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三秦夜話 文 / 盛順豐
這次大哥大嫂的接見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但我心裡多少有些底兒,我一路盤算著:若是為了我的個人問題,我會和小不點兒瘋玩兒,不理他們;如果是說別的,什麼都行,只要不強迫我上月球就行。
「叔叔,我最喜歡來接您了!」,年輕的司機已經和我很熟悉了,但他老闆的命令多少對他都有所轄制:
「喜歡接我?怕不是實話吧?我一個半大老頭兒,挺招人煩的,尤其是你們老闆,我是他們夫妻倆的心病,帥哥,別隱瞞什麼了,是不是拉我去灌辣椒水坐老虎凳什麼的?」,司機笑的很燦爛:
「您說這些話就是我喜歡的原因,可我也沒有您想的那麼複雜,我又不是老闆的密探,只是為他工作而已,本來一天的勞累挺疲憊的,但一見到您,尤其是聽到您說話,我就無法緊張和疲勞了,」,我覺得他的話沒什麼道理,但又找不出什麼毛病,我也從不喜歡在別人的話裡挑刺,那樣大家都累:
「本叔叔是不是很傻?或者說是你們心裡的開心果?若果是這樣,那就把我埋葬在山崗!」。小司機笑得更厲害了:
「叔叔,我就是有再不開心的事,聽您這麼奇怪的說話,都會把不開心的事埋葬在你的山崗上的!」,我到:
「那我不成了垃圾廠了?也好,願為廣大群眾服務,只可惜叔叔也是群眾中一普通分子,誰為我服務呢?這是個值得考慮的問題……」。
「您這還是哈姆雷特的心理獨白嗎?」,我假作沉思:
「這不是生存與毀滅的問題,是快樂與不快樂的問題,關鍵是我到達目的地後是否能快樂的問題,哎,生活,怎麼就這麼簡單呢?簡單到了連複雜都無法介入的地步。」。
「其實,我覺得您是個很認真的人,並不是老闆眼裡那個什麼小孩子,我個人覺得您挺深刻的,」,我比較興奮了:
「你一直在研究我嗎?這話三十年前有人曾對我說過,但那時我不曾在意,現在我成了木乃伊級的市民了,卻再一次聽到了另類的掌聲,倒三十年回去,我們必定是哥們兒!」,他認真地笑了:
「我夠格嗎?」,這是這個世紀人的通病,但也是一種晚輩的禮貌:
「善意的虛偽,但值得肯定,我如果反問你我夠格嗎你會怎麼想?」,他好像有點兒被我繞暈了: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想,我應該怎麼想?」,我大聲道:
「你會說我更加虛偽!」。說話間,車子已經到達目的地了,小樓裡的燈亮著,應該是特意在等我,我真的是覺得小司機很辛苦:
「帥哥,真的是辛苦你了,明天向那老傢伙要加班費,他要是不給我付!」,司機更加快樂了:
「叔叔再見,我們老闆對我特好,您別離間我們關係?少喝點兒?」,這話我愛聽:
「這是真話,我愛聽,快走吧,你女朋友應該等的不耐煩了,把你的甜言蜜語帶給她吧,注意安全?」,我下車,他緩緩地走了。
嫂子笑盈盈地迎了出來:
「姐等你半天了,可算來了!」,我問道:
「哪個姐?」,她挽著我的胳膊:
「死小子裝吧,我只是你嫂子嗎?」,我立刻掙脫她溫婉的手臂:
「怎麼你要和我另立關係嗎?那得先和裡面那老傢伙做個了斷才行,否則我們就是非正常的姐弟戀了?!」,我又一次遭到了溫柔的美人拳:
「壞小子!叫你貧!氣死人都不償命!」,大哥已經瞇著眼睛目視著我們:
「哦,看來我這老傢伙真是多餘的了,你們遠看像戀人,近看像母子,怎麼看都沒有我見縫插針的機會,我還是把那瓶五糧液拿到別處去自己慢慢喝悶酒吧,咱酒量不行可以按毫升喝,只當是療傷的藥吧!」,
大哥如今也如此幽默,其實他從來都不乏幽默,只是總被他當孩子看,我沒覺察到,嫂子笑了:
「是你兄弟自己說的,和俺是姐弟戀,只因為你這多餘的電燈泡!」,嫂子開心的笑著往廚房去了,大哥好像不認識我一樣上下打量著我:
「你小子沒什麼特別的嘛,就是看上去年輕點兒、比我帥點兒,一點兒都不成熟,還是給我們做兒子的好,你作她的戀人,嫩了點兒,怕是你兄弟回來也不答應,」,我覺得他今天很奇怪:
「誰是我兄弟?我只有堂兄弟,再就是你們這些狐朋狗友般的義兄,俺是俺家獨苗一棵,你可不興瞎說啊?!」,大哥將我摁到紅木椅上:
「我說孩子,你瞎激動什麼?那小不點兒從來都把你叫伯伯,他爸爸不是就你的兄弟嗎?可惜呀,他們今天都不在這裡!」,不帶這麼欺負人的!俺氣憤:
「本少爺現在給你兩條路:一、交出暗藏的階級敵人,二、俺打的回家!」,大哥知道我不是真惱:
「這個二,哥是不怕的,因為你已經夠二的了;只是本兄長想見識你這什麼階級敵人,說來看看?」,我覺得他的確沒有我反應快:
「就是你瓶子裡的那些受苦受難的若干酒精分子們,它們需要我的腸胃來分解以起到化合反應!」,大哥笑得快要咯痰了:
「真是地道的文科生,說起行外話都不怕羞紅臉!新陳代謝好嗎?」,嫂子來了:
「今天是我們姐弟對話,有你什麼事?你應該學會紳士點兒,別讓這文科生挑到你的之乎者也,那樣就尷尬到已焉哉了?」,大哥拿了塊盤中的西瓜吃著:
「你們兩個文科生,真的是酸,這西瓜都快能釀醋了!」,我也拿起一塊:
「敢問老先生此瓜何名?出於何處?」,大哥吐著瓜子到:
「此乃西瓜,出於超市也!」,我大笑:
「廣義講:此乃寒瓜,出於西域,故名西瓜;近處講:此乃療傷果,出自吾姐之刀下也!」,大哥一口西瓜噴了出來,嫂子笑翻了天:
「我說相公,別再和這壞小子鬥嘴了,除非你長兩張口!哈哈哈!」,大哥擦擦嘴:
「怕是八張也不夠,俺接著食用寒瓜也!」,孩子沒在,這是他們約我來的原因之一,但他們真正的目的始終不脫口,大家就心照不宣罷。
「老弟,姐今天想和你談文學,」,我感到詫異,擰開了酒瓶蓋兒:
「文學是用來談的嗎?太不嚴肅了!就好比十幾年前的那個自戀者,如今不是被談,而是被遺忘到想都想不起。」。嫂子問道:
「從何說起?」,我將瓶口對著嘴猛倒一下入肚:
「那個什麼衝擊諾貝爾文學獎的尤物!辛勞的好作家路遙從來都不多管閒事,生前也在無奈中歎到:三秦大地,上下五千年就出了這麼一個貨!」,嫂子果然是我的知音:
「我想起來了,就是那個拿著和許多名作家、省市領導人合影到處行騙的所謂文壇新人?想起來真讓人噁心!那些名人也是,怎麼就那麼容易上他的當呢?」,我真的是不屑了:
「蒼蠅從來叮臭肉,凡沽名釣譽者,皆喜此類,更有甚者,物以類聚,所謂名人,如果能淡泊一些,把兩個字常常倒過來念,就不會那麼膚淺了,其實,說到根底無非是兩個字:為錢。」。大哥點點頭:
「沽名也好,釣譽也罷,若僅僅只為此二字,到最後不得不走入死胡同,哀哉歎曰:除了錢,一無所有!」。
我感動於大哥的精闢總結,因為他是過來人,但他如今依舊在奮鬥著,本可以名利雙收了,可他現在卻是大徹大悟,我很為有這樣的哥嫂感到自豪,他們很現實,也很謙卑,從來不把自己當老闆看,並非他們的文化層次高,而是一種做人的準繩定位。
我為自己一路上的猜測感到羞愧,真的是不該把自己的摯友當做庸俗之輩去想,相反我倒覺得自己被自己的想法給庸俗化了,此刻,倒是想把一肚子的蘇格拉底和歐洲文藝復興乃至子曰詩雲都靜止了,也沒多少,因為,酒只被我喝下去半瓶,搖起來光當作響……
我在想:假如我是一個歌者,難道就只需要懂一些平均律和五線譜嗎?正如許多膜拜西方音樂的人總以為平均律來自於西方,豈不知朱載育乃我中華人士,更是平均律的發現和發明者?
我又在想,假如我是一個畫家,難道就只去辨別和標榜自己是西派的或是中派的?那豈不太過程式化和簡單化?那樣簡直就成了商品的分類:則西畫無非是素描打底,油畫、水粉、水彩、抽像、寫實等而已,五個調子鋪道路,一張se譜定乾坤,還有什麼藝術性可言?而國畫就更是無法深究了,白描填se為工筆,寫意著墨題字為圖,山水皴擦點染即成形;至於書法就更加不可理喻了……那樣會氣死吳道子,弄瘋唐伯虎,變態顏柳歐的!!
還是回到現實中,價值不是用鈔票衡量的,尤其是藝術價值,買則俗,賣則庸;自吹則自殘,他捧則奴顏。忘我即有我,有我即毀己。無名則以沽名而釣譽以獲錢財,獲而不得以錢財再沽名以釣譽,得不償失,區區十幾載,功名惹塵埃,無可奈何花落去,惡性循環,年復一年,一代無一代——人品即本品!!珍品有幾何?!
(盛順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