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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沒有懸念的故事之五 文 / 盛順豐

    沒有懸念的故事之五

    漫漫嚴冬*近,女兒已住校走了,我又踏上了ziyou之路,隨心所欲地在西北這片神秘而荒涼的境域中暢遊,這是我作文筆的最高追求,它可以沖淡一切的名利**和煩惱,所有的以往之不悅,都會在腳下磨平、消逝。

    翻過賀蘭山,我徒步來到了駿馬奔騰的阿拉善旗,夏季那種水草豐美的景象被初冬的氛圍籠罩著,變得寂靜、荒涼,我沒有勇氣去探詢那些被破壞了的生態的不毛之地,那是學者們和科學家的事,我也從不羨慕內著高級羊絨杉,外套華貴的皮衣裝束,我並不認為那是高檔或華貴。

    想到一片肥沃的草原千年不變的生態,被一些急於暴富的人們用山羊啃荒,僅僅只用十幾年時間,便使之永遠消失在這片土地上,這種淒涼是難以表述的,開墾者總以為地球屬於人類,豈知僅僅是人屬於地球,人之渺小如一根草,沒了水,沒了生長的環境,很快便會消亡,古樓蘭、西部大片消失的草場無一不是因為人的自以為是造成的。人更多地是開墾自己的良知。

    近午時分,我走了幾十里路,原本發抖的身上,已冒了汗,這是運動的結果,我盼望著能有代步工具的出現,便找到一處敖包歇了下來;我不敢將所帶的熱水喝完,取出一塊口香糖嚼著,正要點一支煙抽時,只聽見一陣咯吱咯吱的聲音由遠而近,一輛勒勒車終於出現在我的視線裡,一位聲音厚重、身材魁梧的老漢,吆喝著趕車過來,他*著略帶鼻音的生硬的漢話和我打招呼:「年輕人,你好!迷路了?還是走累了?」我感到了無限希望:「大叔您好!我走累了,也迷路了。」。

    老漢停了車,走下來,整整他的蒙古袍,問我:「你要去哪裡?」我笑笑搖搖頭,他爽朗地笑道:「你一定是流浪者?!」我答到:「差不多吧!」他很熱情地邀請我:「既然不知道該去哪裡,不如到我老漢的蒙古包做客,粗糙的奶茶會讓你忘記寒冷,鮮嫩的羊肉會讓你忘了想家,上車吧?!」我被他詩一般的語言感染了,興奮地提著包上了車,我遞過一支香煙:「大叔抽煙嗎?」他很愉快地接住道:「有著共同目標的人話是相通的,有著共同愛好的人心是相通的;兩片白雲朝一個方向走,那是長升天在指引,兩匹駿馬往一處跑,那是神靈在召喚。來,給大叔點上!」。

    我無法相信自己能親耳聽到這純自天然的詩句,也順嘴胡謅了幾句:「離群的羔羊迷了路,便認雄鷹做父親;走累的小溪碰上了大河,便被寬闊的河流背著走。」老漢大笑道:「你看上去很文弱,但骨子裡卻有著蒙古人的心性,年輕人,我的勒勒車今天唱的不是孤獨,它裝上了愉快!」我慚愧地不敢再開口。

    走了大約有一個多小時,二人把近一包煙快抽完了,老漢羊皮囊裡的燒酒也被二人輪番幹完,老漢感慨地吟到:「蒙古包裡沒有美夢,是因為孤獨把夢趕走;戴眼鏡的文人不喝酒,是因為沒有遇上我會喝酒的老漢。

    來,下車,到家了!」車子停在了一個寬大的白色蒙古包前,我確實有一種到家的感覺,老漢下車收鞭,躬身伸臂,像貴族紳士般地請我:「尊貴的遠方客人,請進!」二人推讓著走進氈包。

    我們在寬展的羊毛氈上盤膝而坐,老人架起了炭火,在三角支架上吊起一壺奶茶,又從一支很舊的木碗櫥裡拿出半隻羊,用鋒利的小刀切下一小盆,撒了些叫不上名的調料,放在火上燉了起來,不久,香味漸漸充滿了氈房;老人的聽力好得令我吃驚,他笑罵著到:「鬼東西,聞不到香味就不回來!」我猜測:是老人的兒子?孫子?……棉簾下端頂起一個角,一隻漂亮的卷尾巴小黃狗鑽了進來,老人像訓孩子那樣喊著:「整天不著家,來客人了也不迎,白養了你!來,見見客人。」小狗衝著我搖了搖尾巴算是見禮,我本是怕狗的,但看到它乖乖的樣子,又不叫,心裡已有幾分喜歡,我問老人:

    「它叫什麼名字?」老人笑了:「給狗起名字是你們城裡人的事,我可不會那麼酸!你就叫它小狗吧。」他把盆裡的一塊半生的帶骨肉丟給小狗,小狗很有禮貌地叼著臥到一個角落慢慢啃著;又過了一會兒,老人從床頭的一個紅木箱子裡取出幾瓶二鍋頭,拿出兩隻小銅碗,倒滿了酒,端給我:

    「孩子,歡迎你到我蒙古包作客,來,咱們邊吃邊喝!」我接過碗,仔細端詳著手上精緻的銅碗,看著那些稀奇的雕花,猜測它是否古董,很難斷定它的年代;老人以為我怕了這碗酒:「孩子,別發愁,你不是蒙古人,不必作那些儀式,能和多少喝多少。」他並沒有說哪個「干」字,我說:

    「不,老人家,我在欣賞這只漂亮的碗。」老人先喝了一口:

    「那是我爺爺傳下來的,不知有多久了,它是專門用來招待貴客的。」我很為自己受到的待遇自豪,竟忘形地將整碗酒一飲而盡,老人驚詫了:「看不出,你還是個豪客,真讓我高興,來,再滿上!」他用另一把刀子插了一塊羊肉遞過來:「邊吃邊喝,你既然這麼爽快,聽大叔給你唱勸酒歌,不過唱歸唱,你還是慢慢喝,暖和就行。」。

    說完,他端起酒站了起來,極富表演xing地放開喉嚨,用渾厚的低音唱起了神仙般的勸酒歌,蒙古文我一句也聽不懂,只是那旋律很熟悉,經常在電視上聽到,當老人唱完後一伸碗和我碰時,我又忍不住一飲而盡,我無法拒絕這種俠義般的熱情,老人很激動:「我總以為你是個文弱書生,不曾想你跟我們蒙古漢子很像。過路的馬車我見多了,從沒見過不吃群食的;作客的漢人我見多了,從沒見過你這麼憨的!」。

    我借酒勁說到:「我當過兵!」老人很善良:「孩子,沒有能喝過蒙古人的漢人,你的心在我胸中跳動,還是慢慢喝。」這羊肉絕不虛言,是我吃過的最好的,老人的手藝也是最好的。我們吃喝到了半夜,我起身出去撒了泡尿,凍得我拔腿就鑽進了氈包,老人笑了:「草原的冬天是野狼也發抖的季節,冬天的夜晚是篝火也害怕的惡神。

    好了,該睡了,但願我們夢中能相見,留住最美好的一天。」他在火中又加了些炭,二人便各自蓋了厚厚的棉被睡下了,這一晚,我覺得沒有做夢,大概是喝的太多了,說也奇怪,喝了那麼多酒,我多年的偏頭痛竟沒犯,也沒有吃藥,大概是心情所致吧。

    出門在外的人,養成了能吃能睡的習慣,尤其是到了絕無污染的環境中,更是如山中冬眠的蛇,享受著不盡的純淨和天然。這一覺,我把整個草原都睡得懶懶散散,連小黃狗也陪著我沉醉夢鄉。我倒出水壺中僅剩的一點點水刷牙,我知道,在這個蒙古包裡,只要有器皿是滿的,必定是nǎi或酒,而我又不能戒掉刷牙這個「壞習慣」;大約抽完一支煙的功夫,大爺回來了,他依舊那麼精神飽滿,似乎從未喝過酒,不像我,走路有點搖晃,他在氈房外衝我叫道:

    「年輕人,怎麼樣?昨晚的旅途愉快嗎?白雲只對年輕人看重,載著你在夢中雲遊;清風愛把老年人關照,在我的夢外不斷地搖動。」一醒來就能聽到詩一般的語言,無疑比美酒還勾人心魄,我也合了兩句:「年輕人的夢是無聊地重複自己的奢望,長者的夢是關照別人如何做好夢。」

    老人竟不知從哪裡弄來了一皮囊水,又在氈房內擺上了幾碟ru製品,對我深情地道:「吃了這頓飯,便會把記憶吞下;喝了這碗奶茶,又會把記憶沖走;無論你走出千里萬里,都請帶上我老漢粗笨的情義;這個羊皮囊就是老漢粗壯的手,若客人有情就用這手捧起路邊的泉水,那便是我老漢吉祥的祝福;長生天保佑重情義的人,蒙古包永遠歡迎歸家的遊子!」。

    我被老人家深厚的情懷所感動,站起來深深地向這位老詩人鞠了一躬,我把備在路上用的香煙拿出一條來:「香煙點燃是為了熄滅它,情義點燃是為了升起它;只要有點燃的火種,情義就永遠圍繞在你身邊!」老人爽快地接過煙:

    「孩子,你不但有著蒙古人的性格,還有一顆蒙古人善良的心,如果不嫌棄,小馬駒便多了一個父親,老馬又喚起了奔跑的心!」。

    他知道留我是句多餘的話,二人的性格竟是如此地相似,我內心的那種對純真的奢求一下得到了滿足。當我掀開氈包的門簾時,一陣令人目眩的陽光直射在臉上,我知道蒙古人送別是不興回頭的,但老人卻深情地說:

    「孩子,別這樣,再回頭看一眼失落的老馬吧,免得草原刺骨的寒風過早地將記憶吹散!」。

    我回過頭,忍住淚,要想學做一個蒙古人是不能輕易流淚的,最後一次道了別:

    「小馬駒要想成為駿馬,靠的是老馬的教誨;失去父愛的關懷,小馬駒便不知什麼樣的草能吃,什麼樣的水能喝。」老人家吟到:「有蒙古人的地方就有情情義在,有草原的地方就有老馬的足跡。」。

    再說下去,我會真的沒勇氣離開了,終於,我下定決心說了聲:「阿爸,回去吧!」便向著老人指引的方向闊步走去……

    (盛順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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