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十章 動如山崩 文 / 沐飛塵
蜀地多的是連綿不絕的山川，蜀道難蜀道難，這世上最難走的路恐怕也就是山路了。但在現代科技下，過一趟蜀地最多也只需要大半天時間，有穿山的隧道，過水的大橋，哪用得著雙腳。
四川雅安市附近有一個天全縣，天全縣附近有一座挺大的山，叫停山，但那個大，也只是相對於當地的村民來講的。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山裡窮地方人，連電視都沒見過幾回的人，哪能知曉什麼五嶽歸來不看山，黃山歸來不看岳等句子。
停山附近有四五十戶人家，籠統不過兩百人不到。人不多，但在天朝的戶籍上，還是有這些人名字的，所以這裡也有一間方圓幾十里唯一的診所。
「今天診所裡又來了一位年輕美麗的姑娘，咱們以後又多了個醫生，政府可真好。」這是村裡人今晚睡覺前的統一話題。
他們記不住鎮裡人告訴他們的什麼『三支一扶』政策，也不知道從大都市來到這個小旮旯需要多久，更不知道新來的小李姑娘有多美。
在這些一輩子都沒走出過這個小村子的人眼裡，所謂傾國傾城和村西白白瘦瘦溫溫柔柔的李二丫其實沒多大區別，就好像住在井裡的公青蛙，就算有一天井裡來了一隻外面世界的母青蛙，他們也覺不出和井裡的母青蛙有啥區別。不都是兩隻眼睛兩隻耳朵一張嘴，女人，就是他們眼中能生孩子能縫縫補補能做做飯菜的人而已，沒那麼多講究和形容詞。
年輕美麗姑娘是下午六點多鐘到的，背著個不大不小的包，花了二十分鐘不到就在小診所簡陋的住宿屋裡收拾完了自己的小窩，然後開始挨家挨戶的打招呼，直到晚上九點多，在村裡人開始漸次睡覺之前拜訪完所有住戶，除去其中四戶人家到鎮上走親戚家裡沒人。
晚上躺在自己的床上，李月吟意料之中的無法入睡。旁邊一米多的地方睡著張叔的女兒，張闌珊。
「張姐，睡著了嗎？」沒有聽到平穩的呼吸聲，李月吟問道。
「沒有，你睡不著吧，很正常，我剛來這的時候頭幾晚也睡不著。」張闌珊翻個身，雖然屋裡一絲光亮也沒有，但她還是看著虛空中李月吟所在的位置：「慢慢來，只要做到認真對待每個人就行了。」
「嗯，張姐，你能跟我說說在這待了一年多的感想嗎？」李月吟也翻個身，面朝張叔的女兒，這個只比自己大了半歲，但臉上的疲憊感卻像是比自己大了十歲的女人。李月吟覺得，如果少年得志是用提前衰老換來的，那她寧願不要這份不划算的成功。
「感想挺多，但大多是很瑣碎的想法。」張闌珊在黑暗裡輕輕歎了口氣，想了好一會才說道：「原先我一直以為只要政府的制度足夠嚴整公正，就能使得全中國人民都擁有好的保障。但現在想想原來並非如此。興，百姓苦；亡，百姓苦。這話一點不假。有時候真覺得自己很渺小，一個人就一雙手，能救多少人？唉，不說這些，月吟，真不好意思，你剛來就給你灌輸這些消極的東西。你能來我很高興，以後有了你，別的不說，我起碼也多了個說話的人…」
兩人在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中漸漸都睡著。第二天一大早兩人就開始忙了，小診所不大，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基本上不管是什麼病這裡都有藥可用，而且鎮上也定期派人送來藥品和醫用工具。第一天下來，李月吟並不覺得有多累，也就四五個村民來看病，都是感冒發燒之類的小毛病。第二天第三天直至一個星期後，才有一個體質虛弱的村民因為感冒導致了連續高燒，李月吟根據病人的病情，徵得張闌珊的同意後開了幾副中藥給病人。然後才三天，病人的病就好了，張闌珊調侃說我倆中西結合所向披靡了。
說實話，山裡的日子雖然沒有大都市的繁華，但沒有電視沒有電腦甚至連電燈都沒幾個的日子，並非如書籍中說的那樣清苦無趣。沒意思的人到哪都沒意思，內心充實的人到哪都能找到樂趣。李月吟顯然就是後者，況且對她來講，一年的光陰很快就會過去，到時候回望這一年的光景，絕對是一段珍貴的經歷。所以珍惜現在，就是在給以後的回憶增添充實感。為了以後而努力現在，可不是說為了以後的揮金如土，應該是為了以後回憶過往時，不會有『如果能時光倒流我一定不會那樣』的後悔感慨。
只是會時常想起孫子書，也只有這時候，李月吟才會覺得所謂愛一個人其實很簡單，就是想時時刻刻陪在對方身邊而已。愛情寶鑒裡的那些愛人、被愛的金科玉律，能有幾條是真的？——
蜀地的一切，孫子書想像不到，他也不會去想像。李月吟的堅強和聰慧是和容貌成正比的，他放心的很。
在高山酒店裡他日趨風生水起，甚至隱隱有了發言人的味道。太子爺已徹底被他降服，老闆們也基本上對他完全放心。最重要的是他經過這一兩個月的調查分析後，他做了一份很實用的市場研究報告。他很有信心，這份報告要是交到某個星級酒店的會議桌上，肯定會引起高管們的重視。
蛟龍困淺灘啊。不過孫子書不急，包子得一口一口吃，腳踏實地比什麼都重要。
正所謂心情好，好的事也就跟著來了。
某天晚飯時間，沈泰山帶著幾位朋友親自到孫子書所在的三流酒店來吃飯，搞的孫子書差點沒一口老血吐出來，萬萬沒想到沈泰山這種身份的人會屈尊用這種方法來看他。
孫子書親自在包廂裡服務，替他們倒酒端菜，內心惶恐的很。幸好這裡根本不會有人認識他沈泰山，三流客人三流老闆，平時看電視都只看狗血肥皂劇的人們，恐怕連對財經雜誌的印象都只局限於狗血劇裡面的瞎扯描述，所以常在財經雜誌裡出現照片的沈泰山，對他們來講，跟個普通客人沒啥區別。氣勢這東西，有的確是有，但也只能在差不多檔次的人裡面才能顯現出來，你讓一個農民工一眼就能看出省委書記的磅礡氣勢，不可能。
除了沈泰山和類似於保鏢的老錢，還有另外兩個孫子書沒見過的中年男人。但看他們和沈泰山之間言談甚歡，位置恐怕也不低。起初那兩個男人還對孫子書的存在有些芥蒂，不過沈泰山解釋說：「那是我侄子，遠房的，好多年沒見了，前幾天不知道從哪找到我公司去說想給我打工，我沒同意，就讓他自己先在外面歷練歷練。」
然後那倆人看孫子書的眼神就變的有些怪怪的，搞的孫子書很是尷尬，裝作啥都沒聽到的樣子，站一旁低頭做研究地毯狀。
大人物們聊天打屁，默許了孫子書的旁聽，其實這對孫子書來講絕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他也明白，所以他總是裝作在搞雜七雜八的事，但耳朵一直都高高豎著聽他們聊天。興許一個不小心就能聽到某只股票將要大漲的消息，或者國家將要扶持某個冷門行業呢。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現在的孫子書可以說機會和實力都沒多少，但如果能抓住一個好機會，那成功的進階為有大房有好車的金領絕對不是不可能的。
兩個小時過去，桌上他們帶來的四瓶茅台都已經喝完，吃飽喝足聊夠，也就是該散的時候了。兩位孫子書不認識的男人當先離開，臨走時還跟孫子書點了點頭，搞的孫子書彎腰跟他們屁股後面送了好一截路，直到目送他們的車消失才回去。
沈泰山讓孫子書坐他旁邊，孫子書小心的坐下，笑道：「沈老，你下次想來看我打個電話給我我立馬就到您那去，哪用你親自來，這種破地方不是您待的。」
「怎麼不是我待的？」沈泰山拍拍孫子書的肩膀，也笑道：「當年創業的時候盒飯都吃了幾千盒，這地方已經很不錯的。再說了，我主要是想來看看你在這干的怎麼樣，有沒有出成績，現在看來你已經在這站住腳了，這麼短時間就能讓領導相信你同事服你客戶喜歡你，真不簡單。」
「你都早調查過了，我還有什麼說的。」能被沈泰山誇獎，擱在別人恐怕早就心花怒放了，但孫子書卻一臉無奈的樣子，好像不是在誇他而是在損他似的。
老錢忽然插了一句：「不過鋒芒得收斂點，尤其是在這種小廟。」
孫子書點點頭：「我懂。」
晚上十點，沈泰山和老錢離開高山酒店。孫子書送他們到門外，在星空下，手中夾著一根煙朝他們的黑色a8揮揮手。沈泰山搖下車窗沖孫子書點了點頭道：「好好努力，千里馬沒有伯樂也是千里馬，記住這話。」
「我會記住的。」孫子書認真道。
一連串的加速後，a8很快就消失在長路的遠處。像一條動如山崩，吐氣如狂風的長龍出來透透氣，然後回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