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愛在風沙城之一 文 / 盛順豐

    離開那裡有一段日子了，這時候才想起來它，實在是有些不公平，實際上是不敢寫，那裡雖是個偏僻的小縣城，但卻不是隨意能夠評價的，那麼，為了對它的尊重，還是不要評價的好。

    這也許是我第一次凌晨落筆敘述，因為那裡給我最美好的印象便是我在那裡的每一個早晨。

    清晨，政協委員們已經陸續往賓館的餐廳走，我也該及早去用早餐，他們要開會，而我要去二十公里外的工業園完成我在那裡的工作。

    「老師，這裡是千年古城，怎麼處處顯得有些歐派？」，老先生看看我：

    「小伙子，老師我可不敢當，但我可以告訴你，當年馬可?波羅從這裡經過，留下了許多歐洲的痕跡，比如歐式建築的設計、咖啡、西方服飾等等。」，我們邊吃邊聊：

    「這裡雖然是河西走廊的最西端，但我覺得也是我們中華民族接受西方文明的最開端，首先，這裡的治安比內地要好很多，市民素質也很高，禮貌、文明，最重要的是誠實，我喜歡這裡。」，他認真地看著我：

    「小伙子，你不是這裡人？你大概看到的只是這裡的外表吧？」，我有點兒不高興：

    「您說錯了，沒有外表哪兒來的內核？所謂表裡才能如一，我是個直率的人，但在內地，大伙都說我是個強小子，你該給我平反。要知道我最少是在世界上兩個最的地方，被這裡的人否定，便是被整個河西走廊否定。」，他笑了：

    「這樣的強小子是不需要平反的，你喜歡我們這裡，我更喜歡你這直率的強小子！那麼，說說你的兩個世界之最？」，我也笑了：

    「我看您是裝的吧？世界第一大風庫，世界第一大風力發電廠，我來了，又多了世界第一強小子，不過這最後一最是您給我封的。」，他比較爽朗地笑了：

    「我們這種西式自助早餐是不便躁動的，否則我要大笑到噴飯了！」，但他的笑聲還是引起了旁邊人的注意。

    有人過來和我們搭伙用餐，他才是個十足的小伙子，他對和我交談的老者道：

    「縣長，能給我介紹一下這位帥哥是那個區的嗎？」，我並不感到驚訝：

    「您應該早點暴露您的身份，免得人家說我和您在一起是為了巴結你，再說，我在這裡完成了我的工作就會離開，也許今生只來一次，也沒必要巴結你。」，縣長笑了：

    「小伙子，你是我見過的最直率的男孩兒，也是能夠在最短時間內征服我的人，我喜歡你！告訴我你住哪個房間，我會讓服務員送給你一本介紹我們這裡的書。」，我得寸進尺了：

    「那我要文化館的蓋章，這算是對文化的正式認可？」，他笑了，對旁邊的年輕人道：

    「吃完飯你到展銷會安排一下，把書拿到文化館蓋章，讓服務員送到這位帥哥手裡。」，縣長吃晚飯禮貌地道別：

    「帥哥，我看出來你是寫書的，請多多宣傳我們這裡？有空到馬路對面的博物館參觀去，免費的，但有個要求，你參觀完了必須在留言簿上填寫意見，最好簽上你的的大名，我可是你的粉絲哦？！」，我不以為然：

    「拙劣的建議可以提，但我的人名就算了，這座古老的縣城比你我都有名，我要簽就寫馬可?波羅，否則拒簽！」，他笑得更厲害了：

    「你不但是個十足的強小子，而且十分可愛，不過要當心喲，別讓世界第一風庫的大風把你這薄弱的身板吹過邊境去？哈哈哈！我要是有你這麼個兒子不知道能活多久？！哈哈哈！」。

    縣長走了，其他政協委員都對我投來奇異的目光並對我點頭哈腰，我有些反感：一幫馬、屁、jing！

    上午從工業園回來，我去了馬路對面的博物館，博物館的門衛告訴我：

    「小伙子，你下午兩點半再來吧，管理員去開會了，現在沒人接待你，我只是負責登記的，實在抱歉，你先回賓館休息吧。」，我能說什麼呢？凡事總得有個規矩，吃完午飯休息好了再來，我跑了趟工地，也實在是累了。

    很晚才吃午飯，為的是能按時到博物館參觀。

    「先生您好！我是本館的管理員兼解說員，請您跟我上二樓展廳，希望您不要拍照。」，我是打算拍照來者，即使是我的手機，拍照效果也相當不錯：

    「你們把真品就安放在這鬧市中？」，她看看我：

    「都是複製品，但按規定也不能拍照。」，我必須遵守規定：

    「這一點我同意，這是民族知識產權問題。但我不明白，就我一個參觀者，你也陪同講解？而且還是免費的？」，她笑了：

    「這也是規定，我們必須遵守規定，這裡和內地完全不同，我們需要宣傳，像您這麼認真的參觀者我們更應該仔細講解，很抱歉讓您上午白跑了一趟。」，我想那位縣長太重視我了：

    「是那位可愛的老頭兒通知你們接待我的吧？大可不必，我只是工作閒暇來此看看榆林窟的概貌，實在是沒有時間去身臨其境。」，美女笑了：

    「我爸沒說錯，您的確與眾不同。」，我也不會太在意了，不就是個縣長千金嗎？俺老爹比他的級別還高呢，好在大家都沒有拿父輩的身份作文章，她能這麼認真地為我一個人講解，我必須得謝謝她，這是她的本職，也是她的事業，這位優雅的妹妹以後不知道能否記得我，但我的不斷發問使她難堪：

    「美女，這些壁畫造像怎麼完全不同於隋唐的豐腴和窈窕？她們太像黨項人了！」，她把眉頭一挑：

    「我爸看人真準！您比我想像的還要難對付，看來您比我還瞭解西夏文化。」，她直切主題，我無法面對那些看似熟悉但一個也不認得的西夏文：

    「我真沒有想到西夏文化在這裡這麼完整，比在銀川西夏王陵還要全面，這些壁畫的線條完全脫離到了隋朝的細瘦和唐朝的丰韻，也更加脫離到了希臘造像的稜角，多了份纏綿和委婉。」，她會心地笑了：

    「大帥哥，我的講解到此為止，您自己再到東面展廳看看，新石器時代的痕跡無需我再多言，您是學中文的，我不敢賣弄。」，奇怪，她怎麼知道我的專業？她真是聰明：

    「大帥哥，我才是你真正的粉絲！那老頭是裝嫩。」，看來，我見到了一個異性的我。

    我並不想隨意否定或肯定誰，但到了這裡，我無法抗拒這裡人的誠實和人格魅力，這在內地幾乎是不存在的，難道僅僅看看博物館就滿足我了嗎？工作暫時擱淺，那就到處轉轉，去哪兒呢？都去那座炒作得沸沸揚揚的古堡就沒意思了，人看人，要是旅遊旺季，人比草多，我要去另外一座古堡，比地圖上的還要古老。

    「老弟你可真會選地方，我小時候和同學一起去那裡尋寶寶來者。」，司機很和善，也很有禮貌，但我必須糾正他對我的稱呼，我斷定他沒有我大：

    「你多大去的這座古堡？」，他憨厚地笑道：

    「七十年代末，那時你可能還沒出生呢。」，我笑道：

    「我那時是沒出生，但高中快畢業了。」，他像所有第一次接觸我的人那樣驚訝地看著我：

    「你不會是剛生下來就上學吧？」，我習慣性拿出身份證：

    「歡迎打假！」，他本來就黝黑的臉變得發紫：

    「實在對不起，老哥，我搞錯了！」，我覺得人掙錢真不容易：

    「你沒錯呀！都是年齡惹得禍。」，他笑了：

    「沒想到你們內地還有像你這麼直率的人！比我們還要耿直！」，這誇獎我愛聽，十分貼切：

    「可惜見不到胡楊林，那些古老的樹是一千年不倒，一千年不死，一千年不朽，古老的活化石！」，他的回答令我意外：

    「老哥怎麼不早說呢？我們立刻拐回去，從另外一條道上走，半道就有胡楊林，讓你一次拍個夠！」，這可是意外收穫，本想是去古堡享受孤獨，卻節外生枝地弄出個塞外胡楊林，也是，這時，正值深秋，胡楊林是最美、最有層次的時節。

    這裡怎麼會有胡楊林？廢話！隴、蒙、新、青四省交界處，奇異的風景多了去了，那些連綿不斷的古老的烽火台比比皆是。司機問我：

    「那些烽火台是怎麼報信的？我們這裡風這麼大，把煙吹倒了，遠處怎麼能看見呢？」，幸虧我知道：

    「你知道狼煙四起這個詞的來歷嗎？那就是指烽火台的特殊燃料，古人點燃干狼糞，狼糞點燃了煙是直的，別問我狼糞裡含有什麼成分，那是古人的經驗。」，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第一次聽說。」。我對他的兒時話題念念不忘：

    「說說你們小時候尋寶寶的事？」，他有些不好意思：

    「那次和同學一起從家騎自行車來，等找到古堡已經快天黑了，結果大家在古堡裡待了一晚上，什麼也沒找到，許多人都嚇哭了。」，這引起了我的極大興趣：

    「人多還怕？哭的一定是女孩子吧？」，他搖搖頭：

    「男孩子都不太敢來，哪兒有女孩子？要是你在也一定會怕的。」，我無法回答他，我只能以笑容回答他。

    終於到了古堡，難得司機把車開到了古堡的城牆腳下。茫茫戈壁，風沙四起，沉睡了幾千年的古堡用呼嘯的風聲來迎接我，我用手深深地扣住那古老的夯土層，讓司機幫忙拍照，那一刻，我與古老的歷史融為一體，我被昨天定格了！

    「師傅，你回去吧，明天早上來接我，先把車費付給你！」，他看到我興奮不已的狀態感到驚慌：

    「難道你要在這荒無人煙的古堡裡過夜？這絕對不行！我寧肯不要錢也要把你送回賓館，這裡方圓十幾里沒有人家，晚上溫差又特別大，現在是秋天，你要是出事了，明天縣公安局就要找我的事了，我求求你快別這麼想！」，我堅持著：

    「剛才我們過來時，五里以外我看見有一戶人家，你要是怕可以到那家等我，我明早去那家找你，錢不會少給你一分的。」，他有些急了：

    「這可不是錢的事，剛才我在車上接我朋友電話，都知道我帶客人到這裡來了，要是把你弄丟了或是出事了，他們都會罵我不地道，我也負不起這個責任！」，我有些失望：

    「看來我只能聽你的了，要麼你先回去，我明天早上自己回去？」，他更加緊張了：

    「不行！今天你必須坐我的車回去！」，看來我真得嚇到他了，我只有讓一步：

    「那我多待會兒行嗎？」，他立刻轉笑臉：

    「天黑以前是期限，你想怎麼轉都行，要是早了，我還帶你去剛才那片胡楊林轉轉，現在我一定要等你！對了，你還沒有去看那些紅柳呢，那也是塞外一景，晚了就看不清了。」。

    哄誰呢？這古堡的城牆下不就是幾叢茂密的紅柳嗎？說是等我，但他始終不離我左右，借口是幫我照相，說實在的，只要我把景選好了，他按動快門的水平還不賴，他很樂意作我的模特，然後在鏡頭裡把他換成我。早知道他這麼膽小，我可以步行來，也就是幾十公里路，現在倒好，找了個看守作嚮導。

    我正式步入這座幾乎無人問津的千年古堡，當它在茫茫戈壁上漸漸清晰地展現在我視野中時，我被它熟悉的輪廓驚呆了！

    「你一定是在來時的高速公路上看到過它？」，我不能認同：

    「不，我那時根本就不知道它，我只對那些奇特的雅丹地貌感到驚奇，至於這座古堡，我只能告訴你：我似乎在夢裡來過。」，真的是無法解釋清楚。

    「夢裡？你是指你的鬼小說吧？它們快要被人遺忘了，當時你那麼醉心於那種創作，但現在你幾乎身臨其境時卻茫然了。」，不是因為完本了，而是我的真正思考才剛剛開始。

    當我漫過那些不必要的思考時，漸漸地發現，人活著，正如《聖經》上所云是因為有那口氣，當年馬可?波羅經過這裡只留下一些物質的文明，但現在，這座古老的城堡卻煥發出東西方合璧的精神文明餘光。

    「你在不久後去了敦煌莫高窟，在那裡你發現了什麼？」，我對此淺薄的提問無法正面回答：

    「那千年的文化遺跡被糟蹋成那個樣子，需要誰去發現嗎？當你看到那些在古老洞窟壁畫上極其拙劣的塗鴉時，你無法控制對那種惡行的氣憤之情！這是一種負面的感情，是對人類文明自殘的一種否定，我不知道他們有什麼資格在古跡上亂畫？！」，說到敦煌，我顯得十分激動，但那是後話，現在，我只能說這座我去敦煌之前更為古老的城池。

    「但我還是想知道你後來到敦煌發現了什麼？」，還是告訴發問者吧，免得好奇心太強又去摧殘歷史的文明：

    「我從研究員口裡證實了我曾經的耳聞：洞窟裡的確藏有敘利亞文的《聖經》中的《馬太福音》，這更加證實了敦煌文化的包容xing和偉大。請不要再發問了，但如今它是國寶，卷冊被封存，我慶幸這被喚醒的良知！除了研究人員，誰也別想看到這些經卷。我還是把先發生的故事講給你聽。」。

    「你終於來了？這裡就是你故事裡所發生的地點，但不在xinjiāng，就在這裡。」，我已經不感到奇怪了：

    「這裡離xinjiāng也就二三百公里，我也沒說我的故事完全發生在xinjiāng，至少雅丹地貌證實了我的擬想。」。

    「你在尋找什麼？那些鬼怪們嗎？這裡可是風沙瀰漫的戈壁。」。

    「我在尋找一種非人類情感所需的愛，但這愛恰恰體現在人身上，首先是這裡的人，他們質樸的愛心從先祖那裡繼承下來，無意間就流露出來，這裡的確不同於內地。」。

    「你是說那個等著拿錢的司機嗎？」，我感到十分無奈：

    「你沒有聽我說過他寧肯不要錢也不讓我在古堡裡過夜嗎？人類的膚淺來自於人類心靈的脆弱，有時候我們並不是有意去犯罪，而是因為我們太軟弱。」。

    「好吧，接著講你在這座風沙城的故事吧？」。

    當然，我在那裡待了那麼久，而在那裡時，我在賓館裡講述了別的故事，現在也該說說它的事了，時間是遺忘的借口，但我不需要這個借口。

    接著……

    （盛順豐於西安市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