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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新春話階級故事之趣談 文 / 盛順豐

    (有病也得說沒病)

    「你那括弧裡的話有毛病,有病也得說沒病,這不是撒謊嗎?或者說:你有病。」,

    「我真的有病,可在這大好年關裡,有許多的避諱,比如我這病,有也得說沒有,你不能因為自己的病痛去衝撞了別人的健康。」。

    「靠!太迷信了吧?!高血壓又不會傳染,難道過年連生病的權利都沒有了嗎?那過年醫院都該關門了。沒道理,總不能因為這種避諱,斷了醫院的財路吧?我都分不清誰有病了,那要是真的有病該怎麼說?」,

    「憋著,不說。」。

    「就這麼簡單?」,

    「自己注意就行了,大過年的,你跟人家說你病了,人家會覺得你很晦氣的,幸好我們都生活在現今的開放時代,要是擱到乾隆那裡,像我這樣不識時務的人,最好扮作啞巴。」。

    「乾隆不是一代明君嗎?難道他也避諱?」,

    「你大概電視劇看多了,他的所謂明君之名,就是以殺人來扼制ziyou,某某編纂大典,本來是為了歌頌他,但只因在書中直呼其名,結果滿門抄斬,所以,馬屁不能亂拍,要拍就得小心翼翼地拍,否則你就是蒼蠅,自己給自己准本了蒼蠅拍。」。

    「可這和你所說的階級有什麼關係?我看你不僅是血壓高,邏輯思維也有問題,階級和故事有因果關係或能並列述之嗎?」,

    「當一種意識形態結束後,它便會遺留下一些故事,故此,關於階級的故事,在這個時代是可以講的,因為,不一定有人聽,並且,它不犯避諱,和邏輯思維更無關。」。

    「講一個聽聽看?」。

    話說社會主義公社時期,生產隊經常召開批鬥大會,要確立一個地主階級的身份,就必須有一個充分的理由和證據,這樣才能把一切牛、鬼、蛇、神揪出來,用無產階級思想政權把他們徹底打倒,再踏上一隻腳,讓他們永世不得翻身!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生產隊召開社員大會,憶苦思甜、揪斗地主,控訴萬惡的舊社會,老長工某某被叫上土檯子,他用破爛的衣袖抹抹被凍出的鼻涕:

    「這個地主階級就是壞,解放前我給他家扛長工,那可真是狠心哪!」,會場下面已經開始有哭泣聲了,等著這位苦大仇深的長工接著控訴:

    「記得有一天早上,我要到田里去犁地,他硬是把我攔住不讓走。」,下面問:

    「他用皮鞭抽你身了?你沒聽歌裡唱的嗎:舊社會,鞭子抽我身!」,長工白了她一眼:

    「咱這兒又不放羊,哪兒來的皮鞭?我好好地要去幹活,他打我幹什麼?」,下面疑惑了:

    「那他至少要罵你幾句吧?萬惡的舊社會,地主不是打就是罵。」,長工不耐煩了:

    「還讓人說不?你有沒扛過長工,你知道啥?他是嫌我早飯吃得太少了。」,下面似乎明白了:

    「哦,這就對了,長工吃糠咽菜,那些東西豬都不吃,他只有讓你吃完了才肯放你走,真是狠心!」,長工又擦了一下鼻涕:

    「你胡說啥?那年月哪有糠給你吃,是白麵饃,我只吃了三個,他嫌我吃得少了幹活沒勁兒,所以非讓我吃飽了再下地,可我要是再吃不就得撐了?你說他有多霸道,不吃硬讓人吃,就為讓我給他家多幹活。」,下面又問:

    「那你吃了沒有?你不吃他打你了沒有?」,長工把鼻涕一甩,氣憤地對發問者道:

    「你怎麼老想讓我挨打?他敢打我嗎?他要是打我,我早就不給他幹活了!」,下面知道問錯了:

    「那好,你說,地主階級怎麼壓迫你的?」,長工一臉得意:

    「他給我懷裡硬揣了幾個白麵饃,裡面還夾了鹹菜,我幹活累了,最後全吃了,那可真香呀!」,他的表情意外的泛出滿臉紅光,彷彿又回到了那個萬惡的舊社會……

    隊長急了:

    「下去下去!我看你是餓昏了頭了,滿嘴胡說八道!」,長工下去了,他的苦大仇深剛剛開始訴說,就被革命力量阻止了,還是換一個的好,這回不能隨意發言了,隊長點名,指定目標:

    「老钁頭,你最可憐,你在舊社會受的苦大伙都知道,可現在的年輕人他們不知道啊,說說你的事,讓他們好好受受教育。」,老钁頭磕了一下煙袋,一臉迷茫:

    「俺說啥?俺是逃難到咱這兒的,如今能好好活著,全靠黨啊!」,隊長眼裡放光了:

    「來來,快上來!就是要你這樣受過舊社會大苦大難的老雇農給他們講,講講你那三個兒子是怎麼沒的。」,老钁頭擦著眼淚就上了台,他激動地半天說不出話來,看來這回隊長找對人了,老钁頭擦乾眼淚開始控訴萬惡的舊社會:

    「就說俺在民、國年間,」,隊長立刻給他糾正:

    「應該說國、民、黨、反動派時期,接著說。」,老钁頭一下被那個時代定義給激怒了:

    「就是那狗日的時期!俺老大到煤礦上出苦力,那年煤窯上出事,給活活踏死在裡面,連個屍首都沒找見!」,底下開始有抽泣了,這效果不錯,他稍稍緩過點兒精神接著說:

    「俺老二先是在地主家陪他家少爺讀書,後來,他家少爺當了軍官,就硬把俺老二也拉去當兵,快解放時,他把俺老二給騙到什麼灣去就再也沒回來,現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哎!」,隊長幫他解釋:

    「老钁頭,那是抓壯丁,最後給弄到台灣受苦受難去了,現在還不知道怎樣在水深火熱中掙扎呢,哎,真是苦哦!」,隊長也開始哭了,下面已經是哭聲一片,老钁頭更加氣憤地開始說了:

    「萬惡的舊社會弄走了我兩個兒子,就剩下俺那可憐的小三兒了,誰承想,三年自然災害又給餓死了!你說俺現在活著和死了又啥兩樣?」,大伙的哭聲越來越強烈,下面不斷有人在控訴著:

    「我那可憐的閨女也是三年自然災害給餓死的,要是活著,都該嫁人了!」,

    「我家一脈單傳,就那麼一個寶貝孫子,也是那年給餓死的,哎,這叫什麼日子喲!」,

    這回大伙是動了真感情,可隊長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兒,三年自然災害不是已經進入新生會了嗎?這怎麼和批鬥會給扯到一起了?可他心中的苦大伙也都知道,他老婆也是那年頭給餓死的,看來,這會不能再開下去了,他怕那些年輕人發問,就立刻宣佈:

    「今天的會就開到這裡,散會!」。

    我們打到一個階級,是為了建立另一個階級嗎?老馬不是說,革命的最終目標是要消除一切階級嗎。

    在現存社會中,階級依舊存在,否則,就沒有關於階級的故事了。

    (盛順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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