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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5章 情理難清 文 / 銀月舞

    樸凌、司馬原前去無極閣稟報戰果,朝雪卻徑直帶著憔悴、虛弱的小萌回了弟子房。小萌未見到分別多日的炎尤,心裡甚是不悅,暗想:「死炎尤、臭炎尤!我在暗牢裡關了這麼久,卻不見你前來相救,自己消失地無影無蹤。今日我被救回山來,卻又不見你前來一看,真是沒心沒肺!」小萌越想越覺不是滋味,嚷著要讓炎尤前來相見,非要狠狠地臭罵他一頓。只是朝雪回程途中被司馬原再三叮囑,萬不可將實情透漏,她哪裡敢依小萌的心意,故萬般阻攔,一而再地好言相勸。瞞天過海,惟怕一疏。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

    因小萌無休無止地哭嚷著要見他,朝雪不免有些心軟,總覺得他們這樣欺騙已經身心受創的小萌太過殘忍。

    女人對女人往往最不信任,可同時,女人對女人往往又最具同情心。畢竟,女人都是感情上的弱者。

    於是,朝雪不忍之下,將炎尤的實情毫無保留地一併告知小萌。

    晴天霹靂,天塌地陷!小萌絕不願相信她心目中的那個正義凜然的炎尤大哥會背叛師門。炎尤落此絕境,小萌差點魂飛魄散。

    「身陷思罪涯,不就等同於成了活死人?」小萌越想越怕,她害怕就此不能再與炎尤相見。

    此時,她都明白了。原來不是炎尤置之生死而不顧,而是他同樣也遭遇了牢獄之災。在她的心目中,她的炎尤大哥依然還是個英雄。

    英雄無淚,浮萍一生!

    雖心有不甘,池炎尤終究未作任何抵抗,抬著頭入了思罪涯。可他哪裡知道,幽暗昏涯之外,還有一位女子為他所受的不公待遇哭得悲天蹌地、死去活來。

    眼淚乾涸,小萌此時倍加虛弱。她顧不得將要崩潰的身體,直奔無極閣而去,朝雪哪裡敢放行,再三阻攔,可是終究沒能攔住她。

    小萌疾步來到無極閣,卻見無極閣中已空無一人,甚覺失望。只是失望歸失望,小萌絕不願停下她那雙早已疲憊酸疼的腳,便又轉頭奔往玉衡宮去。

    此刻,草谷長老正在宮主查閱典籍,聽到急促的腳步聲,便扭頭探向門外,卻看到正是小萌匆然而至。草谷早已料到小萌終究會為炎尤來找她,故無半點驚異的神色,於是又扭回頭去,繼續翻閱典籍。

    「師父!」方進門,小萌便大聲招呼道。

    「是小萌啊?快進來吧。」草谷半冷半熱地應道。

    「師父,小萌差點就見不到您了。」小萌身顯疲態,咧嘴欲哭道。

    「孩子,身子虛就好生養著,不必急著過來看為師。你的遭遇,我已聽樸凌說了。哎,都是為師不好,當初不該讓你們下山,不然也不至於落得今天這個地步。」草谷不停地搖著頭,唉聲歎氣道。

    「師父,弟子從未有過抱怨之念。只是……師父,您真的相信炎尤大哥他會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來?」小萌一字字問道。

    草谷沒有急著回答,仍繼續翻閱手中的典籍,只是不斷地唉聲歎氣。

    「師父!您知道炎尤大哥他是清白的,是不是?小萌懇請師父為炎尤大哥做主,還他自由身!」說著,小萌跪倒在草谷面前。

    「孩子,你這是何必呢?快點起來,別折了身子。你這樣,為師心疼。乖徒兒,聽話。」草谷放下手中的書卷,彎身將小萌扶起,道。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您就是小萌與炎尤大哥的再生父母,我們都是您的孩子,孩子遭不白之冤,您能坐視不管嗎?」小萌一臉哀愁道。

    「孩子,你還小。很多東西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炎尤一事,個中原委,是非曲直,不是三言兩語就是能跟你說清的。我知道,你跟炎尤他感情甚篤。但是,公歸公,私歸私,我們總不能因為私人感情而置蜀山門規以不顧。」草谷緩緩道。

    「我不信!我決不信炎尤大哥他會踐踏門規!他一定是被設計陷害的,我一定要救他出來。」小萌難以控制激動的心情,大聲道。

    「小萌,你冷靜點!難道你欲要步炎尤的後塵不成?你想過衝動的後果沒有?」草谷生氣道。

    「我不怕!大不了,我陪炎尤大哥他在暗涯中度過餘生,至少他也不會感到孤獨。」小萌道。

    「怎是哪你沒有辦法。好,為師今天就將實情告知於你。你聽著,你的炎尤大哥他並非平凡人類,而是魔頭轉世。他將是全人類的敵人,如果不及早禁錮他,怕屆時難免生靈塗炭。」草谷深怕小萌做出傻事,誤了一生,不欲繼續隱瞞下去,依實道。

    「你說什麼?炎尤大哥他是……我不信!這一定是你們為了加害於他,編出的故事。炎尤大哥他一身正氣,為人耿直,絕不會是什麼害人魔頭。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蜀山派為了自己的某些目的,不惜犧牲門中子弟,還編出如此滑稽不堪的段子來。而作為師父的您,不但不為弟子昭雪不白之冤,反而助紂為虐,任由蜀山妄為。師父,弟子真的錯看您了!」小萌憤怒不已道。

    「你可知道你說了些什麼?如若讓其它長老聽到你方纔所言,定會治你大逆不道之罪。不是不信麼?好,今天就讓你徹底信服。」說著,草谷從壁櫃中取出一個金燦燦的令牌,塞於小萌手中,道:「看看這個東西,你就會一切都明白了。」

    「這個不是炎尤大哥的隨身寶物嗎?上次聽到說過,他從山崖落下之時,正是這枚令牌顯現神秘之力,救了他的性命。他的東西,怎麼會落到師父您的手中?」小萌不解道。

    「原來你早已知道此物。就怕你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你可想知道這枚令牌的來歷?」草谷故作誘導道。

    「什麼來歷?」小萌一臉茫然,問道。

    「此乃上古時期,九黎部落首領蚩尤號令群雄的令牌。」草谷道。

    「蚩尤?你說的是那個與黃帝逐鹿天下的邪帝蚩尤?」小萌愣然道。

    「沒錯。最開始,我也不願相信。後來查找了許多典籍,果然證實這枚令牌是蚩尤當初所用的令牌無疑。」草谷道。

    「可這也不能證明炎尤大哥他就是這枚令牌的主人啊?說不定只是他偶然撿到的呢?」小萌質疑道。

    「沒錯,這枚令牌確是他偶然撿到的。但是,這枚令牌當初被蚩尤施過咒語,更被渡入了強大的魔力。對一般人而言,此物無異於廢銅爛鐵,但是對於它的主人而言,此物全然一個蘊力無窮的至寶。也就是說,只有它的主人才有能力喚醒它。這麼說,你明白了麼?」草谷不厭其煩地詳解道。

    「不,我的炎尤大哥不會是魔頭,不會的!你們騙我,你們都是騙子!」小萌扔下手中的令牌,發了瘋似的跑出了宮室。

    草谷俯下身去,拾起小萌扔在地上的令牌,擦拭了一番,又小心翼翼地放回壁櫃去,繼而又重新拾起典籍,無奈地搖著頭,繼續翻閱起來。

    小萌跑了出來,來到山門外,盤坐在蓮花塘邊,托著腮幫,不住地撿起地上的小石子往塘裡扔。聽著「噗通」的脆響聲,小萌回味著與炎尤初識時的一幕幕,臉上似又呈現了久違的幸福神色。

    「不瞞仙女姐姐,小生正是不慎跌落崖下,傷了腳踝,如今迷落於此。敢問仙女姐姐,此處可是仙境?」

    小萌回想起當初炎尤誤把自己當作仙女時的傻傻的樣子,頓覺得好笑。「炎尤大哥,如果我真的是仙女的話,該有多好。至少,我可以很輕易地將你從暗涯裡救出來,然後遠走高飛,像爹爹跟娘親曾經那樣,歸隱山林,從此不問世事。他們都說你是什麼蚩尤轉世,就算是,那又怎樣?小萌才不管你什麼身世跟什麼來歷,我只知道,你是我最依賴的那個既體貼又很有愛心的炎尤大哥。魔就一定是壞的麼?這些自稱名門正派的人,不是也偷偷摸摸地算計著別人,以強凌弱,比魔更可惡。雖然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痛苦很孤獨,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救你出去。」小萌自言自語道。

    顯然,小萌下定了決心,定要將炎尤救出。只是,她只在山中呆過數日,思罪涯到底位居何處她還沒有弄清,又何談相救呢?

    小萌心裡很明白,蜀山弟子絕不會與她透露半點有關池炎尤以及思罪涯的消息。靠人不如靠己,她決心自己去查探出思罪涯的具體所在。於是,她站了起來,走回山門去。

    樸凌和司馬原從無極閣歸來後,得知皇甫朝雪未能管住嘴,竟將炎尤的處境一五一十地和盤托出。樸凌憤憤地將皇甫朝雪臭罵了一頓,司馬原也同氣不打一處來,沒有給朝雪好臉色。皇甫朝雪自覺闖了禍,未作任何口舌之辯,任由二人數落。不過,氣憤歸氣憤,三人生怕小萌情緒失控從而生出事端,便慌忙四處找尋。

    正是:

    「千古雲流撼今晨,一朝謠令混乾坤。正邪自古同冰炭,情理難清判偽真。」小萌剛進入山門,便撞見了樸凌、司馬原和皇甫朝雪三人。「小萌,終於找著你了。你下山了?」樸凌問道。

    「沒有,我……只是在山門外走走。」小萌神色黯然道。

    「嗯,也好,多走走對身子也有好處。」樸凌笑著道。

    「嗯,有事麼?沒事的話,我回去休息了。」小萌道。

    「嗨,沒事。我們就是發現你不見了,比較擔心而已。走累了,那就趕快回去歇息吧。」樸凌道。

    小萌全無心思與這三人交談,黯然走開。在她的心裡,這三人是定然不會像她那般為了池炎尤不惜一闖虎穴。

    自從前日在水府中被捉後,她便被施了禁咒術,故小萌的安魂術如今已經無法使出。縱使她殫精竭慮地想破除禁咒,但卻每試盡爽,毫不湊效。無法使用安魂術,小萌便連黔驢之技都失了去,何談救出池炎尤呢?欲速而不達,小萌諳知此理,便先打算養好身子,心想,「待身子康復,說不定就會柳暗花明,禁咒自消呢?」

    樸凌、朝雪、司馬原三人雖然沒有明問,但是心裡清楚,小萌一定去找長老們討了說法,而且一定是吃了閉門羹。可他們哪裡知道,草谷已經將有關炎尤的一切都和盤托出。樸凌此時最擔心的並非炎尤,而是小萌。炎尤雖然身陷絕境,但他的事終究是急不得的事,何況炎尤身強體壯,即使在幽暗的環境中,十天半月,也折不了身子。倒是小萌,本來就身心有恙,再加上她已知曉炎尤一事,對她來說已然是雪上加霜。萬一小萌有個三長兩短,就算它日炎尤重獲自由,又如何向他交代呢?

    「池兄,樸凌無能,不能此時將你救出,只因鐵筆師叔的喪事未辦,更有萬千巴中城民的蠱毒未解。輕重緩急,都壓在我心。無奈,我只能先急後緩,先重後輕。此刻,我倒是羨慕你,能夠無須再管世外之事。」樸凌心裡暗道。

    「樸兄,發什麼呆呢?鐵筆師叔的喪事已迫在眉睫,聽聞此事由玉書師叔操辦,我們何不前往他那一趟,問問有沒有我們能幫的上忙的地方。」司馬原提議道。

    「是啊,正閒著沒事呢。我們就過去看看,說不定我們可以幫幫他呢。」皇甫朝雪歡呼雀躍道。

    「你啊,就算了吧。就怕你越幫越忙。」樸凌輕瞥了朝雪一眼,諷道。

    「切!你啊,就是狗眼看人低!」朝雪哪裡肯相讓,毫不避諱道。

    樸凌沒有再理會她,只是接連地搖著頭,顯然還在為她未能守住炎尤的秘密一事暗暗生氣。

    「樸兄,你到底意下如何?」司馬原見樸凌既未肯定,又未否定,不免有些著急,道。

    「嗯,你說的沒錯,多一個人手,多一份力量,我們就去玉書師叔那看看先吧。」樸凌點頭道。

    於是,三人齊走向玉書的宮邸——天權宮。

    待三人來到天權宮,恰見玉書長老正在執筆書寫什麼。只因玉書長老平日隨和,並不在意繁縟禮節,三人也就徑直入了門去,輕手輕腳,未有半點聲響。如此,一怕打擾他老人家幹正事,二是想看看這位師叔在寫些什麼。

    玉書倒也十分投入,竟未發覺三位師侄已悄然溜到身後,只管埋著頭,揮著汗,行雲流水地盡情書寫。待任務完成,大筆一擱,捧起已書寫好的紙文,喜道:「哈哈,總算大功告成。」

    「小玉書何以如此高興啊?」朝雪突笑嘻嘻道。

    玉書突聽身後傳來聲音,頓覺一驚,回頭一看,卻是一貧師兄門下的三個小鬼,突由驚轉喜道:「你們三個小鬼,進來也不支吾一聲,這是想嚇死你師叔啊?」

    「嘻嘻,哪有刻意想嚇你啊?我們就是想看看師叔那麼投入,到底在寫些什麼。」朝雪嘻嘻哈哈回道。看到玉書的反應,樸凌和司馬原也一旁暗覺好笑,連聲說「對不起」。

    「我寫的這些東西,諒你小鬼也看不懂,就不與你說了。說說,你們此來所為何事?」玉書放下紙文,拍了拍手,問道。

    「我們是來看有沒有什麼能幫上師叔您的。師叔,要是有什麼我們可以做的,您儘管吩咐,我們定不負所托。」朝雪樂著道。

    「是啊,師叔,有沒有什麼我們三個可以替您分擔的?」樸凌與司馬原齊道。

    「這個嘛?吶!都在這紙上,看看有沒有什麼你們可以做的。」玉書將紙文交於樸凌手上,輕道。

    樸凌捧著寫滿密密麻麻小字的大紙,仔細地上下閱讀一番,司馬原和朝雪也好奇地將頭探過去,卻見紙上寫道:

    一,沐浴,更衣:對往生者之尊重。

    二,遮神:以意對往生者之護。

    三,拼廳:以示往生者落葉歸根之意。

    四,舉哀:為孝道教育之表現。

    五,門制:對外告白,並表明逝者之身份。

    六,置腳尾物,燒腳尾紙:以助往生者突破真靈。

    七,持念往生咒,以仗道力而超拔。

    八,入殮,亦稱「入木」,應置令堂及貢品。

    九,靈堂:(一)靈幡(二)魂帛(神主)(三)感神幡(四)魂身(五)金童玉女(六)安奉七星元辰燈

    十,……

    僅看到這,樸凌已稀里糊塗,後面再也看不下去。樸凌轉過頭,卻見司馬原和朝雪二人都瞠目結舌,不知是懂了沒懂,便問道:「司馬兄,看你方纔的表情,似乎有什麼高見?」

    「你斷定方纔我在看這紙上之文?錯了,我那是在看你的反應。心想,樸兄你定全部看懂了,然後指望你給我們說說。聽聞你要我談談高見,就立刻明白了,原來你也是沒在看。」司馬原調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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