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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一章 英國遺孤(2) 文 / 漢斯譯庫

    斑發跛腿的西爾德?巴哈都爾?阿克巴?汗原是一個著名騎兵旅的軍官,他在「米尼亞戰鬥」中受了傷,便退出現役回到拉維河畔的祖傳土地上,準備從事農耕業,附帶研究研究可蘭經,就此安靜地度過晚年。希拉裡在阿克巴?汗老家的村子旁紮營時,這兩個人相識了,首次見面就彼此有了好感。他們的性格和思想在許多方面都十分相近,而且阿克巴?汗這時已經對永遠待在一個地方,至死不能動窩的前景產生了反感,坐臥不安起來。

    「我現在老了,老婆也死了,跟前又沒孩子,幾個兒子都在東印度公司的部隊裡犧牲了,女兒已經出嫁。我還有什麼可牽掛的呢?咱們一塊兒去漫遊吧。」阿克巴?汗道,「對於一個日子已經所剩不多的人來說,過ぼ野外生活要比關在屋裡空對四壁強得多。」

    從此,他們便開始一道漫遊,並漸ぼ成為一對摯友。但沒有多久,阿克巴?汗就發現,他這位朋友對印度植物、遺跡和方言的興趣實際是冠冕堂皇地為另一種活動打掩護——他在纂輯有關東印度公司政事情況的報導,為女皇陛下政府中的某些成員助威,他們業已根據常識察覺到,印度的形勢並不全像官方消息宣傳的那樣美好。阿克巴?汗對他當然是支持的,並為這種工作提供了可貴的幫助,因為他瞭解自己的同胞,在衡量口頭材料的價值時能夠比希拉裡判斷得準確。經過幾年共同努力,他們向國內輯發了一頁又一頁的真實資料和規誡之言,其中不少在英國報刊發表,並在議會兩院的辯論中被引用了——儘管他們的工作是大有補益的,他們最好還是將自己的活動限制在植物學方面,因為,公眾輿論似乎有個特點:寧願相信穩定性最大的消息,也不想正視令人不安的情報。這種弱點乃是世界各國的通病。

    教授和他的朋友一同工作和旅行了五年之久,出乎所料,希拉裡又在大篷車裡增加了一位夫人;對於她的到來,阿克巴?汗表現得很冷靜,沒有大驚小怪,他承認了她的位置,認為那是天經地義的,並且一絲一毫也沒有把它當作一件特別重要的事。當發現艾索貝爾有孕在身時,他是三位當中唯一一一個沒有因為感到意外而表示驚奇的人。生兒養女終歸是女人的職責,而且照理說應當養個兒子。

    「咱們把他培養成先導隊的一名軍官,像他舅父似的,」阿克巴?汗望著棋盤,沉思著說,「或者,當上一個邦的總督。」

    艾索貝爾,如同她的同齡人,對於妊娠的過程一無所知,心中無教。過了相當一段時間之後她才發現自己已經懷孕。她當時吃了一驚,很有些煩惱——可從來沒有感到過恐懼。嬰孩顯然要給露營隊帶來許多混亂:需要日夜看護,需要保姆,還需要特製的食物……真是的,太麻煩人了!

    希拉裡也吃了一驚,他懷著僥倖的心理提醒她,怕不是弄錯了身體的情形,確信其中並無差池後,又問,這孩子何時降生?艾索貝爾是一腦子的糊塗,她絞盡腦汁回顧前幾個月的經歷,蹙著眉頭,掰著手指,算來算去,最後冒說了一個事後證明全然不准的日子。

    「我們應當趕到白沙瓦去,」希拉裡決定,「那裡可以找到醫生。還有別的女人。提前一個月趕到那裡,大概就不會出問題了。為了保險起見,最好提前六個星期。」

    這便是他的兒子降生在不名之地的原因,既無可以相助的醫生、護士,又無正規科學的藥品。

    排除一兩個古墓挖掘工的妻子,和若干蒙著面紗、隱名藏姓的隨隊商人的女性親屬之後,整個露營隊裡只剩下一個婦女可以被招呼來幫忙:她叫西塔,是希拉裡的馬伕頭(侍僕)達亞?拉姆的老婆,是打坎甘之路(現阿富汗境內——譯注)來的山地婦人,她五年裡懷了五個女孩,卻一個也沒有養成,為此,她自覺雙倍的無臉見人——最後一個女嬰是在上星期死的,活了不到三天光景。

    「她彷彿不會懷兒子,」達亞?拉姆抱恨地說,「但神靈知道,她至少已經取得了足夠的經驗,能夠為一個男孩接生。」

    就這樣,西塔——這可憐、靦腆、絕後無繼的侍僕之妻便充當了艾索貝爾的臨盆助產士。至於說為男孩子接生,她也確實夠格。

    艾索貝爾的猝死並不是她的責任。湮滅艾索貝爾的是風:是一股從山口以外,遙遠的高山雪線那邊吹來的寒風。這鳳打著旋,捲起塵土和枯死的松葉貫入燈火正在穿隙風中搖曳的帳篷,那塵土中夾帶著污穢之物:來自帳區以外和其他營地的病毒、桿菌和不清潔的物質。若是在白沙瓦兵營的寢室裡,有英國醫生照料這年輕的母親,何以會這樣骯髒污濁。

    三天後,有位到旁遮普去的傳教士乘著牛車,攀越高山從這裡經過,被露營隊留住,求他為嬰孩洗禮。他用一隻可折疊的帆布小桶辦了這件事。並依照父親的意願,給嬰兒取名為艾什頓?希拉裡?阿克巴,然後,連據說感覺「很糟」的母親都沒有看一眼他就離開了——他聽到情況後並沒有感到驚愕,因為,在如此的營地裡,這不幸的婦人不可能得到應有的照應。

    如若遲走兩天,佩勒姆-馬丁夫人的祭禮也會由他主持的,因為艾索貝爾在她兒子做完洗禮變成基督教徒二十四小時之後便嚥了氣,她丈夫和她丈夫的朋友將她埋葬在山口的峰頂上,從那裡可以俯瞰他們的帳篷。整個露營隊的人都參加了葬禮,都明顯地流露著悲傷的表情。

    希拉裡更是悲哀之極。他同時對天抱怨起來:上蒼啊,少了艾索貝爾,我將如何是好,這孩子該怎麼帶呢?他對嬰兒保育術一無所知,只曉得他們喜歡號哭,需要白天黑夜不分鐘點地餵食物。「唉,這叫我們怎麼辦呢?」希拉裡徵求阿克巴?汗的意見,一邊目帶慍色,凝視著兒子。

    阿克巴?汗伸出一根瘦長的手指撩逗嬰孩,嬰孩緊ぼ抓住,他哈ぼぼ地笑著說道:「呵,他是個勇敢、堅強的小子。未來的鬥士——騎兵隊的上尉指揮官。朋友,不必為他擔憂。達亞?拉姆的老婆可以哺養他,打出生那天起不就一直靠她嗎?她恰巧剛死了自己的孩子,這一定是萬物主宰阿拉的安排。」

    「可不能長期把他放在露營隊裡,」希拉裡反駁,「應孩找個快要離職的人,托他把孩子帶回英國去。估計彭伯錫夫婦能夠找到。或者讓小威廉去辦。對,就該這樣做:我的兄弟在英國,他妻子可以一直把他照料到我回去的。」

    事情就這樣決定下來,阿克巴?汗的勸慰驅散了他的憂愁和頓惱。隨後,孩子也漸ぼ長胖起來,很少聽到他的哭喊,他們又改變了主意,覺得完全沒有必要那兒匆忙地趕到白沙瓦去,於是,把艾索貝爾的名字刻在她墓頂的圓石上之後,他們便收起帆布篷,朝東面的加爾瓦爾進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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