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六十一章 算命的 文 / 沐飛塵
那一年,剛剛改革開放,國內一片混亂過後百廢待興的祥和。司馬停雲二十歲整,已經是堪輿界的名家,許多達官貴人都不惜重金請他給自己批命。行內有句話:與其做牛做馬,不如司馬一句話;與其爭得頭破血流,不如問一問孫家老爺。說的就是兩位堪輿界的奇才。
可司馬停雲卻不慕富貴,從不應任何人的請求為人批命。窮的叮噹響的他甚至為了躲避慕名而來的人,走入深山中一躲就是五年。跟山裡人在一起待了五年,也讓他找到了最合他天煞孤星命的女人,她很普通,不是空谷幽蘭,也不是奇醜無比,看起來普通但有著窮地方女人獨有的堅韌,最重要的是她的命,最合他司馬停雲的命。
俗話說一命二運三風水,這命似乎是天生注定的,其實不然,天是能注定一個人的命,但可沒有說破不了。在任何堪輿大師的字典裡,都沒有不可破的命。只是很多實際情況下,破解凶命惡命的方法得不償失,所以才被人們認為命不可破而已。比如說此人貧賤命,破命的方法是親手殺了父母,這樣…有幾個人願意去破?
司馬停雲跟堪輿這行的大部分天才一樣,沒有師父,全靠天生的天賦和後天的學習,自己一步步摸索出來。他自己的天煞孤星命,也是他自己算出來的,破解方法當然也是他自己研究出來的。
他這輩子除了對堪輿風水死心塌地的愛,對其他東西都沒感覺。所以如今他已經五十多歲,卻連帶著老婆都跟著他過乞丐的日子。而他卻一點不羞愧,令人驚奇的是她那個隨他從山裡面走出來的老婆竟也半句怨言都沒,不管他幹什麼她都安安心心的跟著他幹,他在東邊給人算命她就去西邊討飯。
五年山中隱居,而後重回h市,又是極盡低調的生活,再加上人們越來越不會相信所謂命運,司馬停雲的名字漸漸不為人知,除了行內的老前輩,幾乎已經無人知曉了。
歡喜命。
這是個聽起來很不切實際的命,是他這輩子都想要弄懂的堪輿命題。他不知道用一輩子能否完成這個夢想,他只知道去努力。
那天,在紅燈區遇到的那個年輕人,百分之九十符合歡喜命的特徵,那五官、那身形、那眉宇間的顏色…讓司馬停雲就像酒鬼見到了百年陳釀般興奮,雖然年輕人看起來對他的有些反感,但他無所謂,暗暗跟蹤了那年輕人一整天,而且一連好幾天都躲在陰暗的角落裡觀察那年輕人。最終,確定了那個年輕人的落腳點後,司馬停雲才不再每天早起晚歸的尾隨。
這天,從外面回到家,夫人正在廚房叮叮噹噹的忙碌。所謂家,也不過是在平民窟裡的一間再破舊不過的房子。青瓦是缺的,磚牆是破的,窗戶低矮不太通風…
「阿雲,喝水。」一個年過半百,頭髮已白了一大半的老婦人從廚房出來,給司馬停雲遞上一杯茶。婦人站司馬停雲身邊,安靜、微笑的看著他喝下半杯水才又道:「阿雲,今天我去交了水電費,二十三塊錢。晚上我買了菜,花了二十一塊零六毛。嗯,我看你本子快用完了,又給你買了個新本子,五塊二。一共是四十九塊八毛。」
司馬停雲慢慢點了點頭,道:「飯好了嗎?」
「好了,那咱們吃吧。」婦人說罷,跑去廚房把飯菜都端了上來。
倆人在昏黃的燈光下吃著這個城市每個家庭都會吃的晚飯——
天還沒黑,孫子書帶著蔡進狼山,三人來到一個高級住宅小區。敲開某棟樓十八層的某室。
初次見到林萬重,孫子書笑的很勉強,但還算真誠。林老倒是一點架子沒有,讓進三人,讓保姆沏了三杯茶端上來。只有孫子書一人坐在林老對面,蔡進和狼山則站在孫子書身後,目不斜視,一丁點強大武者該有的殺氣都沒有。
孫子書用不經意的眼神觀察一遍林萬重,這個h市官場中的異類。六十多歲,梳著乙算有些古老的大背頭,一身簡單的復古味唐裝,卻也讓他看起來顯得精神爍爍。古今無波的眼神讓孫子書根本捕捉不到任何信息。
說實話,孫子書至今為止並沒有跟真正官場上的大人物有過會晤,小人物倒是見了不少,雖說小人物是大人物的影子,但大人物畢竟不是小人物能夠比擬的,光是氣場就完全不同,更別說思維方式了。
有些緊張,但孫子書不停的在心裡對自己說『淡定…』,一杯茶喝了三分之一後心終於平靜不少。笑笑緩緩開口道:「我們來的冒昧,希望林老能夠多包涵。」
林萬重點點頭,臉上沒有表情,端起茶來喝上一口,抬眼看看孫子書,卻不說話。
孫子書乾咳一聲,續道:「我想您也知道我今天來的意思,周山失蹤了,我想代替他的位置。」
連孫子書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說的這麼直接,之前準備了一大段引導對話怎麼在關鍵時刻都忘了?
就好像一個男人想勾引女人,本來都想好了請吃飯、請看電影、帶逛公園、最後開房間的流程,可事到臨頭,上來就說了一句『我們去開房間』。連自己都無法控制的節奏,只能證明自己還太嫩了。不過說都既然說了,孫子書也不怕,畢竟身後站著兩位殺神,就算此時有千軍萬馬衝出來,他自忖逃命也是足夠的。只要有命在,其他什麼都能慢慢掙。
林萬重嘴角微微一斜,終於是有了表情回應,道:「為什麼?」
「因為我有沈泰山做靠山。」孫子書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林萬重冷冷一笑道:「沈泰山也不是萬能的。」
孫子書點頭道:「周山對您來說,最多也不過是一顆無關緊要的棋子吧,我想,他的作用也就是引出比他更有價值的人。他跟我們高山酒店鬥,贏了,說明他長進了,輸了,也是他活該。而我們,肯定會為你帶來高於周山給您帶來的收益。也許您不缺像我們這種亡命之徒,但我們需要您給機會。」喝口水,孫子書才又道:「其實您接不接受我們,說實話,我無所謂,我就怕您非要給周山報仇,那我想,我們除了束手待斃就只能遠走他鄉了。我土生土長在h市,去不了其他地方…」
林萬重終於是認真的打量下眼前這個年輕人,他商海官場的沉浮的這麼多年,可以說什麼樣的年輕人都見過,輕狂的、謙卑的、口蜜腹劍的、直肚腸的…但大部分都是幾句話便會被他看清心機的,絲毫不像今天,這個看起來普通,說起話來狂妄無比的年輕人,竟讓他摸不準對方的心思。沉吟片刻,他忽然站起身來,說道:「再說吧,送客。」
孫子書愣了下,但隨即也站起來,微微躬身道:「那我們就先不打擾您了。」
「不送。」林萬重負手朝陽台踱去,連一個送客的眼神都不給。
鬱悶的孫子書三人悻悻離去,分析林萬重的意思,卻無果。
第二天,內心煩躁的孫子書出來散步。
不知不覺,一不小心,就走到了紅燈區的入口。前段時間偶遇算命老頭的那個地方,已經換成了一個背著孩子乞討的老婦女。
孫子書掏出一塊錢,放進母子面前破爛的瓷碗裡,玩笑的問了句:「之前那個算命的呢?」
「那是俺老伴,他去城北那邊了,俺娘倆這段時間在這裡干。」滿臉黑灰色泥土的婦女坐在地上,背著看不出是男是女的孩子給孫子書彎腰鞠躬。
本來孫子書也只是想自我幽默下,隨便調侃一句。天知道這對母子和那個算命老頭竟然是夫妻關係,而且還夫妻搭檔,一個西邊一個東邊。用得著這樣專業嗎?用得著這樣分工明確嗎?
「俺老伴說,如果再遇上小伙你的話,讓我帶句話給你。」老婦露出一點不潔白的牙齒,笑的跟看到心上人似的盯著孫子書。
孫子書下意識的後退一步,撓撓頭說:「別帶話了,我不信命,堅決不信。」
老婦又笑,笑的滿臉黑灰似乎要掉落下來,說:「俺老伴讓俺轉告你,不管你信不信,反正俺老伴是信了。不管你信不信,命都在那裡,不增也不減。你逃不掉也躲不開。」說完,老婦還拋了個很古樸的媚眼給孫子書。
孫子書聽了這番話加上看了那千古絕倫的眼神,一口老痰湧上來,差點沒把他給堵死。暗自運了口氣,強自鎮定下來說句『謝了』,然後就趕忙離開。
對於女人,孫子書向來都是沒轍的,不管是美的醜的老的少的。因為只要是女人,他向來都是抱著一種『得饒且饒』的不計較不爭吵不加一指於其身的心態。男人嘛,不能跟沒長把的女人一般見識。
所以當他真沒轍的時候,他就選擇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