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東北情之二 文 / 盛順豐
「老弟，你都病成這樣兒了，咋還說俺的事兒？他們老拿那些小娘們兒說道俺，可你來的時候看俺有時間嗎？」，
「哥，俺是戴副眼鏡，可俺不瞎，你就有那賊心也沒那賊膽兒！要那樣，嫂子回去不把你剁吧了！」，
「老弟，進屋暖和暖和，你那個小身板，能抗住咱這大山的冷算是個爺們兒！」，
「哥呀，俺在山溝裡時，恁就不斷讓俺到你屋裡歇著，你知道當時俺有多惱嗎？你拿俺當娘們兒看？！呸！俺有那麼嬌氣嗎？」，
「這臭小子，你比俺還有血性！中，哥服你！可現在你真的病倒了，起碼等好點兒再說哥的事，再說了，哥那點兒破事，早被他們說到雲彩外面去了，其實，他們都挺佩服你老弟的，都在說，一個南方來的孩子，戴著副眼鏡，文文弱弱的，卻那麼能幹、乾脆，說話還挺橫，他們就一個字：服！」，
「不戴眼鏡俺能看清哥你那副醜臉嗎？再說了，俺還要走路，俺不戴眼鏡時挺俊的！你以為俺喜歡戴呀？！」，
「又犯倔了，哥怕你。說說你當時為什麼要那麼拚命地工作？」，
「現在拿恁說事，扯那淡幹啥？！你純粹是吃飽了撐的！」，
「又犯倔了，你小子也別太橫了，你連山民打松塔都沒見過，整個一個城裡的孩子，進了老林子，就像看小人書，手裡的相機就沒停過，恁侄子回趟家都沒這樣。」，
「你兒子成天見這些美景，他不稀罕，可俺是今生第一次見，俺這輩子也許就只能來一回。」，
「孩子，你把哥說得想哭，哥要是有你這麼個兒子該多好！真該讓你嫂子見見你。」。
「老弟，我怎麼覺得你那麼傷感？那天，你一個人跑到屯子裡，然後又到那片白樺林中，俺們看你表情不對，就沒敢問，你當時在想什麼？」，
「我在為整個小興安嶺哭泣，如今的小興安嶺雖然很美，但她和我想像的完全不同，她如今那般齊整，壓根兒沒有千百年的錯落參差，更沒有那些可以讓我仰望的參天大樹。半個多世紀前，那些列強竟然把整個老林子掠奪走，帶到那個孤島上，從此，小興安嶺便開始自生自滅……」。
話題太沉重了，正如我當時的心情。
「老弟，你漂泊了大半年，真的該歇歇了，哥都替你累。要麼，嘮嘮別的？」，
「哥，他們好端端地把那些白樺樹砍來幹嘛用？」，
「傻孩子，那可不是他們砍得，是大風刮斷的，他們揀來冬天取暖用。」，
「這裡不是林區嗎？禁止煙火的，燒柴火不是更危險嗎？」，
「這裡是小鎮，有嚴格的防火隔離帶，老弟你多慮了，你不也在哥的屋裡抽煙了嗎？看來你是太稀罕這片老林子了。可老弟的擔心不多餘，俺們是該處處小心，俺們靠山吃山。」，
說到吃，我想起了在深山老林的小木屋裡吃的那頓地道的農家飯了，想起來真是饞人！
「對了老弟，你嫂子沒見著你，問俺：那孩子能吃慣咱這兒的農家飯嗎？」，
「那你咋說的？你說俺只吃了倆饅頭？」，
「俺說你平時就不吃饅頭，但那天吃了倆，你嫂子說：恁又不是他爹，咋知道他是不是不愛吃才吃那麼少？」，
「我不是告訴你了嗎，俺的確覺得香才吃的，再說了，肚子餓了不吃活該！俺騙人干哈？！」，
「俺告訴你嫂子了：那孩子實誠，不會作假！使勁兒誇咱這嘎達的雞蛋是地道的土雞蛋，糧食有糧食的香味兒，菜有菜的鮮勁兒，她聽了可高興了，怨俺沒把你留住。」，
「那你沒告訴嫂子俺是去工作的，否則，俺不會那麼匆忙就離開那兒的？」，
「俺給她解釋了好多遍，可她總是罵俺：肯定是你這臭脾氣把孩子嚇跑了！俺冤不冤？！」，
「冤你得受著，誰讓你是哥？」，
「你這孩子咋這麼沒良心呢？要不是老叔出來解圍，一提起你，你嫂子就會嘮叨個沒完的，」，
「老叔咋解圍的？」，他來勁兒了：
「老叔說話真好使：侄媳婦，別怨你家這大小子了，那小小子走了倒也省心，」，嫂子用奇怪地眼神看著老叔：
「老叔，大伙把那小子誇得跟朵花兒似的，您咋這麼說？」，老叔端起嫂子倒的熱茶喝了一口：
「那小小子，比你家裡這位還驢！不過，他走了俺也挺想他的，那小子，怎麼說呢？……」，老叔品著茶，搖著頭，這讓嫂子更納悶了：
「老叔，您這麼一說，俺更想見那小子了，俺咋聽都覺得您是在誇他，就像您喜歡俺家這頭倔驢似的？」。
一老一少倆爺們兒都笑了，嫂子有點兒惱了：
「笑，笑個p！那小子現在都病了，恁們還笑得出來？」，老叔放下茶杯告辭：
「不笑你還讓俺們哭呀？那小子，皮實著呢！別看他長得秀秀氣氣的，可骨子裡有血性，要不怎麼認你當家的做哥哥？你們當家的是長得俊哪還是有權有勢？虧得人家孩子病著還想咱們，侄媳婦，你呀安生點兒吧，別把身邊兒這頭驢給弄得尥蹶子了，俺走了。」，嫂子一肚子委屈：
「老的倔，大的倔，見不上面的難道更倔？俺不信，這仨老爺們兒要是在一起處，那得多鬧心哪？！」，大哥笑了：
「你這麼想就對了，你只當萬里之外又多了個兒子，那孩子可真是招人疼！」，嫂子罵他：
「沒皮沒臉的，再招人疼也不是你生的！」，大哥臉紅了：
「孩兒他娘，你可別搞差了？那可是咱兒子的老叔，比俺才小三歲。」，嫂子有些詫異：
「可俺聽林華大妹子說，那小老弟看上去頂多能有三十出頭，面相咋能差那麼大呢？恁哄俺是傻老娘們兒吧？」，大哥大笑：
「哈哈哈！那俺當初就是傻老爺們兒！」，嫂子問：
「那小子不老實？」，大哥告訴嫂子我們當時的對話：
「俺當時對他說：孩子，進屋暖和暖和吧？你猜他咋跟俺說的？」，嫂子瞪大眼睛：
「他說啥？」，大哥臉又紅了：
「那小子嘴比刀子利：你要是讓孩兒他爹進屋暖和俺就進，你要是讓孩子進屋俺打電話讓他坐飛機過來暖和。」，說完大哥笑彎了腰，嫂子終於愣過神來：
「哈哈哈！這麼會說道的孩子能不招人疼嗎？不是你嘴笨，是人家孩子太會百貨，你越說俺越想見他了！」。
他們笑了，我便心安理得了。我在設想：假如我此刻病倒在他們家裡，大哥會到屯子裡去要那特別管用的草藥，嫂子會時不時地來給我更換額頭上的毛巾，那未見過面的大侄子會和大哥爭執：
「爹，老叔都燒成這樣了，得打針，西藥來得快！」。可惜，我身邊兒現在沒有他們……
美麗的小興安嶺
我被你迷人的秋色糾纏
陣陣松濤放氧
密密杉林迎風
最愛那白樺林如波濤
那是邊境線上溫柔的屏障
千姿百態的原始林場
你養育出多少兒女豪傑
今天我來了
我願做你林中最弱的一棵幼松
在你的沃土中慢慢地生根
在你寬闊的胸懷中成長
……
（盛順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