭似的車流,他發現自己沒有這種精神準備。他被人嘲笑,被人奚落,一隻啤酒罐朝他扔來,在這種形勢下他再也提不起威風和興致了。他滿可以回去,回到韋斯特黑齊夫婦的游泳池去,露辛達一定還坐在那裡曬太陽。他沒有簽過字,沒有發過誓,沒有向什麼人做過保證,甚至包括他自己。他相信,人的頑固xing會對所有人的正常意識產生影響,但難道說他真沒有能力再返回去嗎?為什麼己經發現這是在拿生命冒險還要決意去完成這種旅行?為什麼這種把戲,這種玩笑,這種惡作劇竟變得嚴肅起來?他不能回去,他甚至不能清晰地回想起韋斯特黑齊游泳池的碧水,回想不起吸進當日空氣中一切成分的滋味,回想不起人們說他們酒喝得太多時的友好而輕鬆的聲音。經過一小時左右的努力,他已經走出了一段使他無法返回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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