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六章 送別養母（2） 文 / 漢斯譯庫

    日子一久，又無追蹤的跡象，西塔變得不再那麼憂懼，艾什也開始覺得，他們已經騙過嵐旎，現在可以放鬆一下，著手計劃計劃來來。他們顯然不可能沒完沒了地走下去；他們的錢包總是有底兒的，另外，西塔也需要安寧和休憩，需要一間棲身的房屋——他們自己的房屋，而不是一天—換，更不是無處避身時露宿野外，頭頂天蓋。他實在應該尋得一件工作和可以讓他們居住的茅舍了，並且是越快越好，因為，現在即便是中午時分，風已變得凜冽和寒峭，北方的山頭上也露出了積雪。再說，古爾科特已被遠ぼ拋在身後，危險已過，何必再到處逃竄呢，連嵐旎也會意識到他現在不再是她的威脅——就是他能夠將掌握的秘密吐露出去，有誰會對一個遙遠的小土邦的內政感興趣，又有誰會認真對待這樣一個流浪兒的話呢？

    然而，艾什低估了嵐旎所派出的暗探，而且沒有完全理解她所以要幹掉自己的真正原因。她與其說懼怕羅闍，倒不如說更畏怯英國統治者。

    若在從前那為所欲為和duli自主的時代，章奴-嵐旎曉得了艾什奧克這小子已經逃出國境就會偃旗息鼓了，但那個時代已經過去，「安格裡齊人」已在整個大陸建立起全面的強有力統治，掌握著所有土邦帝王的設置和廢黜權。章奴-嵐旎仍舊沒有放棄讓其子佔據王位的企圖，要做到這一點，必須首先除掉她兒子的同父異母兄長。為此，她已做過多次努力，雖然全部失敗，但並來引起她過分的憂虎，因為來日方長，還有別的計策可想，總能找到一種成功的方式；但是，有一點是至關重要的：除去最信任的同謀者，她的計劃不能洩露給任何人，所以，當她發現拉爾吉的一個奴僕不知怎的看穿了自己的陰謀，她立刻惱羞成怒——這小叫花子是拉爾吉介紹到王宮來的，弄不好是個密探。不管怎樣，唯一的對策是在他將秘密報告給羅闍之前結果了他，因為羅闍偏ぼ挺喜歡這孩子，說不定真會聽信於他。所以，她下達了必要的命令，但命令還沒有來得及執行這孩子和他母親便雙ぼ逃遁；此刻，章奴-嵐旎的心中不光有憤怒，而且有恐懼。

    拉爾吉對這件事也很惱火，他派出了搜索隊，下令逮捕艾什，並武裝押送回宮。但是，搜索隊沒有發現潛逃者的任何蹤跡，時間一長他對追捕漸漸失去興趣，還說，艾什奧克不在這裡他們倒能過得更好一些——嵐旎若非考慮到英國人，也會贊成這個觀點。但是，她沒有忘記政治都的弗雷德裡克?賓上校的那次令人討厭的訪問，當時她丈夫就是懾於淫威才舉行了隆重的歡迎儀式，她還聽到一些傳聞，說英國統治者廢除了幾個在位的土王，原因是他們謀殺了自己的親戚和政敵。假若艾什奧克這小子有朝一ri得知古爾科特的後嗣偶然死於非命的消息，他很可能要把內情報告給當權者；調查的人會隨之而來，經過嚴厲的審問和盤查，誰能保證不露餡呢？無論如何不能讓這孩子活下去——只要他在世上生存一天，他就是她的心頭之患，也是她兒子的美好前程的絆腳石。「不管付出多大代價，必須把他找到，」章奴-嵐旎下令道，「他和他媽都不能放過，因為他會把他知道的一切全告訴母親，只有等他倆統ぼ完蛋之後，我們才敢對憂婆羅闍採取下一個步驟……」

    艾什在大幹線公路旁一個村子的鐵匠那裡弄到一份差事，同時為自己和西塔爭得了鋪子後面那間東倒西歪的「谷檔」（倉房；英語godown的音義訛譯——譯注）的使用權。那工作很勞累，報酬卻很低，那倉房狹小，無窗，沒有一件傢俱。然而，這是新生活的開始，他們拿出希拉?萊爾饋贈的最後—部分錢，買了—張寄賣的繃繩床，一床廉價的被子和一套炊具。西塔在床下挖一個洞，把剩餘的賣馬的款子藏匿起來，後來趁著艾什出門的機會，又在牆上掏個窟窿，把她從「駭崴霾赫珥」自己住處帶出來的那捆密封文書和幾隻軟羊皮錢袋子扔進去。她和進去相比，已經變了，再不想開拓什麼生計，坐在房子外邊曬ぼ太陽，準備一下簡單的飯食，到了晚上聽ぼ艾什講述他白天所做的事情，這樣的日子她已心滿意足。她對生活一向沒有過高的要求，實際上也不眷戀「駭崴霾赫珥」；在那裡，她與兒子的見面機會實在太少，而且知道他過得很不愜意。

    此刻，艾什當然比給優婆羅闍當僕從時快活，雖然工錢只是些微不足道的硬幣，卻是實ぼ在ぼ地發到了手裡，與在「風宮」的收入相比，那是闊多了。他感覺到他終於變成一個男子漢——儘管他心中並未放棄那個未來的宏偉計劃，但甘心情願先在這村子裡待上一、兩年再說。不料，剛轉過新的一年，村裡就來了兩個漢子，打探一個山地婦女和—個男孩的下落——據他們說，那男孩長著一雙灰色的眼睛，可能已化妝成姑娘的模樣。他二人盜竊了古爾科特公國的珍珠財寶，現正在被通緝之中，凡捕獲者可得到五百盧比的獎金，凡提供可靠情報者亦可獲取五十盧比的犒賞……

    這兩個漢子是在頭一天晚上很晚的時候到達的，說來也算艾什運氣，他們倆正好投宿在「闒璽大人」（村長——原注；印地語tehsilder的音義訛譯——譯注）家裡，而「闒璽大人」的兒子恰ぼ是他的好友。這孩子偷聽到他們與父親的談話，村子裡只有艾什母子二人最符合他們的描繪，於是，他悄悄爬出房子，摸黑來到西塔屋前，叫醒了在地上熟睡的艾什。半小時過後，母子二人便乘著昏弱的星光匆ぼ踏上一條田間小道，向大路奔去，西塔顯然走不遠也走不快，艾什指望在大路上求ぼ情，讓過路的牛車給捎ぼ腳。真是萬幸，一個善心的「通駕」馭手讓他們上了車，送了他們五、六英里的路，來到一座小鎮的郊外，他們從那裡急忙回轉，緩慢吃力地又朝南行，目的是搞亂蹤跡，甩掉後面的盯梢人。

    以後兩個月，他們成天到晚都在擔心有人追蹤，從來不敢在容易引起別人注意的地方停留，臨時掙點錢也只是為了餬口。小村莊裡去了陌生人，易於引起議論，大一些的鎮子似乎安全得多，但在那裡不易找到活幹，生活上也花消不起。他們的錢袋越來越輕，早就想到山區去的西塔，對人口密集的城鎮裡那令人憋悶的空氣尤其不能適應。她一向厭惡平原，這會兒對平原甚至已感到可怕；後來，有一天傍晚，當艾什和一群苦力在料場外面說閒話時，聽到別人又在議論盜走了羅闍珠寶的兩個賊，這會兒還在重金懸賞緝拿他們，他聽後心都涼了——難道說他們母子倆真是在劫難逃了？

    「咱們還是改變方向朝北走，到山裡去吧，」西塔懇求道，「進了山區就保險了，那裡雖然路少，但藏身的地方很多。不像在這平原上，每個鎮子都連著四通八達的路，哪能躲得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