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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陝北押送記 文 / 盛順豐

    (漂泊回憶上)

    都市的夜色中突然飄來一句地道的陝北信天游,勾起我遙遠的記憶。

    也是在這個季節,臨近霜降,但那已經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我的心便隨著這歌聲又飄回到那時的黃土高原……

    那時,我在陝北服役,是個典型的娃娃兵,下到某縣中隊,由於過分活潑,經常弄出些讓中隊領導頭疼且無奈的事,指導員見了我就搖頭:「真的是又機靈又可愛,但更可怕!不定啥時候又捅婁子呢?!娃娃,你就在咱這中隊大院兒好好的玩兒啊?別亂跑。」。

    靠!我是現役軍人,是一名光榮的武警戰士,怎麼成了玩兒了?我的擒敵技術不比誰差?除了年齡差點兒,他們還不如我動作標準呢,我的前後倒功都在老兵之上……這些是我那時的心裡獨白,想來有些幼稚。

    這天縣公安局長親自告上門兒了,他是地道的陝北人,轉業到了地方,他對指導員大喊:「哎我說指導員,你們也不把那個猴(陝北話小的意思)娃娃看好,他咋甚事都敢做咧?」,指導員便派人到處找我。

    找我的是我哥們兒,他把局長說的話都告訴我了,我被他硬從縣新華書店拽了回中隊,進了指導員的辦公窯洞,便看到局長一臉憤怒的表情。

    我也比較憤怒:「沒啥好事吧?咋啥壞事都找我?有好東西咋不叫我?我是階級敵人嗎?我們是正規部隊,你們是地方司法機關,咱們是軍民關係,你的魚水情哪兒去了,真討厭!」,我想跑,但被那老傢伙給拉住了,他是野戰軍出身,力氣真大,看來早有防備。

    「你個猴小子,還想跑?我還沒說甚咧,你那小嘴嘟嘟嘟先放了機關鎗,你活活要把人氣死!你說我家哪次吃好的沒叫上你?你嬸嬸不疼你啦?」。

    他覺得我同意私下裡叫他聲叔叔他就可以擺老資格了,現在回過頭想,也許是年齡原因吧,我那時的確太皮了,吃了齋飯就忘了和尚。

    我的話早在嘴邊兒等著呢:「那你來找我吃好吃的也不能這態度嘛,我是看押犯人的又不是犯人,就是對犯人也應該以教育為主!」,他的臉被我氣得抽起了青筋。

    「你個猴娃娃,我是打你咧還是罵你咧?你咋就隨便給人上綱上線哩?死人能給你氣活!」,這下我應該贏了。

    「我要是能把死人氣活,那我早就到醫院工作了,還用當一名光榮的武警戰士?!」,他真的快被我氣死,指導員卻在一旁笑個不停。

    他把矛頭指向了指導員:「你不批評他,還笑?沒你這麼慣娃娃的!」,指導員便板起臉來很嚴肅地對我開始了教育。

    「小子,你昨天都幹啥好事了?」,

    「好事?噢,多了,幫炊事班挑了幾擔水,到檢察院幫烏蘭嫂子掃了院子,還幫縣委出了板報,再有就是……」,局長氣得要過來堵我的嘴。

    「哎呀我的個神神呀!我是看見活雷鋒咧,雷鋒沒有這麼小吧?說說你出完板報又做了甚革命工作?」,他一臉怪異,我突然想起來了,立刻要逃,他堵在門上怪笑著。

    「哼哼,心虛了吧?老實交代!」,他從口袋裡掏出了我那把口琴,完了,那邊兒先投降了。

    我自言自語:「這五子哥咋這麼沒出息呢?這要是戰爭時期,他肯定是個叛徒!我找他去!」,五子是縣民兵連的民兵,和我關係非常好,我常去他家玩兒,他媽媽特別喜歡我,我咋也想不到他會出賣我。

    指導員無奈地看著我:「娃娃,快去把東西拿來吧,你五子哥發的子彈也是有縣武裝部軍械登記的,你要是不交出來,他怕是真的要被民兵連開除咧!」,我徹底被瓦解了,極不願意地把那顆十分可愛的三八式大子彈從口袋裡掏了出來。

    「我答應你們還回去,能不能再讓我玩兒兩天,一天也行?」,局長一把把子彈奪過去,速度之快就像餓鷹撲食!但他好像被嚇出一頭冷汗。

    「我的個神神哪!你還隨身帶著?你可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混小子!誰給你說這是假彈咧?推上槍膛就能打出去!」。

    那是老三八式步槍配發的子彈,我覺得民兵也就是做個樣子,應該是假彈吧,便用口琴和五子交換了,本來準備設法鋸開做個小筆筒的。

    指導員拿過子彈仔細看了一下,臉色也變了:「猴娃娃,你可真是小二不愣子!真要像五子說的讓你把它鋸開,你娃娃非送命不可!幸虧局長來的及時,我的個娘哎,你咋這麼楞呢?」,看他們神情緊張的樣子像是真的,要回來的可能性應該是零。

    我沒好氣,拿起口琴往窯外走,被指導員攔住了:「能告訴我你接下來要幹什麼好人好事?我找個你的好戰友配合你呀?」,

    「對待戰士要批評加愛護、教育加幫助,你這是啥態度?諷刺挖苦革命戰友,思想不端正!」,這回是局長在笑了。

    「哈哈哈哈!我倒是覺得這猴小子更像指導員,這就是你帶的兵?高,實在是高!真有思想覺悟,水平也高!」,指導員臉紅了,他們放我出去了。

    後面飄出局長的話:「真是讓人惱不起來,實實地招人歡喜!哈哈哈!」,

    「歡喜個屁!你見過誰拿真手榴彈往窯壁上釘釘子的?全軍恐怕獨此一份兒!這是沒有捅天的竿子,要有,天早就被弄個大窟窿出來了!得給他找點兒大人的事做做,不然總也長不大……」,後面沒好話,我找烏蘭嫂子玩兒去。

    不久,指導員果然給我找了事做,我要和三班長執行往勞改農場押送犯人的任務,具體地方不能說,至今我也得保守這種常識性的軍事秘密,我興奮極了:去那兒要路過南泥灣!到陝北這麼久,還沒去過呢,路過時能看一眼這歌裡唱的陝北的好江南就很知足了。

    犯人我認識,是後溝的老八,沒犯啥大事,閒的沒事幹就去賭錢,賭輸了就合夥去攔路搶劫,沒拿凶器也沒傷人,幾個漢子就搶了幾十塊錢,那時人都窮,但老八家卻因為包果園早發了,只是不爭氣,賭錢輸了又不敢回去要,怕他婆姨罰他下跪,人昏了頭,怕婆姨卻忘了監所更應該怕。

    秋末初冬的陝北已經是晝夜溫差較大了,尤其是晚上,得穿上軍大衣才行,否則會被凍得跳舞,我把備用的大衣搭在老八手上蓋住了手銬,這樣就不會有那麼多奇怪的眼神了,他改造完必定還要回到這裡生活,其實他人並不壞,就是有了點兒錢燒得!

    上了長途車,我緊挨著老八坐,三班長在後排坐著,我低聲和老八開玩笑:「八哥,我要是半路打瞌睡,你會不會藉著停車上人跑了呀?」,他被我問得臉漲得通紅。

    「班長,我跑個甚?就兩年,不值得,再說你這麼精明的,能讓我跑咧?」,沒人注意我們的談話。

    我繼續開玩笑:「那咱回去,我和所長商量一下再給你加上幾年,你跑起來就有動力了?」,他無奈地搖著頭不再理我,畢竟他在號子裡蹲過幾天,和我說話有了距離。

    到延安要換乘往東南方向去的車,就是往南泥灣方向,三個小時後才發車,要等到下午了,我有點兒著急了:「三班長,咱們到市裡去看看我的老戰友吧?」,三班長比我大很多歲,是個很穩重的老兵。

    「芝麻大個娃娃,你還老戰友?那我是不是該進棺材了?不行,咱們再咋也是執行任務,不能違反規定,那樣會背處分的!」,真是,又沒讓他來領導我,只是一起去,商量成了我向他請示了,倚老賣老,但人家畢竟比我大。

    「老大哥,那咱不能就這麼在這兒傻等三個小時吧?飯也吃了,咱到百貨商場去轉轉吧?我想買點兒好吃的帶上,路上要是餓了就不怕了。」,他奇怪地看著我,又看了一眼犯人。

    「他咋辦?從沒聽說過帶著犯人逛商場的,我知道你是想買零食,你那些喂麻雀的東西能管飽嗎?我說娃娃,你咋啥事都敢想敢干呢?」,能看來他也想去,但卻被規定給絆住了。

    「這還不簡單?讓他別再左一個班長右一個班長地叫咱們,把手銬卸了,快到地方時再給他帶上?」,三班長仍舊不敢做出決定。

    「要不你自己去吧,我們在這裡等著你?」,

    我那時覺得三班長真的是膽子太小了:「這更不行了,槍不離身,犯不離雙,真要是給其他中隊多事的看到你單獨押送犯人會立刻報告的,那才吃不了兜著走呢,你問老八他敢跑嗎?」。

    老八拚命地搖頭到:「我可知道你們倆的槍法,尤其是小班長,我不想白白送死。」,我笑了,三班長不得不按我的意思辦了,大讓小這是常理。

    但後來這件事還是傳出去了,傳言不知道哪個中隊的一大一小領著犯人逛商場,開創了武警兵種特殊照顧犯人的先河,最討厭這種以訛傳訛,尤其都是男爺們兒,嘴巴就不能縫住?

    那時的延安市實在是人少建築也少,最繁華的便是唯一的市百貨商場了,也只有在那裡轉轉才能把時間打發掉,並且那裡離長途車站很近。

    總之,那天我是非常愉快的,因為下午便能看到南泥灣了!

    (盛順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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