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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潘克伯恩(1) 文 / 漢斯譯庫

    大衛?格裡菲有著一雙敏銳的眼睛,不但能明辨探險的途徑,而且能隨時覺察埋伏在路旁椰子林後的不備之敵。可是,當他第一次看見阿洛依修斯?潘克伯恩的時候,卻未能識別出他的真面目。這是在小輪船「伯思」號上。格裡菲從賴爾塔爾島乘這艘客船抄近路到塔希提島的帕皮提去,卻讓自己的縱帆船正尾隨其後。在輪船中央理髮室旁邊的小酒吧間裡,阿洛依修斯?潘克伯恩留給他的最初印象,只是一位孤坐獨飲的頭腦昏昏的紳士。半個小時過後,他理完發出來,阿洛依修斯?潘克伯恩還在酒吧間裡待著,一個人喝著雞尾酒(雞尾酒:是—種用各種酒精飲料,如甜酒、白蘭地、葡萄酒等,與糖、果汁、香料等混合而成的酒。由於色彩鮮艷.猶如雄雞的尾羽一般,故有此稱——譯者注)。

    眼下,人們已經不大喜歡獨飲,格裡菲路過時不禁用銳利而深邃的目光瞥了他一眼。只見他身材勻稱,是個三十歲光景的年輕人,而且相貌出眾,衣著超俗,按世人一般標準,顯然屬於紳士。但格裡菲從他稍稍流露的懶洋洋的神態,從他那一隻把酒杯裡的酒潑灑出來的急切、顫抖的手,從他那一雙緊張、游移的眼睛發現,他一定是個患了慢性酒精中毒症的

    病人。

    晚飯後,他又偶然瞅見潘克伯恩。這次是在甲板上,年青人手握著欄杆,在窺視一男一女的模糊身影,那兩人正坐在遠處兩張緊靠在一起的船椅裡。格裡菲注意到,男的胳膊正摟著女的腰部。阿洛伊修斯?潘克伯恩一邊觀望,一邊流淚。

    「怎麼流淚了?」格裡菲溫柔地問。

    潘克伯恩瞧瞧他,顯得委屈極了,淚如泉湧。

    「我難受,」他抽抽噎噎地說,「難受得很。那個男的是我的管家,我是他的僱主,我付給他高薪,可他拿了錢就幹這事。」

    「既然如此,你何苦不與他一刀兩斷?」格裡菲問道。

    「不行。那個女的會斷了我的威士忌的。她是我的護士。」

    「那就辭掉這個護士,盡情地喝吧。」

    「不行。我的錢都在管家手裡。辭掉女的,管家連一個子兒的酒也不會給我買了。」

    面對這種可悲的前景,他又淌出兩汪淚水。格裡菲感到挺有意思。世上的奇聞何其多,誰也想像不到竟有這等怪事。

    潘克伯恩繼續哭訴:「我聘他們來,是讓他們照管我,幫我戒酒的。可他們幹了些什麼呢?整天在船上摟摟抱抱的,任我一個人喝呀喝,難受得要死。我說,他們是心懷鬼胎。他們跟著我的特殊使命就是別讓我縱酒,可是,只要我不打攪他們,我喝得翻了白眼兒,他們也無動於衷。我一旦抱怨,他們就要挾我,揚言要立即停了我的酒。我這可憐的人兒怎麼辦呢?天曉得,非死在他們手裡不可。您下來吧,一塊兒站站好嗎?」

    他鬆開抓在欄杆上的手,要不是格裡菲立即上前拽住他的胳膊,他一定無法站住。突然,他好像變成了另一個人。身子挺了挺,如同要決鬥似的把下巴高高翹起,目光十分冷峻。

    「我不會死在他們手裡。讓他們後悔莫及!我曾許給他們五萬塊錢——當然是以後支付。但他們嗤之以鼻。他們哪裡曉得底細。我可心中有數。」他掏了掏上衣口袋,拿出一樣東西,這東西在暮色中熠熠閃亮。「他們不懂得此物的意義。當然,我是一清二楚的。」他轉而以猜疑的目光盯著格裡菲,問:「喂。您的眼力如何?能看得出名堂嗎?」

    大衛?格裡非的眼前立刻出現一幕幻影:一個頹廢的酒精中毒病人正舉起長長的銅釘向一對年輕的熱戀者刺去——因為,握在他手裡的就是這樣一根古代的銅船釘。

    「我母親以為,我出來的目的是為了戒掉暴飲惡習,她一直蒙在鼓裡。是我賄賂了醫生,讓他給我開了航海療法的處方。到了帕皮提,管家將租上一艘縱帆船,我們將揚帆遠去。但他們做夢也料不到我的意圖,還以為我真在戒酒。我心裡明白,再無人知曉。晚安吧,先生。我要去睡覺了——要不然;哦,您陪我去喝杯睡前酒。當然是最後一杯。」

    格裡菲在帕皮提待了一個星期,這期間,他又看到阿洛依修斯?潘克伯恩的幾次奇特表演。小島首府的居民們也都大飽了眼福,因為,多年以來,不管是在海灘,還是在拉維娜的客棧,他幹的那些稀奇怪事是很罕見的。一天正午,阿洛依修斯?潘克伯恩光著腦袋,穿著游泳褲,從「拉維娜」客棧出來,沿著最繁華的大街向海濱跑去。他要趕到「福列斯?伯傑爾」俱樂部赴約,去和「伯思」號的司爐進行一場四局拳擊賽。結果,不消兩局,他便一敗塗地。一次,他瘋瘋顛顛地企圖在一個不到兩尺深的水坑裡自溺。又一次,他醉醺醺地跑到碼頭上,爬上停泊在那裡的「馬裡波薩」號的繩索,以優美的姿式從十五米多高的地方扎進水裡。再一次,他打算用高出船價的租金賃下「托埃勞」號汽艇,只是由於管家不認賬,拒絕付款,才沒有破費。還有一次,他在市場上買下了一個又老又瞎的麻風病人的全部貨物,然後以極其低廉的價格將麵包果(麵包果:麵包樹的果實,成熟時呈球形或橢圓形,表皮有突起,黃色;果肉為白色。樣子很像麵包,可供食用,故有此名。麵包樹為常綠喬木,高達四、五丈,多生於熱帶海島——譯者注)、大蕉(大蕉:香蕉的一種。大蕉樹為熱帶多年生草本植物——譯者注)、甘薯之類坐地轉售,愛貪便宜的土人蜂擁而至,市面頓時大亂,甚至憲兵也被叫來驅散人群。為此,他因煽動暴亂罪被憲兵逮捕三次,管家也只好忍痛犧牲了三次談情說愛的機會,跑去向財政拮据的殖民當局交納了罰金。

    不久,「馬裡波薩」號客船離港駛向舊金山,船上的洞房艙裡住的正是新婚的管家和護士。成行之前,管家有意將八張二十美元的鈔票留給了阿洛伊修斯;他估計到,阿洛伊修斯拿了這筆錢一定要喝個酩酊大醉,幾天之後就會酒精中毒,染上可怕的震顫xing譫妄症(震顫xing譫妄症:又名狂酒病。過量飲酒後引起的大腦高度興奮症,表現為盜汗、發抖、憂慮,產生恐怖的幻覺等——譯者注),生命垂危。然而,拉維娜是個菩薩心腸的人,連漂蕩在南太平洋上的無賴和飯桶都不否認這點;她照料著阿洛伊修斯,甚至在阿洛伊修斯慢慢恢復神志以後,她對他既無管家又無錢支付膳宿費的窘境一直避而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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