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好書 文 / 沐飛塵
孫子書一個電話,打了五個小時,從午夜兩點一直打到將近七點才罷休。能跟孫子書打這麼久電話的,除了仍在四川支醫的女友李月吟外,沒第二人。
平時李月吟幾乎從不主動給孫子書打電話,原因李月吟沒說孫子書也沒問,不過孫子書知道大概是因為李月吟不想打擾正處在事業上升期的他。
李月吟不管是人生觀還是愛情觀都很成熟,那種成熟不只是跟同齡人比,而是跟所有年齡段的成年人比起來,都能算是名列前茅的成熟。
從前還在學校的時候,飽讀閒書的孫子書就明白了一個道理:女人越是粘著你,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抓著你,就越代表她不成熟。為啥?因為不懂得欲擒故縱的女人要麼天生如此,要麼是第一次戀愛。正常情況下經歷過幾次失敗愛情後,女人都會變的聰明。在這點上,男女都一樣,吃一塹長一智。只不過男女不同的地方在於,女人吃了一塹,價值就會往下掉一段,吃的塹越多,就越不值錢。
當年阿狗給孫子書說過一個關於男女在愛情上的不同點的笑話其實很形象:女人是鎖,男人是鑰匙。如果一把鎖能被很多鑰匙打開,說明這個鎖有問題。如果一把鑰匙能打開很多鎖,卻說明這個鑰匙很好。
非常貼切,也非常現實。
最反對女人說『你們男人都能這樣為什麼我們女人就不能』的孫子書,向來都是堅持男女分工才是最好的社會形態的觀點。
而能跟他做成朋友的女人,百分百都也擁有跟他差不多的社會觀。李月吟就是其中的佼佼者。而李月吟的成熟,除了讀書多之外,恐怕就是天賦了。有些人的人生觀還真就是天生的,就跟狼行天下吃肉狗行天下吃屎是一個道理,從娘胎裡帶來,是外界因素左右不到的。
今年的第二場雪距離第一場雪只有一個星期,根據質量守恆定律,孫子書不知道這是否意味著之後的雪會很少。
冬天早晨的七點天還沒大亮,手機被打的只剩百分之三的電。
五個小時本該是很長的,但在孫子書和李月吟的電話粥裡卻過的很快,彷彿是一眨眼的工夫就過去了。回想起來,其實也沒聊什麼驚天動地的事,百分之九十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可能是因為跟李月吟聊的很開心,所以一夜沒睡的孫子書現在一點也不睏,起來跑到後院,藉著積雪微弱的光,在紛飛大雪下把後院那棵非常粗的梧桐樹狠狠揍了一頓,然後大汗淋漓的回去洗澡。
八點半,他再次打開房門,下樓。
這時候天已經亮開了,六點的時候趙磊就被蔡進和狼山拉出去苦練,此時三人剛剛練完功回來。牧秋今天卻奇怪的一反早起的習慣,剛剛起床,睡眼惺忪的下樓。
至於司馬停雲,昨晚回家陪老婆了。
「秋秋,你內褲露出來了。」孫子書指間夾著煙,善意提醒。
「……」已經習慣無視孫子書各種流氓行為的牧秋只把孫子書的話當耳旁風,往桌子旁一坐,有氣無力的道:「好像感冒了,不想燒飯,好困…」
孫子書抬手往她額頭一搭:「在發燒,我去買藥,早飯就讓磊子他們做,你回房歇歇。」
「哦。」牧秋費了好大勁才重新站起來,一步一停的緩緩朝自己房走去。
買完藥回來早飯已經做好,孫子書先跟大夥一起把早飯吃了,然後端了碗熱騰騰的白米粥敲開牧秋的房門。
「粥我吃,藥暫時不吃。」牧秋端起粥慢慢吃,根本不想吃的她硬是逼著自己把一碗粥吃完,然後又躺回床上。
「習武之人怎麼還會感冒?昨晚幹了什麼,老實交待,是不是在屋裡光屁股幹了什麼?」孫子書笑著給牧秋掖好被角,見牧秋對他的玩笑沒反應,只是抓緊被子竭力蜷縮。有些後悔自己的玩笑,孫子書摸摸她的頭,說了句『好好休息』然後就出去了。
習武之人也是人啊,況且還是每月都有幾天抵抗力奇弱的女人。孫子書心中暗想,返回大堂。看見蔡進趙磊狼山三人圍坐在桌子邊正指手劃腳的在討論什麼,估摸著是在討論武功什麼的,對武學這方面越來越興趣缺缺的孫子書一時間也沒什麼事做,本來這個時間點店裡客人就沒幾個,再加上雪下這麼大,大家要麼都窩在老婆懷裡,要麼就是窩在情人懷裡。左右無事,孫子書便徒步出門散步。
從小就比較喜歡散步的他,現在唯一能確定一生都不會改變的習慣恐怕就是散步了。沒打傘,就這樣走在大雪中,不是為了跟電影裡的男主角學深沉,而是一種單純的喜歡這樣,沒有理由,也不需要牽強附會的去找理由。
黑色風衣下的孫子書很快就被雪染白了頭,連著黑色風衣也被染白,黑底白點的風衣最撩人了,這不,路過的一位撐傘年輕女孩由於被孫子書給吸引,差點就撞上行道樹。
大約沿著人行道走了二十分鐘,孫子書看見一個小書店,想了想便走了進去。書店面積只有十平米不到,很小,明顯是家庭式的小書店。老闆坐在暖氣旁邊看報紙,厚重眼鏡下的眼睛很淡定的看孫子書一眼,又繼續埋頭看報。
隨便掃了幾眼,孫子書從起碼有十五年以上歷史的書架上抽出一本書對老闆道:「多少錢?」
老闆看看書名:李卓吾先生批評忠義水滸傳,推推眼鏡道:「五十塊。」
孫子書付了錢,夾著書離開。
這本書市面上的價格至少都在一千塊朝上,孫子書一直沒捨得買,用一千塊買本書本身並不屬於奢侈的範疇,但以前上學的時候沒錢,一千塊對他來說可不是小數目,夠他一個月的生活費了。後來畢業後進入高山酒店,直到現在,他的心思一直都放在酒店經營以及江湖博弈上,看這些閒書的時間少了很多,雖然有錢了,但也一直沒想起要去買。
今天機緣巧合,竟讓他在這樣一個小書店裡發現了本正版的《李卓吾先生批評忠義水滸傳》,天賜良機啊,本來他都做好花五千塊也要買下的準備,沒想到從眼鏡片厚度看起來很有文化的老闆卻沒生意頭腦,只要了五十塊。
小書店裡的老闆放下報紙走到屋簷下,點根煙,吞吐幾口忽然笑了幾聲,望著剛剛那人離去的方向,自言自語道:「放了三年,才買出去,這世道怕是轉不過來了…」
「什麼轉不過來了?給我來本最新的讀者。」某位仁兄縮手縮腳的走進書店。他是這間小書店的常客,每個月都會來買幾次書,不過買的都是報刊之類的書籍。據他自我介紹,他是寫小說的,老闆問他在哪寫、寫過什麼小說,他卻支支吾吾躲躲閃閃的不肯說,只說反正你只要知道我是寫小說的就行了。
老闆當時就想說『我真的一點都不想知道你是寫小說的』,不過鑒於顧客就是上帝的原則,老闆還是忍住了。於是每個月那麼幾次的無趣對話歷程自此便開啟了。
「老闆,你知道作為一個作家,應該怎麼看待故事和現實嗎?」年輕人鄭重其事,悠悠的點起一根煙,就如同說書的在開講前都會喝口茶一樣。
「不知道。」老闆如實作答,上一次的話題是『一個作家應該如何看待ji-女和女人的區別』,上上一次的話題是『一個作家應該如何看待愛情和xing之間的關係』…這些話題老闆真的絲毫興趣都沒有,但這個每月都會買故事會和讀者的年輕人每次拋出話題後,就會不管老闆,開始完全自顧自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一番長篇大論後,胳肢窩裡夾著薄薄的雜誌離開。
這次當然也不例外,只見年輕人清清嗓子,娓娓道來:「一個真正的作家,應該是把生命全部投入進故事裡的,就像以自己血來祭劍的鑄劍師,他不應該區分故事和現實,他的生命就應該只有故事兩個字。記得五年前,我剛成為一名作家的時候,那時的我竟傻傻的認為某海外作家說的一句話是對的,他是這樣說的『作者應該是在寫作時能百分百忘我的投入,而一旦停止寫作,則又可以很融洽的做好其他的事』。現在想想這句話真是可笑至極,試想,如果作家沒投入百分百的生命去寫作,那他有資格算的上是作家嗎?很顯然他沒這個資格,只有像現在的我這樣,連做夢都在思考情節設計的作家,才是真正的作家。」
老闆長舒一口氣,認真的點了點頭:「的確如此。」
「好了,我走了。」年輕說完就夾著雜誌離開,連錢都忘了付。
老闆也懶得追上去要錢了,因為他今天沒心情。雪還在下,沒有止意,他輕歎一聲,轉身回屋,坐著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