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東北情之五 文 / 盛順豐
（病中第一更）
忙了一年，漂泊了一年，我很累，但我覺得有人比我更累，他就喜歡在年底到領導那裡給別人墊黑磚，編造謊言、四處誹謗、打探虛實……看看能否把別人貶低一點兒來抬高自己，這種人真是可憐！他比我累多了，但我不屑於提，提起來我就更累了。
我沒有別的本事，我可以強迫自己堅強！堅強地爬起來，用心繼續漂泊。
年底了，中國人習慣用季節來區別時間，泱泱大國，農業為本，這是老祖先總結的經驗，它既然被完全肯定，就應該歸屬到科學範疇，難道非要西方人來肯定？！正如有些人，像chun前蠢蠢欲動的蟲子開始慢慢蠕動身軀，這是專指那些所謂城裡人，這時節，他們比誰都累。
「你說誰像蟲子？指桑罵槐吧？」，我無奈地搖搖頭：
「此地無銀三百兩，你配嗎？我可是城裡生城里長的，難道我罵自己，我誰也不罵。你也只能在領導面前墊墊誰的黑磚，看能否平衡一下自己的自卑心理，說你，我嫌累，再說你，我血壓會更高。」，這種人，最好不要理會，否則真的會血壓升高。聽聽來自東北邊疆的聲音：
「盛哥，你好！還記得我嗎？回到大城市，把哥們兒都忘了。」，這抱怨讓人聽著都舒服，我有氣無力，他雖比我小很多，但我們性格有些相似：
「臭小子，真該再讓你去捅馬蜂窩！」，那邊兒大笑了，這笑聲，使我想起來在邊境線上攀爬時，車上的陣陣朗朗笑聲，這貪玩兒的小子，真的像我年輕時一樣好奇心太強，把馬蜂窩當鳥窩去掏，結果被蜂兒們追著逃回車裡。但我得承認他比我聰明多了。
「老弟，現在是農閒季節了，你們哥幾個沒有坐在炕上打牌閒嘮？」，另一個聲音：
「盛哥，我們這兒吧，和你們內地不一樣，尤其是我們搞運輸的，現在是收糧食最忙的時候，等到快過年了，我們才能閒下來，手裡有錢才能過個好年。」，這話讓我聽了親切：
「老弟，咱們在一起的時候，每天都像過年，可現在，遠隔近萬里，哥的心被你們給牽走了。」，
「盛哥，聽說你病了？不要緊吧？感冒也沒這麼久吧？」，這我得如實回答：
「開始是感冒，早好了，但現在才知道，哥是高血壓，心臟也有問題。」，那邊兒不樂意我的答覆：
「咋會呢？你那麼開朗，跟你在一起時，每個人都那麼快樂，你那是暫時的吧，要不就是醫院查錯了，再查查，我不信。」，這是善意的自欺，但我不能自欺：
「老弟，不用擔心，哥堅強著呢，這不好好地和你說話嗎？孩子該放假了吧？」，那邊兒是他媳婦的話：
「大哥，別那話岔我們，你一定要好好養身子，別讓我們擔心。」，這小兩口在我看來是那麼美滿，我把他們當做一個人看：
「弟妹，你放心，哥不傻，該注意的一定會注意的，讓你家小子別上網太久，尤其是別玩兒遊戲，他可是塊考重點大學的料！」，他媳婦答應著：
「哥，我聽你說話有點兒喘，你該歇著了，我們就不打攪你休息了。」，這種理解是真誠和簡樸的，沒有那麼多的客套和虛偽，我回應：
「預祝你們新年快樂！」，我真的不能再多說，否則情緒上的激動會挑起血壓的再升高，這些，我已經知足了。剛放下電話，接著又響了：
「喂，老弟，剛才和誰嘮呢？哥嫂的電話總也打不通，你小子好點兒了嗎？」，我現在就是血壓升高也得繼續對話：
「哥，剛才嘮嗑的還是東北老鄉，不過那是些小老弟，讓你們等著急了，不過你也不動動腦子，俺能跟人嘮嗑，不證明俺還活著？」，那邊兒又大笑了：
「這臭小子，嘴真厲害！咋樣，到俺這嘎達來過年？俺這兒過年老熱鬧了，比恁們城裡有意思。」，對這樣的真誠，你不能隱瞞：
「哥你說胡話呢，俺只是說俺活著，沒說俺病好了，硬撐著吧。」，那邊兒有點兒愧疚：
「哥打攪你了？那改天嘮吧？」，我恨不能立刻到他們身邊兒，這樣的親情並不是用血緣凝結的：
「哥你別掛，俺聽恁說話心裡就舒服，真是想和恁們一起過年，哪怕今生就一次。」，那邊兒嫂子說話了：
「老弟，恁的話俺都聽著呢，俺們用免提，姐咋聽你說話有點兒喘，真讓人不放心……」，我聽到了嫂子的哭聲，我得安慰她：
「哥嫂恁們不用擔心俺，就是血壓高了點兒，心跳快了點兒，吃點兒藥，多睡幾覺就好了。」，那邊兒並沒有停止哭泣：
「老弟呀，你說你多好一孩子，咋就遭這罪呢？姐能放心嗎？」，我強打精神開玩笑：
「姐，俺一時半會兒死不了，還沒吃過你包的餃子呢。」，那邊兒有點兒破涕為笑：
「臭小子，快過年了，別說這不吉利的話，姐不愛聽。俺侄女已經到恁那兒了，要不，讓她過年到你那兒給你包餃子？她手可巧了，跟姐包的差不多。」，這我又得拒絕：
「不用了，為了頓餃子，耽誤孩子玩兒，好不容易來一趟，俺要是沒病，一定會招待她一次的，別給孩子添麻煩。」，大哥說話了：
「你這孩子就是懂得人心，可大過年的你一人咋過？哥想起來心裡就難受。」，我又得安慰他：
「大老爺們兒的，咋這麼沒尿呢？俺幾年都熬過來了，還在乎這一年？再說，孩子到時候就回來了。俺從小就不喜歡過年，只有小時候在農村過了幾次年想起來心裡舒服些。」，
「俺這嘎達不就是農村嗎？而且是地地道道的農村，看得出你是真心喜歡俺這兒，可惜你不是俺這兒的人。」，我要反駁了：
「誰說俺不是咱那嘎達人了？哥你咋就隨便把俺開除了？俺的心在哪兒，俺就是哪兒的人！」，那邊兒回話了：
「好兄弟，算哥嘴臭，俺給你賠禮道歉？哥想你想得缺腦子了，真是，有你這兄弟，俺還有啥說的？！」，嫂子接話：
「說是說，別瞎說！別整的跟那城裡人似地那麼多心眼兒！」，大哥反駁嫂子：
「你個老娘們兒，你這會兒就是瞎說，老弟可是地地道道的城裡人兒，你這不罵他嗎？」，我感到可愛又可笑：
「哥，城裡也分好賴人兒呀？嫂子是說那些鬥心眼兒的城裡人，這種人城裡居多！」，嫂子問：
「老弟，啥叫居多？」，我解釋：
「就是說，病田里好秧子少，好田里病秧子少。」，嫂子一點就明白：
「那老弟你就是病田里的好秧子！」，這回他們夫妻默契了，大哥大加讚賞：
「這回你嫂子說了句人話！」，我不樂意了：
「哥你咋罵人呢？」，那邊兒又回話：
「哥又錯了！嘿嘿……」，嫂子得意了：
「老弟呀，你可是給嫂子出氣了，你哥這頭倔驢從來都不給人回話，可讓你小子給制服了，俺看恁真中！」，大哥道：
「好了，別太累著兄弟了，讓他好好休息吧，嘮的時候多著呢。」，嫂子也囑咐著：
「好孩子，好好歇著，別老忙，養好了身子才是正理兒。」，我給哥嫂道了晚安。
我真的是很累，但我糾結的心被這兩個電話打開了，這使我又想起邊境線上那茫茫的白樺林和陣陣松濤以及那些敦厚樸實的面孔……
（盛順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