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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6章 一力降十會 四兩撥千斤 文 / 蕭劍寒

    「大膽!你難道不知這裡是鄭老爺的宅院?誰人敢在此放肆?你們誰要再敢往前闖,休怪姑奶奶的寶刀不長眼睛!」說罷只聽「嗆!」的一聲。

    龍吟風一聽,居然動了刀子,便要出去一探究竟。春夫人一把拉住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莫要衝動。將窗簾輕輕掀開一條縫,三人向外張望,只見一群鄉民提著鋤頭,釘耙。手拿鐮刀,鋼叉,將院子口團團圍住,正與擋在院門前的一名老婦理論。

    那老婦約摸五十歲左右,兩鬢略顯斑白。手中提著一對柳葉刀,立在大門前。那班鄉民懾於她的威勢,竟無一人敢向前。

    「鄭老爺的面子,咱們自然要給。要不然也不會讓這個東洋婆子搬到咱們村居住。」手拿鐮刀的漢子高聲道:「只是,那東洋婆子居然讓倭寇住在家裡,這豈不是引狼入室?萬一招來了大股倭寇,咱們全村的人都要跟著遭殃!」

    「說的對!咱們只要那倭寇,與鄭老爺無關!」

    「對!打死那倭寇,永絕後患!」

    「姓謝的婆子,識趣的就讓開!要不然咱們一起上,你也討不到好!」

    鄉民們紛紛起哄道。

    「放肆!你們誰嫌命長,就只管上前一步試試。」說罷,手腕一翻,柳葉刀交叉胸前,一聲輕叱:「斷!」兩道寒光閃處,只聽「喀拉!"一聲脆響,門前一顆碗口粗的梅樹竟被她斬為三截。

    那班鄉民,每日只會在農田里耕種勞作,又豈是練家子的對手。見謝秋娘露了這一手。個個唬得面如土色。還是那拿鐮刀的漢子機靈,高聲道:「水根!快去將林泉院的了空師傅請來。咱們守住院子,今日絕不能讓那倭寇跑了!」

    龍吟風輕輕掩上窗簾,道:「看來此事是因我而起,我出去跟他們說清楚。」說罷,掀開門簾就要出去。

    「等等!」龍吟風身形一頓,回頭一看,卻是鄭森。將木椅拖至牆邊,一縱身,滴溜溜爬上去,取下掛在牆上的長劍。回頭道:「叔叔!我跟你一起去!」

    龍吟風見他小小的身軀,還沒有三尺龍泉寶劍長。卻要和自己一同出門迎敵,不禁心中暗暗好笑。笑著折回去,一把將他從木椅上抱下來,問道:「你看外面那些人,手裡拿著鐮刀,鋼叉。一個個凶神惡煞,你難道就不怕嗎?」

    「不怕!」鄭森揚起小腦袋,手握劍柄,「嗆!」的一聲,將寶劍拔出一截,只見寒芒一閃。龍吟風心中暗暗讚道:」好劍!「」啊!」忽聞一聲驚呼,二人扭頭望去,只見春夫人滿臉關切道:「森兒,快把劍收起來。小心劃傷手。」

    「沒事的,娘!壞人打到咱家門口來了,我要和叔叔一起去把壞人打跑。」鄭森扭過小腦袋,大聲道。

    「可是,你還這麼小,怎麼去打壞人呢?」春夫人皺著眉道。

    「這樣吧!」龍吟風含笑撫摩著鄭森的小腦袋道:「叔叔去打壞人,你拿著劍就在這裡保護你娘。你乖乖聽話,叔叔打跑壞人,回來教你如何用劍,好麼?」

    「好!拉鉤!」鄭森嘻嘻一笑,伸出稚嫩的手指。龍吟風微微一笑,也伸出小指,與他勾了勾。龍吟風兩步行至春夫人面前,將懷中的鄭森遞與她,道:「夫人稍坐,我去去就回。」

    「公子小心!」春夫人一把拉住龍吟風的臂膀,眼神中滿是關切之色。

    「嗯!」龍吟風點點頭,緩緩將她的手移開,輕輕握了握,道:「放心,沒事!」

    春夫人臉上陡然一紅,手指細微顫抖。輕輕一掙,從龍吟風寬大的手掌中掙脫了出去。別過臉,對牆立著。龍吟風仔細望去,只見她從耳根到脖頸俱都紅了。不禁啞然一笑,轉過身,大踏步而去。

    龍吟風前腳剛跨出大門,就聽到鄉民中一片歡呼聲:「了空師傅來了,了空師傅來了。」

    龍吟風遠遠望去,只見那叫水根的漢子領著一個手提禪杖的大和尚匆匆行來。眾人見那和尚行來,紛紛後退,讓開一條路。口中紛紛道:「了空師傅,您可得為我們做主啊!」

    龍吟風暗自好笑,心道:「這和尚是幾品官?如何替鄉民們做得主?」

    只見那和尚亦不答話,逕直走到謝秋娘面前,將禪杖往地上一插。只聽「轟!」的一聲悶響,震得枝頭梅花「簌簌」往下落,似下雪一般。

    那和尚虎目一瞪道:「你就是謝秋娘?」

    「沒錯,是姑奶奶我!」

    「我問你,為何要私藏倭寇?」賊禿!你哪只眼睛看見姑奶奶我私藏倭寇了?」

    「哼!還在狡辯!這裡明明有人看見你們把倭寇藏在裡面了。洒家看你是個女子,本不想與你動手。但你若是執迷不悟~」了空和尚語氣漸漸加重道。

    「若是執迷不悟,那又怎樣?」謝秋娘將雙刀護住前胸,瞳孔漸漸縮緊道。

    「那洒家這根方便禪杖就要超度,超度你!」言罷,一抬手將禪杖提了起來。一記「泰山壓頂」當頭便向謝秋娘劈了過來。

    謝秋娘見這和尚力大無比,一根生鐵禪杖少說也有百餘斤重,挾著一股勁風呼嘯而來。當下不敢硬接,一個「細胸巧翻雲」躍出一丈開外。

    那和尚身材雖然粗大,動作竟也不慢。百餘斤禪杖在他手中如使花槍一樣。足一頓,一記「飛火流星」便追了過去。

    周圍眾人趕忙閃過一邊,生怕被那禪杖碰到。二人刀來杖往,就在院門前鬥了起來。

    一個力大杖沉,一個刀法輕靈。

    一個「一力降十會」,一個「四兩撥千斤」。

    斗至精彩處,龍吟風在一旁也不禁暗暗叫好。旁觀的眾鄉民更是歡聲雷動,紛紛嚷道:「好功夫!」

    「了空師傅了不起!不愧是南少林慧覺方丈的嫡傳弟子!」

    「趁這婆娘無法分身,咱們一起進去,把那倭寇給抓出來。大家說好不好呀?」那持鐮刀的漢子提議道。

    「好!」「好!」眾人紛紛附和,拿著鐮刀,鋤頭就要往院裡沖。

    謝秋娘與了空相鬥,本就有些吃力。眼見得這班鄉民就要衝進去了,心中更慌。有心要速戰速決,當下使出壓箱底的絕招:勞燕紛飛。謝秋娘將牙一咬,左手柳葉刀脫手射出,如電光火石般向了空心口刺去。

    了空和尚微微一怔,及至刀尖快刺到胸口時才反應過來。忙一抬禪杖,「噹!」的一聲將其格擋開去。謝秋娘就是要他這一擋。就是這一彈指的工夫,謝秋娘早已欺身而至。一個「喜鵲登枝」穩穩踏在了空的禪杖之上。右手刀快如閃電般向了空脖頸處砍去。

    「哦!」圍觀眾人紛紛發出一聲驚呼。只見了空和尚單憑一隻右手,舉起了百餘斤的禪杖,外加立在禪杖上的謝秋娘。而粗壯的左手則牢牢攥住了謝秋娘持刀的手腕。

    謝秋娘持刀的右手被拿住。情急之下,伸出左手食,中二指便向了空雙目插去。了空忙一低頭,手指正插在了空那光禿禿的腦門上,戳破了一層油皮。

    「臭婆娘!你給我下來吧!」了空含憤出手,左腕略一用力,便將謝秋娘從禪杖上拽了下來。誰知謝秋娘變招奇快,人還未落地,反腳一勾,一記「撩陰腳「便踢了過來。」大師小心!「圍觀眾人紛紛驚呼。了空不慌不亂,一式」一字鉗羊馬「,將謝秋娘的小腳夾住,腰身一扭,只聽」啊!「的一聲,謝秋娘大聲呼痛。」哈哈哈哈!「了空大笑道:「賊婆娘,好生狠毒。想廢洒家的招子不算,還要踢斷洒家的命根。幸虧洒家防了這一手。」說罷腿上用力,謝秋娘痛得額頭上冷汗直冒,忍著劇痛,破口大罵道:「賊和尚!死禿驢!你那命根又不能用,留著作甚?姑奶奶幫你踢斷,好讓你六根清淨。」一邊叫罵,左腿一邊胡亂踢打,招招向了空襠部踹去。

    「呸!洒家做的是和尚,又不是太監,你管我能不能用。就算不能用,留著小和尚,給洒家作個伴也是好的。」

    圍觀眾人哄然大笑,龍吟風也被逗得莞爾一笑,暗道:「這莽和尚口無遮攔,倒是個性情中人。」

    眼見謝秋娘被了空制住,難以脫身。龍吟風心思:「這姓謝的婦人,也是為了保護我才受的傷。再這麼夾下去,腳踝恐怕會被夾斷。該是我出手的時候了。」雙目逡巡,見地上有顆小石子,連忙拾起。認準了空腿彎上的「委中」穴,「嗖!」的一聲彈出。

    「哎喲!」了空雙腿緊緊夾住謝秋娘的腳,不防有暗器打到。只覺膕窩處一麻,碩大的身軀頓時站立不穩。只聽「轟」的一聲,如推金山,倒玉柱,一下壓到了謝秋娘身上。

    只聽「啊!」的一聲尖叫。謝秋娘雙手護胸,滿面通紅。了空禪師只覺身下壓著一塊軟軟的物什,既軟又輕,還有股淡淡的女人香味,熏得鼻孔癢癢的。渾身麻酥酥,似踩在棉花糖上一般。

    「死禿驢!還不起來!大庭廣眾之下,像什麼樣子。」謝秋娘紅著臉,輕叱道。

    了空心中微微一蕩,只覺她語調輕婉,不似方才叫罵時那般難聽了。再看她臉上,早已霞飛雙頰,鬢角雖略有些斑白,但眉目清秀,五官依舊姣好。更要命的是,那身材,依然豐滿且有彈性。想是練武之人,皮肉鬆垮的速度要比尋常人來得慢些。

    「吭!吭!」了空咳了兩聲,磨磨蹭蹭往起爬,忽覺膕窩處一麻,又趴了下來。

    「死禿驢!存心占老娘便宜是不?你再不起來,我就一刀殺了你!」謝秋娘一邊說,右手一邊在地上摸索。拾起柳葉刀,作勢要砍。

    了空忙握住她手腕,道:「莫砍,莫砍!並非洒家故意要佔你便宜。方才不知哪個小賊,偷放暗器。打傷了洒家的小腿,至今還是麻的。不信你來摸摸。」

    「呸!誰要摸你?」謝秋娘紅著臉,轉過頭去。

    周圍眾人看得面面相覷,目瞪口呆。紛紛議論道:「這打著,打著,怎麼還越打越親熱?還摟到一塊去了。」

    有那好事者道:「莫非大師喜歡吃老豆腐?」

    身旁另一人搭腔道:「說不準,說不準。有句話叫「余娘半老,風騷尤在。」~~~」

    「噗呲!」那人笑得一噴,開口道:「甚麼余娘,還風騷!那句話叫:徐娘半老,風韻猶存。沒讀過書,就別在這拽文。省得讓人笑掉大牙。」

    「余娘,徐娘;風騷,風韻;差不多,差不多。」說話的鄉民摳了摳後腦勺,憨厚一笑道。

    「放你娘的狗臭屁!」了空揚起脖子,怒聲喝罵道:「洒家為了替你們出頭,不惜以性命相搏。如今中了暗算,你們非但不上來幫忙,反而在旁邊笑話洒家~~」

    一番怒罵,人群中頓時寂靜無聲。龍吟風笑著搖搖頭,一整衣襟,快步跨出院門,一把將了空扶起道:「大師,快起來罷!再這麼壓下去,恐怕連貞潔牌坊都給你壓塌了。」

    了空面上一紅,只覺一股柔和而又強勁的力道,將自己一,兩百斤的身子輕輕托起,居然毫不費力。不禁目光中露出詫異之色,將龍吟風從頭到腳上下打量,沉聲道:「方纔放暗器打洒家的就是你?」

    龍吟風嘴角含笑,輕輕點了點頭。

    「倭寇!這廝就是倭寇!」忽聞有人驚聲高叫道。

    龍吟風似乎早就料到會如此,臉上依舊帶著微笑,向四周擺擺手,示意大家安靜。開口道:「眾位鄉親,切莫驚慌。請聽在下一言。」

    眾人一聽,竟然是一口標準的官話。心中的驚恐頓時減了三分,紛紛安靜下來,聽他說道。

    「在下龍吟風,乃是茫蕩十八寨的總寨主。地地道道的漢人。」

    「龍吟風」三字一出口,就聽得人叢中發出一片「哦!」的驚呼聲。龍吟風微微一頓,接著言道:「只因在下的兩位好朋友,身陷倭寇大營。龍某為了搭救二位朋友,是以喬裝改扮,剃禿了前額,裝成倭寇的模樣,混入倭寇軍中。」

    「了不起!」

    「真英雄!」

    眾鄉民紛紛翹起大拇哥讚道。」那,人救出來了沒有呢?「有人高聲問道。

    龍吟風微微一笑,接著道:「幸得關二爺保佑,龍某成功將兩位朋友救出。只是最後與那倭寇首領決鬥時,不慎挨了那賊酋一刀。」說著將衣襟撩起,露出肚皮上的刀口。

    「哦!」人群中一片驚呼。這幫鄉民,平素很少聽聞江湖中事。此刻,聽龍吟風將抗倭之事娓娓道來,便如聽傳奇故事一般。個個聽得津津有味。

    「幸得這位春夫人相救,要不然龍某早已命歸黃泉。只是,在下早晚在院內養傷,未來得及出門拜會諸位,以致於發生今日之誤會。此事皆因龍某而起~」

    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從懷中摸出一錠五十兩的銀元寶。那般鄉民幾時見過這麼大一錠官銀,不禁看得眼都直了。

    龍吟風含笑道:「俗話說的好,逢山拜山,遇水拜水。在下借貴寶地養傷,這幾日少不得要叨擾諸位。這錠銀子,置辦幾桌酒席,答謝諸位。若還有剩的,大家就分了它。好不好?」

    「好!」」好!「

    「龍總寨主為人豪爽,義薄雲天,了不起!了不起!」

    只聞人群中歡聲雷動,龍吟風一拱手,作了個四方揖。目光逡巡,見眾人個個都是喜上眉梢。有那性急的,已伸出手來,彷彿這銀子已是他的了一般。

    龍吟風心中暗道:「這銀子交予誰人手中方才穩妥呢?」

    一回頭,見了空禪師與謝秋娘仍佇立在原地,二人背對著背,也不說話。周圍一片亂哄哄,二人就似什麼也沒聽見一般。

    了空和尚使勁撓著他那顆牛山濯濯的光頭,便似要將頭皮摳破一般。終於忍不住,扭過頭,偷偷拿眼去瞟。正遇著謝秋娘回過頭來,二人四目相對,臉上微微一紅,扭過頭急急避開。

    龍吟風瞧在眼裡,心中暗自好笑。當下已有計較。快步走向前去,將銀元寶遞與謝秋娘道:「秋娘,這操辦酒席的事,就拜託你了。」

    「不行,不行!我與這幫鄉民又不熟。」謝秋娘連連擺手道。

    「不打緊,不打緊!不是還有了空大師嘛!」龍吟風笑著將了空拉過來。

    「他?笨手笨腳的,又能做甚麼事?」謝秋娘斜睨了了空一眼,輕聲道。

    「莫小瞧了洒家!只要洒家發句話,那幫鳥漢哪個敢說個不字?」了空將眼一瞪道。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龍吟風笑著拱手道:「那這件事就拜託二位了。」

    說罷,一轉身,背著手施施然行去。

    這一回有分曉,正是「欲待了時緣未了,四大皆空色不空。」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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