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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二回 父子重逢多喜慶 佳人再見幾多愁 文 / 推窗看雲

    河邊雖無關關鳥,心中自有君子逑;王子慇勤飛熊夢,江山美人成虛影。

    鋮乙在分別八年之後,終於再次見到了他爹鋮鐵旋,卻發現他爹已經成為了單于庭的大賈鐵大官了。原來這鋮鐵旋在漢庭時就是邯鄲巨賈、大俠,幾條街上都是他的商舖;交往的都是官貴、富商。只是樹大招風,他的結義兄弟趙嬰錡殺人了,而且殺的是一個郡吏。這本來跟鋮鐵旋沒有多大的關係,只是他覺得自己兄弟出了事,自己就要出頭。上下打點,跟郡裡的大人來來往往的,趙嬰錡賠錢了事,錢自然還是鋮鐵旋出。這一下惹惱了邯鄲郡的幾個儒生,幾個人變告到了長安,一時天下大嘩。天子派幹吏寧成前往邯鄲,這寧成號稱「蒼鷹」,當時人稱「寧願遇猛虎,不願逢寧成」,最是狠辣。他一到邯鄲就收了趙嬰錡,一頓大棒打死了!鋮鐵旋大怒、大驚,繼續使錢,這寧成卻也老辣至極,竟然一邊收錢,一邊辦了鋮鐵旋,把鋮鐵旋的基業連根拔起。鋮鐵旋入了獄,才知道上當,只有暗歎倒霉。寧成本想一鼓作氣把鋮鐵旋也給殺了,朝廷一紙敕令,他回了長安,新太守上任,留下了鋮鐵旋。鋮鐵旋一時心灰意懶,作為有市籍之人,帶著十來歲的兒子跟著漢使張騫要出使西極。

    誰知道到了草原上,兒子就跑丟了!他是急的熱火上湧,一下子病倒了,多虧他的幾個兄弟姜字峒、畢炘湲、呂之堠等人的精心照料。終於沒有丟了性命。這幾人從小跟他一起在邯鄲城摸爬滾打。是邯鄲城人人側目的豪傑。如今鋮鐵旋倒了架,這幾人自然風光不再,跺腳咬牙,也跟著他一起做了漢使的隨從。幾個人看張騫雖然意志堅定,卻優柔寡斷,堅守信義,卻不知變通,一時間難以完成使命。幾人在草原上跟著大伙瞎混了一陣。他們都是錦衣玉食慣了的,如何受得了草原上的風霜?幾個人一合計,就在右賢王的王庭留了下來。沒有了大本錢,他們首先向一個胡賈借了一筆貨,這胡賈原來到過漢庭的,跟鋮鐵旋打過交道,知道鋮鐵旋是個大賈,只是不知道他已經翻了船,鋮鐵旋自然不會多說。這鋮鐵旋眼光獨到,又有得力助手。他們賤買貴賣,總之。數年間,又是一個巨賈,只是從漢庭來到了匈奴王庭。

    他們往來於各個王庭之間,匈奴人稱呼人沒有姓氏,只有名字,他們以為鐵璇就是他鋮鐵旋的名字,因此稱之為鐵大官。有一天,鋮鐵旋在西番的酒壚處喝酒,幾個漢人也在喝酒,幾人歎息:「這西番的酒真好!只是沒有我漢庭酒樓的氣氛。」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鋮鐵旋就在單于庭和幾個王庭建起了大幕,裡面依照漢地的規模、風格,請來漢庭的高手匠人起了高樓,造了殿閣,雕龍畫鳳,描金繡玉;弄來了周鼎秦彝,吳秀蜀錦擺列其間;又磊疊起假山,植下江南的花木,找來楚娃趙女,演習鄭衛綺音;番女胡婦,說唱異域風情。一時間匈奴的王官、貴將,富商巨賈雲集,讚歎他們酒樓的奢華,享受其間的豪奢侈靡。鋮鐵旋也跟匈奴的王官稱兄道弟,扺掌言歡,鐵大官的名號在匈奴中是一時無兩。

    鋮乙聽他們眾人眉飛色舞述說往事,心裡不以為然,聽得是意興闌珊,鋮鐵旋畢竟是他親爹,父子心意相通,知道自己這個兒子自小就是不慕榮華,那時候覺得只要大了,自然知道金錢的可貴,這些年沒有大人的照料,這孩子受了多少的委屈,遭了多少罪?心中歉疚,不再多少,只是不停地給鋮乙夾菜。眾人見鋮乙興致不高,對他都是瞭解的,轉過話題,問起他這些年是怎麼過的。

    鋮乙簡單的說了自己的經歷,幾人是連聲讚歎,稱讚他少年英雄,不讓他爹當年的豪傑之氣。鋮鐵旋聽得眉花眼笑,其實鋮乙本不善言談,不能把他的遭遇有聲有色的言講,只是鋮鐵旋剛剛見到兒子,處處覺得兒子好,好得不得了。

    正在這時,一個夥計走到姜字峒身邊,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姜字峒臉上變色,那個夥計退下,鋮鐵旋問道:「怎麼了?」

    姜字峒說:「烏丹太子已經知道了小爺到了!派人相請。」

    畢炘湲說:「這是好事啊。怎麼啦?」

    「七子正在太子那裡!」

    畢炘湲也是臉上色變,忽地站起,罵道:「這七個鬼怪,到處生事!哪一天我不扒了他們的皮!」

    呂之堠說道:「這件事還是衛長風的毛病!根子在衛長風的身上。」

    聽話聽音,鋮乙已然知道還是鮮卑弓的事,沒想到連烏丹太子都在關注這事,他心頭急轉,大哥在單于庭的事恐怕瞞不了這些人,這匈奴九弓事關匈奴興亡,也怨不得匈奴王官的著急。他定下心來,反正自己也想要進入單于的大帳,這倒給了自己應該借口,到時候只有隨機應變了。

    鋮鐵旋雖然見多識廣,膽識超群,機警過人,只是這一次關係到自己唯一的兒子,而且是剛剛找到的兒子,這時候也微微的心顫,知道這一次如果應對失宜,災變立生,只會比邯鄲時候的事大,不會比那次的事小。他急速的轉動腦筋,想要找到一個萬全之策,只是急切之際,如何能夠?

    突然,一陣吵鬧聲傳來,姜字峒剛要站起,一群武士已經闖了進來,為首的正是左賢王的得力干將宇侶之。他大笑著對鋮鐵旋抱拳拱手,說道:「鐵大官人,你父子重逢,兄弟來擾杯酒喝!只是你的這些兄弟,卻是不近人情!不讓在下進來!」

    鋮鐵旋等人都離了坐席,鋮鐵旋快步走到宇侶之的跟前,抓住他的胳膊。大笑道:「大人大駕光臨。我請還請不來呢!那幾個不長眼的東西。停下我親自收拾他們!大人請!」

    宇侶之自從賀蘭大士死了之後,來在單于庭做官,在太子的身邊,負責單于庭的治安,頂了賀蘭大士的角色。他雖然沒有賀蘭大士的本領高強,卻是身邊有北斗七子七個漢人高手幫助,也把單于庭治得井井有條,雖談不上道不拾遺。夜不閉戶,卻也是歌舞昇平,全匈奴的首善之區。只是那衛長風盜走左賢王部寶弓鮮卑弓的事,卻是令他骨鯁在喉,徹夜不安,派出無數的武士、高手,總也找不到衛長風的下落。有人說衛長風已經到了單于庭,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仍然找不到他的蹤跡。這宇侶之雖然信任七子,卻也知道他們是漢人。和衛長風關係非同一般,暗中安排了別族的高手。在單于庭漢人聚居之處糾察。卻好聽到消息,鋮鐵旋找到了兒子,這公子據說就是衛長風的夥伴,跟衛長風形影不離的,他卻不知道鋮乙跟衛長風也是很久沒有在一起了。宇侶之得到消息,來不及報告太子烏丹,馬上帶人就找來了。

    宇侶之沒有往酒席宴前坐的意思,他只是盯著鋮乙,其他人他都認識,只有這個青年不認識,他打著哈哈,說道:「這位恐怕就是大官的公子了吧!草原上鼎鼎有名的飛狼大俠的!」

    鋮鐵旋拉著鋮乙的手,給他介紹宇侶之:「這位大人,是單于庭的首領,整個單于庭都在他的治下,受他的轄制。過來見過大人!」鋮乙上前給宇侶之施禮,宇侶之倒不敢大意,這兩年鋮乙在草原上的名號實在是響亮,剛剛又救了黎幹公主的車架,引得公主的手下不住口的誇讚,他側身讓過,笑道:「大俠的大名,我是如雷貫耳了!早就想向大俠請教,今天才得見到。」

    鋮乙微微一笑:「大人謬獎了!小人只是個牧人,哪裡有什麼大名。」

    宇侶之對鋮鐵旋道:「看到沒,小小年紀,已經有了大官的風範,說起話來,滴水不漏!」

    鋮鐵旋只是笑,沒有接腔。姜字峒再次請宇侶之坐下說話,宇侶之說道:「不敢久留!太子親自發話,讓我請公子前往大帳相會!公子請!」

    鋮乙向外就走,鋮鐵旋沒法,只得跟著,宇侶之卻返身攔住了,「各位留步!不勞相送。」眾人只得停步,眼睜睜看著鋮乙被他帶走。鋮鐵旋派人遠遠地跟著,打聽著實的消息,趕快報信。

    鋮乙坦然自若的跟宇侶之到了烏丹太子的大帳,大帳果然大的驚人,他爹鋮鐵旋的大帳裡面可以建起酒樓,已然很大了,這太子的大帳卻是還要更大,頂上一桿狼頭大纛在寒風中「呼啦啦」的響,響聲數里之外都能聽到。大帳前面,大群的馬匹,各色人等來來往往,衛士虎視眈眈,盯著出現的人們。宇侶之到了大帳跟前,衛士上前盤查,宇侶之也是和顏悅色的,低聲對衛士說道:「太子親自交代的事。帶這個漢人見太子。」

    衛士看看鋮乙,往裡傳報。一會裡面傳出來聲音,一個衛士出來對宇侶之笑道:「大人辛苦!請!太子正在等你。」

    鋮乙身上的寶劍、彈弓已經放在他爹的帳幕裡了,衛士在他身上沒有發現可疑的武器,放他進去。大帳裡面雖不是如鋮鐵旋的帳幕一般的雕樑畫棟,卻也是各種形式的小帳幕繁多,令他一時眼花,以為到了單于庭街上,每個帳幕前面也有衛士看護。宇侶之帶著他左彎右拐,又走了一會,到了一個帳幕的前面,進了帳幕,裡面卻是一個個更小的氈房。鋮乙心說,如果不是有人帶著,就是進了帳幕,也找不到太子在什麼地方。最後,他們到了一個氈房前面,兩個不是衛士打扮的人站在氈房的前面,兩個人見到了宇侶之,對他微一頷首,宇侶之也沒有多言,掀開房門,讓鋮乙走在前面,自己跟著進了氈房,氈房約莫十幾步大小,壁上幾隻明珠閃著光亮,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坐在胡床上,眼睛在明珠的螢光中閃著瑩瑩的精光。他緊盯著鋮乙,臉上漠無表情。鋮乙知道他就是黎幹公主的未來夫君,大單于的太子。在匈奴幾年內聲威赫赫的烏丹太子了。

    果然。宇侶之向他行禮。並要鋮乙行禮,鋮乙沒有動,太子也沒有生氣,示意兩人坐下。鋮乙和宇侶之坐在太子對面的墊子上,只能仰著頭看到太子。

    太子問道:「你就是米葉爾提起的那個收服馬賊的英雄,右谷蠡王說的在神狼嶺誅殺狼群的,草原上稱之為飛狼大俠的了?你的名字是什麼?」

    原來鋮乙雖然名聲挺大,只是都稱之為飛狼、或者大俠。知道鋮乙這個名字的不多。

    「鋮乙。」

    「怎麼鐵大官是你的父親?」

    「這個,是這樣,我們中原人習慣姓氏在前,後面帶著名字。我是姓鋮名乙,我爹姓鋮,諱稱鐵璇的。可能此間就稱之為鐵大官的。」

    「哦,這倒是有趣。公主今天聽說你來了,非常高興,想要見見你。你可願意?」

    鋮乙求之不得,只是有點不好意思。他喃喃道:「這個,不知道」

    宇侶之急了。他不知道太子怎麼和鋮乙嘮起了家常,狠給太子遞眼色,太子直如未見。烏丹自從見到了公主,就有一種不一樣的感覺,覺得公主不像一般的女子,對於財物沒有興趣;對於生活用度沒有要求,對於婢僕的伺候也是無可無不可。讓他摸不著頭腦,那些急著想要進入他的大帳的女子,都是衝著他的太子之位,將來的大單于之位的,沒有目的的人,最是令他不安。而公主竟然主動提及有這麼一個人,輕易地放棄了眼前的舒適、享受,跟著一些馬賊去了,去教化那些無惡不作的馬賊;而這個人還是跟那個巨盜赤鷹過從甚密,跟盜走了左賢王寶弓的衛長風關係非凡。這是個什麼人?他急切想要見到,而今天就有人報告,一個奇怪的人來到了單于庭。

    烏丹緊盯著鋮乙,鋮乙沒有示弱,也沒有緊盯他,只是看著他,眼中流露著善意的笑意。兩個人,一個眼光咄咄逼人,好像要把人刺穿;一個若無其事,好像要把鋼針也給融化。宇侶之坐在旁邊,看的是膽戰心驚,不明白太子在看什麼。烏丹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壓力了,最近他總是覺得壓力很大,卻不知道出在哪裡。他不再盯著鋮乙看,目光掃向宇侶之,「大盜衛長風真的在單于庭嗎?為什麼還沒有找到?」

    宇侶之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道衛長風,小心地答道:「我的人已經加緊尋找。只要他在單于庭,他就逃不了!」

    太子看著鋮乙:「聽說衛長風跟你關係非同一般?是不是?」

    鋮乙點點頭,沒有說話。

    「那麼,這次你見到他沒有?」

    「見到了。」鋮乙老實回答。

    宇侶之心頭狂震:「他在什麼地方?」

    烏丹一笑,「他怎麼知道。是不是?」

    鋮乙又點點頭,他不想說謊,但是也不能說出衛長風的下落。他沒想到烏丹如此善解人意。

    烏丹說:「我說的是,你就點頭;不是,你就搖頭。如何?」

    鋮乙心道:「來了!他果然不是一般的莽夫。」依然沒有吭聲,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宇侶之看的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衛長風就在單于庭。他為什麼在單于庭?他的目的是什麼?還是,他一定是有什麼事!他知道左賢王在不遺餘力的找他,左部他是呆不下去了。對了,賀蘭大士的手下曾經在谷衍山見過他,他身邊有個女人,好像已經大了肚子。他在單于庭生孩子!」烏丹自己都是一震,這些天事情太多,迎接米葉爾公主耗費了他大量的精力,沒有仔細想衛長風為什麼來到單于庭。他看到鋮乙的身子明顯的一震,臉上卻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眼睛裡已經有了焦慮神色。知道自己的判斷沒有錯。對宇侶之微微頷首,宇侶之起身離開了。

    鋮乙笑道:「太子殿下,你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不怕我對你不利嗎?」

    烏丹微微一笑:「飛狼大俠豈是這樣的人!對了,你知道為什麼有人喊你飛狼嗎?」

    鋮乙搖搖頭,他還真不知道,這個飛狼和其他的稱呼有何不同。

    「在草原上。哪裡有飛狼啊!不過是騙人的鬼話。飛狼是我們草原人對狼的敬畏。即敬且畏。即使貴為王子、大王、大單于。也對狼不敢輕視。因為,雖然單個的狼威力有限,難以對人構成威脅,但是狼群,大批的狼,就沒有人敢惹了!遇到了大群的狼時,牧人一則自認倒霉,丟棄了牲口。保住人的性命要緊。再則,聽天由命,希望有飛狼出現,吃掉狼群,救了人。飛狼,是吃狼的神!草原人把你當做了神。」鋮乙這才明白自己稱號的意思。

    「飛狼是草原人的庇佑大神,就是大單于也要退避,可見草原人對你的尊崇了!那麼,如果有人要傷害草原人,你就要挺身而出了。為了草原的安寧,把那些狼啊、豹啊誅殺!你說呢?」

    鋮乙點點頭。總覺得哪裡不對,只是一時想不起來,他不知道太子為什麼說了這些。

    宇侶之氣急敗壞的回來了,他叫道:「那傢伙不知怎麼的,已經離開了!他的帳幕裡面果然有嬰兒的用品,太子神機妙算!」

    烏丹對他的馬屁無動於衷,冷然道:「這才是難風雙鷹!這才是飛狼大俠的朋友!」鋮乙一震,覺得他的話有了變化,什麼叫「飛狼大俠的朋友」?他看著宇侶之,宇侶之的臉上都是汗,恐怕他這一回忙活的夠嗆。宇侶之有意無意的瞟著鋮乙,不知道他們這半天說了什麼。烏丹在沉思,近來匈奴的事的確讓他頭疼,二十四部各不相能,雖然誅滅了日入王,但是現在左谷蠡王伊雉邪尾大不掉,竟然常住單于庭,自由的出入大單于的宮禁,這是連他都做不到的!左賢王的鎮國寶弓竟然丟了!他怎麼不把腦袋丟了?呼延季盟隱遁,賀蘭大士死了,他的身邊竟然沒有可以放心的人可用!幾個馬賊都敢在單于庭附近搶掠,殺人、搶牲口、招搖過市,單于庭的武士不敢搜剿!漢庭的兵馬在隴西集聚,他們要幹什麼?明眼人洞如觀火。大單于卻是沉溺酒色,身體每況愈下,匈奴的千斤重擔都壓在他一個人的肩上了。他多麼希望自己的身邊能有一些俊傑,不說分擔自己的壓力,起碼不讓自己事事操心吧。像衛長風的事,不過盜賊,哪裡需要他太子爺操心?

    烏丹看著鋮乙:「留下了,幫我吧。」

    鋮乙看看他,笑了笑,「我是個放羊的。習慣了自由自在,不願意拘束。」

    「我知道。不讓你每天在單于庭跟著我辦事。你就每天帶著人,在草原上跑。把那些危害草原的鷹啊、狼啊誅滅了就是!」

    鋮乙說:「為什麼找我啊?」

    「誰讓你是飛狼大俠啊!大俠就要做大事。」

    「因為我是大俠,所以,我才不能為你做事!」

    烏丹和宇侶之沒想到他如此乾脆的拒絕了,宇侶之身上一陣輕鬆,這小子不識好歹,卻差一點爬到自己頭上;烏丹的眼中露出了殺機,他不允許有人違背自己的意願。鋮乙直視著他的眼睛,沒有一絲畏懼。

    「你的父親在單于庭有諾大的產業,瞬息間就會灰飛煙滅!你不為自己想,也要為你爹想想吧。」

    「我跟父親已經八年沒見了!他的偌大家產是他自己辛苦掙來的,也是大單于、太子殿下的恩德。王法不加於無罪之人,我父奉公守法,我何必擔心與他。」

    一個人從外面飄然進了氈房,雪白的衣袍,明淨的面容,卻是黎幹公主米葉爾到了。她的到來,使得氈房裡好像突然亮堂了起來,使已經壓抑到極點的氣氛緩和了許多。鋮乙有些稀罕,這草原上的風俗卻是與中原異樣,就要結婚的青年男女在結婚之前居然可以經常在一起。他哪裡知道,在西番,男女青年是合則相聚歡會,不合則分道揚鑣,互相之間沒有什麼禁忌,只是憑著雙方的感覺罷了。不像中原,男女之間有很多的禁忌。

    米葉爾燦然一笑,明珠一下子失去了光輝,鋮乙只覺得心頭狂跳,宇侶之心旌神搖,烏丹精神為之一振,苦惱彷彿雲散。米葉爾說:「我是不是打擾了各位的談話了?」

    烏丹起身,說道:「你不是在休息嗎?怎麼出來了?我們也沒有談什麼,我是想要你這位故人留下來。幫幫我。只是他一直不肯。」

    鋮乙也站了起來。對米葉爾微一施禮。說道:「公主安好?」

    公主對他微微一笑,他覺得整個世界都是輝煌燦爛的了。心頭一陣衝動,只要能夠在她的身邊,做什麼都可以,心頭的掙扎,令他渾身針扎一般,汗呼啦從脊樑上冒出。烏丹是什麼人,如何看不出他的情緒的波動。說道:「我們準備在新年完婚!你留下來,負責我單于庭的糾盜事務,不讓壞人搗亂。如何?」

    原來烏丹太子和米葉爾的婚事雖然已經早早的定下了,只是大單于近些日子身體欠安,雖然烏丹急於完婚,怎奈有人從中作梗,使得烏丹難以如願。米葉爾卻是和烏丹早就認識了,烏丹當初帶兵在西番橫行,西番各國對匈奴的精騎膽戰心驚,各國王公貴人對烏丹太子敬若神明。黎幹國是匈奴的死忠。米葉爾自然對神武的烏丹太子一見鍾情,正所謂「美女愛英雄」。;那烏丹太子一見米葉爾公主,驚如天人,自然是歆慕不已。兩人情投意合,雙方的地位和情義,使得兩人都不願苟且,只是當時還有幾個小國不服,烏丹戰事緊迫,不能在黎幹把婚事辦了,只得定下了在匈奴完婚。沒想到好事多磨,米葉爾三年之後才到了單于庭,而這時,單于庭、匈奴的情勢已經非復幾年前的情況了。鋮乙哪裡知道其中的道道?還在癡心妄想!

    鋮乙點點頭,只是在瞟米葉爾,米葉爾卻是巧笑盈盈的望著太子。宇侶之看鋮乙答應了,對太子施禮告退,見鋮乙仍然癡呆呆的,上前拉住他就走。

    來到大帳的外面,宇侶之笑道:「從今天起,我們就是同僚了!太子殿下雖然沒有說誰聽誰的,那些以後再說。今天我先帶你看看你的大帳,認認你的下屬。」

    鋮乙已然癡迷,跟著宇侶之傻傻地走著。宇侶之心中暗歎,情之害人,以至於斯。他們進了一座帳幕,裡面的人都站起來給宇侶之施禮。宇侶之笑道:「諸位,今後這位鋮乙鋮大俠就是各位的上司了!這位鋮大俠就是草原上稱之為飛狼大俠的,武功了得,最是仗義!各位有什麼辦不了的事情,只管請鋮大俠幫忙!」然後離開了。

    帳幕裡數十人,都是穿戴整齊的武士裝束,一個個精明強幹的樣子,大伙呼啦啦圍了過來,施禮的施禮,有人還問道:「大俠,那狼群在後面追著,是什麼感覺?」有人問道:「都說大俠拿了一個藏寶圖,不知道裡面多少的財寶?」還有人問道:「鐵大官的偌大的家產,生意遍佈草原,哪有功夫稽奸捕盜?」

    鋮乙一下子明白了,雖然他已經多年在草原上孤獨的牧羊,沒有和人群過多地接觸,但是少年時在邯鄲的經歷,卻給了他很大的幫助,使得他對於人心人情多有瞭解。那邯鄲城,是三河之地的一座名城,是古趙國的大都會,萬商輻輳,魚龍混雜;他爹鋮鐵旋在邯鄲城一呼百應,他們鋮家是每天都高朋滿座,裡面什麼樣的人沒有?偷奸耍滑、坑蒙拐騙的;人前裝人,人後做鬼的;道貌岸然、滿嘴的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的;跟著他爹在長安、走向草原,身邊的這些人哪一個不是人精?他雖然年齡不大,不過見的多了,識得就廣。他立馬看出了所謂的他的手下這些人,都是些油滑的傢伙,在官民之間極是吃的開,渾水摸魚是他們的看家法寶,他們的油奸滑溜使得上司拿他們無計可施,離了他們又辦不成事;普通百姓被他們視作無物,被他們玩弄與股掌之上。

    鋮乙深深的看了他們一圈,有幾個人若無其事,有幾個人裝作小心謹慎的樣子,有幾個人垂手肅立,一副敬若神明的樣子。鋮乙知道這些人沒有一個好對付的,自己要跟這些滿腹鬼心眼的人長期打交道,心中惴惴不安。看著他們望著自己,知道自己要說些話才是,只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說些什麼。看一個人手裡拿著酒袋,在低頭喝酒,想起來了:「諸位,大伙辛苦了!太子殿下任命在下暫時掌管單于庭的捕盜事務,在下不懂這些。還要向各位請教。這位大哥,請問單于庭有多少家賣酒的?」

    眾人一愣,沒想到他有此一問,看著那個喝酒的,那人是個四十多歲的人,臉上紅通通的,迷迷糊糊的還不知道大人正在問他話,好半天,被人在背後拍打著,才知道,「啊!啊,呃,這個,什麼?」

    「單于庭有多少賣酒的?」有人重複了鋮乙的話。

    「哈!」這人大笑,「你算是問對了人!單于庭總共有九百三十四家賣酒的。漢人二百一十二家;西極胡人三百七十六家;匈奴人三百四十家。還有四家是朝鮮的。」

    眾人都是一震,沒想到這個整天喝得迷迷糊糊的人卻是酒迷心不迷。

    多說佳期還似夢,夢醒佳人為他婦;思君見君難如意,忝做小吏伴君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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