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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九回 彼仙人兮綠之裝 慢藏誨盜起風浪 文 / 推窗看雲

    奔流急湍在深谷,仙子綠衣載沉浮;懸崖峭壁如平地,升騰引噓戲狼虎。

    孔幾近跟著綠蛇進了洞,老虎搖著尾巴,看著兩人,大舌頭舔著大嘴,孔幾近雖然知道它不敢咬他,卻也是心驚膽寒。綠蛇上前摟住老虎,嘴裡不停地發出「吸溜溜」的聲響,老虎也是報以幾聲低吼,像是在交談,孔幾近再次對這個奇異的女子驚歎了。老虎在綠蛇拍了頭頂兩下後,乖乖的跑了出去,看著老虎縱身躍出山洞,孔幾近忍不住說道:「它這麼跳下去,不會摔著嗎?」

    綠蛇拉著他到了洞口,下面奔流激濺,洪流滾滾,看得他目搖神馳,幾乎把持不住,要墜落下去,不敢再看,縮回了頭。綠蛇一笑,拉著他的手,說道:「你看仔細山崖上,不要盯著河面看。」孔幾近再次探頭觀看,只見一隻黃黑相間的身體在山崖上縱躍自如,正是那隻大老虎。他看得是咋舌,搖頭,不敢相信。

    孔幾近這一次故地重遊,開始的時候,心中淒涼,現在到了山洞,心裡反而安定下來了,覺得人生也無非如此,起起落落,得意失意。自己再次淪為了一個野女人的奴隸,也無不可,在丁零王庭、在匈奴單于庭、在長安,也無非是個奴隸,不過是名號不同罷了!別人的觀感不同罷了!實質有什麼分別?自己還不是沒有一丁點兒的自由!每天說些言不由衷的話,做些無傷大雅又無可無不可的閒淡事,役心役力的。反而是到了山裡。進了山洞。一下子放鬆了,覺得每天為「女王」陛下擺弄吃的,想盡花樣,費盡心思的討她歡喜,已經不是件痛苦的事,而是休息身心,樂在其中的妙不可言的樂趣了!

    孔幾近一天不停地把洞裡收藏的食料,用各種方法精心烹製。綠蛇大快朵頤,吃的是容光煥發,她心情大好,也就不再毆打孔幾近了。孔幾近總是做好了飯菜,托著下巴看著她愉快地吃著,這個時候,是他心情最愉悅的時候了。而在孔幾近低著頭安心的做事的時候,綠蛇也越來越多的靜靜地守著他旁邊,看著他做事,眼神中有著少見的溫存。兩人有時候會有剎那的眼神交流。兩人也都有意無意的迅速轉開了眼睛。對於眼前的女子,孔幾近的心裡不能沒有衝動和激情。只是,他對她的敬畏遠遠地多於對她的喜愛,少年而慕少艾的心思,他努力的抑住了,不讓它有一點點的發生、發展、成長。他不能接受一個在人前隨便赤身露體的女人,一個仍然吃人的女人,一個孔武有力,穿山越嶺如履平地的女人。

    綠蛇不知道他的心思,她只是覺得這個同他不一樣的,被稱之為男人的人,不是那麼的討厭,不是那麼的令人厭憎,而且不只是不討厭,反而有那麼一點點的可愛,重要的是,這些年來,自從老太婆死了之後,她還沒有單獨和一個人待過。冬天的時候,是孔幾近他們三人,她覺得非常的好玩;結果自己有一天睡著了之後,這些人竟然偷偷地跑了,醒來後一個人也見不到了!她十分的鬱悶,鑽出山洞,卻發現冰河融化了。她覺得前所未有的暴躁,在山間不停地搜尋,打死了兩頭黑熊、七隻狼、五頭豹子,一條虎。她在追一條野牛的時候,到了山腳下,聞到了空氣中煮熟食物的味道。她騎著老虎闖進了草原,牧人帳幕裡面煮肉的香氣吸引著她,她掀開了一個個帳幕,卻沒有吃到當初那麼好吃的東西。憤怒在心中滋長,不停地有人觸了霉頭,只是她已經沒有了吃人的胃口,只是把帳幕打得稀爛。漸漸地,她嗅到了熟悉的氣味,她知道,她要找的人就在那裡等著她!孔幾近還以為她多麼的神奇,輕易地在大草原上,數十百萬人中就找到了他。見到他的那一刻,她有一種喜極而泣的感覺,丟失了很久的玩具,在一個落滿灰塵的角落裡找到了,那種熟悉的、而又陌生的意外驚喜,使她毫不猶豫的要抓住他,不管旁邊有多少人。另外兩個也是她想要拿住的,只是那兩個有點滑溜,總是躲在人群的後面,使得她失去了興趣,不想再玩了。

    孔幾近想要知道她真實的身世,有意引導她往她的來歷上說,可以看出來,她不願意多說。只是翻覆的說她是老太婆從老虎旁邊撿回來的,至於她怎麼到的老虎身邊,她總是搖頭。說的多了,她就開始發怒,孔幾近慢慢的在心裡描繪了她的身世:她是一個沒有來歷的,一個碰巧沒有被虎豹狼蟲吃掉、沒有被饑鷹餓雕抓食、沒有被寒冷凍死、被流水沖走的嬰孩,又碰巧被一隻失了幼崽的老虎乳養而活下來,接著被一個蓋世奇人收留了。奇人在她原有的天賦異稟的基礎上,助她修煉了神功,使得她既有猿猴的輕靈,可以在山崖間縱躍如飛;還有猛虎的剛猛神力,可以輕鬆地擊碎人的頭蓋;還有悠長的真氣,不知疲倦。這個異人能夠把她從獸群裡解救出來,還能教了她很多的人的知識,使得她初步像個人的樣子,真的很不容易的。孔幾近覺得那個老太婆恐怕是個極高明的隱者,反正他是想不出有什麼辦法能夠教一個跟著老虎學會了吃人的「虎崽子」說話、吃飯、學會穿衣的!

    想到了這裡,他不僅佩服老太婆,簡直要給她下跪了,他還隱隱覺得綠蛇實在是太也可憐了!想到「可憐」兩字,孔幾近心中大為悲憫,他把綠蛇的衣服找出來,其中的很多都已經刮破了,他無法想像她的衣服是那麼的多,山洞裡面除了存放著很多食物,還有就是山積的各種衣物!那個老太婆肯定是覺得她死了之後,這個孩子太可憐,不知道吃飯穿衣怎麼辦。才給她準備了這麼多。她呢。也不客氣。東西多的是,不知道珍惜,就可勁的糟踐,一件價值不菲的絲綢衣服,她只管穿著在山崖、叢林中瘋,刮爛、割破了,就扔在地上,接著穿新的。孔幾近想把她的衣物整理整理。卻發現做不到,這個神秘的老太婆不知怎麼有這麼大的本領,把多的連單于的閼氏都沒有的衣物帶進了山洞,孔幾近放棄了。他覺得這個懵懵懂懂的女孩子,實在談不上可憐,倒是他自己可憐得很。山洞裡面的財富,可以輕易地買下大半個丁零,而這些,卻是一個不知道財富為何物的人所有!

    孔幾近自怨自艾,神情落寞。綠蛇不知道他有了身世浮沉之感,還以為他沒有玩伴。說道:「我們出去玩。」拉著他就走,根本不想他的感受。孔幾近被她拉扯著,彷彿飛一般的在山崖上起落,上面是雲煙掩映的山峰,不知道還有幾百丈高;下方是奔湍的急流,牛馬一樣大的石頭翻滾著就不見了蹤影;她的手中抓著的是絲絲縷縷的野生籐蔓,耳中只聽得「辟辟啪啪」的斷裂聲,孔幾近不曉得哪一下她的手沒有抓緊,或者即使她抓緊了,籐蔓忽然斷開了,他們就要被尖利的山石擊碎!或者被激流衝入萬劫不復之境!但是,孔幾近的擔心是多餘的,他們平穩的到了谷底河邊。孔幾近再次感覺到自己的渺小,他發現他們踏足的地方離開奔騰的河流還有一段距離,這裡竟然是一片比較開闊的河漫灘。抬頭看去,上面的洞口只是一個不認真看,幾乎看不出的黑點,還被叢生的野籐覆蓋了大半。這一個河漫灘,約莫有二三十步方圓,是河流拐彎後形成的,而不論什麼人或者什麼野獸,如果想要進入這一片河灘地,都必須游過湍急的大河,那幾乎是不可能的。而要爬上山崖中間的山洞,也是人力難以做到的這是他上一次所沒有發現的,當時來去匆匆,沒有心情注意這些。孔幾近歎服不已,也確定了,沒有人可以在這時候把自己救出去的,自己也逃不出去的。

    一抬頭,看到綠蛇跳進了湍急的激流,在水裡載浮載沉,臉上是無比的歡愉。孔幾近拍拍頭,暗罵自己混賬!他本來是個挺會玩的人,現在遇到了一個不怎麼會玩的人之後,反而自己也呆了,不會玩了!他小心地來到河邊,在鬆軟的沙地上挖了一個半人深的坑,坑裡面很快聚滿了水。他挖開了水坑和河的邊界,就坐在一邊等著。不一會,水坑裡面泛起了浪花,一條二尺多長的大魚在水坑裡面翻騰。孔幾近早已削尖了一根木棍,照著大魚紮下!水裡泛起了一縷紅色,他挑起了魚。接著又是一條。

    兩人在河邊吃著烤魚,望著遠處的太陽隱於山後。孔幾近不由得哼唱起了一隻曲子:大河奔流兮何漫漫,君子身邊靜女伴;河邊草叢兮蘭花香,君子攜女兮同賞看;幽女賞花兮揚俏臉,君子採得兮戴發間;這個君子和女伴,一起謔笑兮開心顏;再采芍葯兮襯嬌顏。大河激盪兮水渙渙,清澈見底兮浪花泛;君子女伴兮在河邊,伊人巧笑兮到河岸;清流濯足白玉般,嬌容帶笑兮真耐看;只有君子兮可以相伴,只有彼幽女兮俏顏;采朵芍葯兮伴華顏。

    綠蛇聽他哼唱,臉色出奇的平靜。孔幾近唱了,抬頭看到山崖下籐蘿上開滿了紅色的、黃色的小花,走過去摘了幾節籐蘿,水漉漉的,上面帶著幾朵花兒,綠蛇靜靜地看著他,不明所以。孔幾近把籐蘿彎了,紮成了一個圓圈,戴在綠蛇的頭上,正在盛開的花兒伴著正是青春無限的嬌顏,孔幾近看得癡了。綠蛇一臉的嬌羞,她從來不知道嬌羞為何物,只是一個青年女子面對著一個青年男子,而自然而然的感覺到的嬌羞。兩個人一個坐在河邊的石頭上,一個站在附近,兩個人都沒有說話,聽著身邊大河急速的奔流,天邊太陽遠遠地掛在大河的上流。兩人充分地享受著這一刻的安寧,這時,他們聽到了老虎的怒吼!

    那一頭大虎縱躍而來,一邊奔跑,一邊發出怒吼,綠蛇眼尖,已經看到了它滴下的血!心中震驚,也是怒叫不已。老虎到了跟前。跪在綠蛇身前。綠蛇上前抱住了它。看到了它張著的大嘴,裡面發出了腥臭,嘴角還有血沫流出。綠蛇急了這幾天沒有見到老虎了,沒想到剛剛見到,它就出了狀況。她知道老虎不知怎麼回事,受了傷,如果不能趕快給它治好,它很可能會餓死的。只是。她乾著急,不知道怎麼辦。孔幾近走近了,老虎翻著眼,對他發出了低吼,好像不想讓他接近。孔幾近笑笑,說道:「大虎,你不要生氣。我是來給你看看,說不定可以幫幫你!」老虎彷彿聽得懂他的話,不再發火了,綠蛇也有了希冀。看著他,眼裡好像在問:「你真的能治好大虎嗎?」孔幾近對她點點頭。說:「我看看。」他膽戰心驚的走到老虎的前面,抖索著看老虎的嘴裡,它的上顎有一個鼓包,發黑了,周圍是紅腫一片;下顎是兩個。孔幾近看著綠蛇,綠蛇肯定的點頭,他哆哆嗦嗦的把手伸進了老虎的嘴裡,鎮定了一下,輕輕地摸到上顎的鼓包,老虎一哆嗦,顯然疼極,卻強自忍住,沒有咬下來。孔幾近臉已經白了,急忙縮手出來,頭上細汗密佈。他再次穩住了心神,對綠蛇說道:「可能是吃東西的時候,被什麼尖利之物紮了。不礙事,我可以的。」他讓綠蛇穩住老虎,保持著張大嘴的狀態,他把小刀在火裡燒了,在附近的草叢中找到幾味去腫止疼的草藥,揉碎了。再次走到老虎身前,強抑住心頭的恐懼,雙手伸進虎口,眼疾手快,割開了老虎上顎的膿包,老虎一陣急顫。他沒有停手,接著把下面的兩個膿包也給劃開了,黑血流出來,綠蛇眼裡已經有了淚花,她是心疼,也是焦急。孔幾近用草藥擦乾了虎口裡面的黑血,把乾淨的草藥塞進了傷口,把髒了的草原扔了。一聲清脆的響聲,隨著藥團落地而發出,幾個亮晶晶的東西在藥團裡面發著光。

    孔幾近心頭一震,上前拿起藥團,撕開草藥,是幾枚鋼釘!孔幾近臉色大變,這種鋼釘,是漢地出產的,有不同的漢人接近了這裡,這人絕不是丁零王請來的他們中的一個,因為不管是司空文正、還是司徒否英,還是孟平通、曾大眼都沒有可能獨自進山,也沒有這樣的鋼釘!那麼,有這種鋼釘,還能傷了老虎的人,本領自是不凡。這個人是敵是友,還不一定,孔幾近心中是憂喜不定。綠蛇也已經看到了他手中的鋼釘,她沒有見過這些東西,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但是知道就是這些亮晶晶的小東西傷了她的大虎,心中氣憤,抓住了,隨手就要扔進河裡。孔幾近搖頭止住了她,把鋼釘小心地包起,收進了懷裡,心中電轉:從大虎的傷看,好像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對方不管是什麼人,都不會比大虎到的快,恐怕距離這裡還很遠,一半天還找不到這裡,自己兩人還是不跟對方照面的好。他看看老虎,在他的藥力作用下,已經沉沉睡去,知道老虎已經沒有大礙了。突然,他想到了一個問題,急忙把懷裡的鋼釘拿出,放在鼻子下聞,一股中人欲嘔的味道,直衝頂門。他心中大憤,這是用劇毒餵過的鋼釘!剛才他沒有發現,是因為覺得腥臭氣是大虎的傷口發出的。這時候,他隱隱覺得恐怕自己給大虎的藥,難以完全奏效。他在心中盤算,還有什麼更好的方法,他並沒有真正的學過醫術,只是隨便的瀏覽過一些藥籍,特別是跟野外生存有關的一些可以食用的、有劇毒、大毒的藥草,記住了一些。現在,雖然他已經可以斷定大虎不僅受傷,而且還中了毒,卻無能為力,而且他前所沒有的覺得了一種壓力,覺得危險降臨的巨大的壓迫。對方很可能跟著大虎已經到了附近,他前期的判斷如果錯了,這一次,恐怕就對了!

    孔幾近看著歸鴉漫天,知道對方有備而來,如果說單打獨鬥,正面交手綠蛇根本不怕;就怕人家根本就不跟你打,就把你悄悄地收拾了。而如果不想辦法,對方一旦得手,自己就沒有一點反抗的餘地;而如果不分青紅皂白的就對人家下手,自己也不是那樣的人,於心不忍。他看著綠蛇無憂無慮的樣子,心中暗暗忖度,或者對方只是偶然路過。自己多疑了。對方並沒有什麼惡意?他希望是自己多疑了。因為。他聽到了遠處隱隱傳來的嘯聲。

    大虎還在沉睡,綠蛇慵懶的伏在大虎的身上,沉靜的夜色裡,孔幾近心情慢慢的也沉靜了,是福是禍,只管來吧。

    三個人影出現在眼前的暮色中,一個站在洪波滾滾的大河裡,孔幾近幾乎不能相信還有這樣的人。直到那人到了跟前,他才發現對方是站在了一根巨木的上面,順流而來,但即便如此,也是極為不凡的;一個人更為驚人,卻是從空中「飛」過來的,孔幾近只見他在山崖上飄飄蕩蕩的來了,比綠蛇在山崖上攀爬的身形還有瀟灑,到了近前,孔幾近見到他的身後一條長索垂下。知道他竟然是從上面吊掛下來的;第三人就平實了,他是鳧水過來的。孔幾近驚心不已。知道這幾個人,雖然未必有綠蛇的本領高強,只是出場的氣勢已經十分驚人了,他們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後著?還有沒有援手?自己可是不堪一擊的,幫不了綠蛇什麼忙的。

    綠蛇睜開了眼,看著幾人,有點不明白。大虎也已經醒來,看著來客,發出了怒吼,好像見到了仇人,不過怒吼中,還伴著怯意。孔幾近瞭然,就是這幾人傷了大虎的。

    孔幾近對著幾人拱手,笑道:「幾位雅客光臨,兄弟這廂有禮了!」幾個人看孔幾近年紀輕輕的,綠蛇也是一個弱女子,心中詫異,他們沒想到兩個極其年輕的少年在這深山中,身邊還有老虎相伴,不知對方深淺,幾人互相看看,勉強對孔幾近笑了笑。三人中,踏著巨木順流而來的是個四十多歲的人,穿著草原上常見的皮袍,臉上是刀刻一般的皺紋,長長的鬍鬚,垂到了小腹;從天而降的是個年紀稍微小點的沒有鬍子,實際是孔幾近判斷不出他的年齡,此人身上穿的是漢地的儒巾,葛布袍子;那個鳧水過來的,一身的漁家短打,渾身肌肉賁凸,短鬚戟張。

    儒生看著孔幾近,說:「你是個漢人?」孔幾近點點頭。

    「怎麼到了這裡?」大鬍子問道。

    孔幾近暗氣:這些人,怎麼沒有一點禮貌!忍氣說道:「我是流落到了這裡的。」那人「哦」了一聲,不再理他,三人的目光全部落到綠蛇的身上,儒生眼睛裡是一種欣賞的模樣,只是嘴角流露出邪笑;大鬍子好像是看著一隻待宰的羔羊一樣,眼睛帶著殺氣;短鬚的卻是已經露出了急色像,如果眼睛可以脫人衣服的,他一見把綠蛇的衣服脫光了幾次了。孔幾近氣惱非常,卻又無可奈何。綠蛇卻是無動於衷,對於別人用什麼樣的眼光看,對她來說都是陌生的。孔幾近硬著頭皮說道:「不知三位夤夜至此,有何貴幹?」

    三人不理他,大虎這時候卻是怒吼連連,綠蛇從大虎的怒吼聲中,聽出了它對眼前三人的憤怒和恐懼,知道是三人傷了它,站了起來,手中的鞭子已經擊出!這一次綠蛇出手,跟以往大為不同,孔幾近見到她幾次出手,都是玩鬧一般,雖然打得他渾身青紫,卻沒有大礙。這一次,他看出了綠蛇的憤怒,鞭子挾著風聲,霹靂一般的揮出,分別擊向三人。三人見了她的氣勢,竟然沒人敢接招,他們也來不及接招。大鬍子和儒生急退,漁人身上已經被打中,一陣爆響過後,鞭子竟然斷成了幾截!這個漁人看起來貌不驚人,卻有著非常的藝業,竟然在挨了一鞭子之後,用身上滾蕩的內勁把綠蛇的鞭子震斷了!綠蛇一愣神,那邊兩人已然喝彩:「老三的內力又精進了!」言語中帶著欣羨。漁人大吼一聲,雙腳蹬地,雙手成拳,整個身子旋轉著衝向了綠蛇。綠蛇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怪異的打法,她也很少跟人近身打鬥的。她手裡剩下的半截鞭子,還有四尺長短,再次揮出,打向漁人老三的頭頂,竟然是頭頂的百會穴。那兩人見她認穴奇準,力道奇大,大驚,急叫:「老三留意!」那老三看起來渾得很,實際分得清輕重,聽到了鞭子的風聲,已經一個急轉,雙腳急速落地,鞭子還是跟著到了頭頂,儒生手中一個物件飛出。打向鞭桿。綠蛇一震。不及攻擊漁人,先打落了來襲的東西,「叮」的一聲響,儒生的暗器落在地上,亮晶晶的在月光下,閃著螢光。

    綠蛇大怒,飛身撲向儒生,儒生手裡已經有了一柄長劍。縱聲長嘯,迎著綠蛇打了起來。他的劍泛著綠瑩瑩的光,竟是削鐵如泥的神兵!他一心想要一劍削斷了綠蛇的鞭桿,制住綠蛇,誰知道綠蛇的鞭桿竟然完全不懼他的寶劍,金鐵交鳴中,儒生渾身大震,既沒有削斷了綠蛇的鞭桿,反而自己的胳膊、手腕被震得酸麻!他心頭震恐,沒想到這個小小年紀的女子。竟然有如此驕人的臂力。

    孔幾近看的心驚,身邊突然出現了一個人。伸手捏住了他的脖子,捏的他出不來氣,眼睛暴突,恍恍惚惚聽得有人大笑:「還不放下武器投降!女娃兒,你看看這是什麼?」綠蛇看到大鬍子單手捏住孔幾近的脖子,驚怒交加,捨了儒生,向大鬍子撲來,大鬍子大笑著提起了孔幾近,揮向綠蛇,綠蛇怕傷了孔幾近,一個急停,嘴裡發出怒吼,卻已經不敢上前了。大鬍子得意了,他沒想到孔幾近一點武功都沒有,自己輕易地就得了手,大鬍子笑道:「兩個不知羞恥的狗男女,苟合在一起,想要在深山中過神仙日子。哈哈,被老子們撞破了,還敢反抗!丟了你的鞭子!」綠蛇不知道他前面說的什麼,「丟了鞭子」這一句聽明白了,只得丟了鞭子。孔幾近心中卻是感動的快要哭出來了。他沒想到綠蛇為了他會放棄抵抗,甚至丟了武器。

    儒生上前拾起了鞭子,揮起鞭子打在綠蛇的身上,綠蛇一動沒動。鞭子雨點一般落在她的身上,綠蛇瞪著滿是怒火的眼,看著鞭子飛起、落下,眼睛竟然眨都不眨一下。儒生沒想到她如此凶悍,心中有點發毛,不過他也是一個極為殘忍的人,鞭子更加凶狠的打下。漁人叫道:「老二!不要毀了她的臉,那樣就不好玩了!」大虎看到綠蛇被人欺辱,怒吼著撲向儒生,漁人已經揮拳擋住了它的去路,虎受傷還沒好,一個撲身,那漁人不躲不閃,也是縱身撲出,頭頂住了老虎的下頦,雙手抓住了老虎的兩個前爪,雙腳纏住了老虎的後半邊身子,生生的把一個大老虎扭翻在地!一人一虎在地上翻滾著,綠蛇一邊挨打,一邊看著孔幾近和老虎被人制住,口中發出痛苦的嘶吼。她的吼聲引起了老虎的吼聲,一人一虎的怒吼相和,山谷中傳來了很大的回聲,彷彿有越來越多的人、虎在發出怒吼,山崖上的籐蔓、樹葉在吼聲中「簌簌」抖動,吼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響。儒生和大鬍子、漁人聽得心驚膽戰起來,他們不知道自己為何心中惴惴不安了。

    他們聽到了越來越近的老虎的吼叫,顯然不是一兩隻,還伴著狼群、豹子、黑熊的吼聲,雜沓的獸群的奔跑聲。儒生停下來,驚恐的看著遠處的叢莽,漁人已然放開了大虎,逃到一邊,三人慢慢的聚在一起,夜色叢莽中發出的異常響動,給了他們心裡巨大的壓迫,他們不知道他們恐懼什麼。大鬍子放鬆了捏住孔幾近的手,孔幾近早就放棄了掙扎,這時候痛快的喘著氣。大鬍子覺得身上涼涼的,有東西在身上爬的感覺,他驚恐萬分,偷眼看去,脖子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有了一條蛇,在對他吐著舌頭。他大叫一聲,急速的揮手甩開了蛇,也把孔幾近摔了出去,但是一條蛇摔了,身上還有無數的蛇在爬來爬去,有的已經在他身上咬了幾口。那邊儒生和漁人也沒有倖免,最先攻擊他們的竟然是無聲無息的爬蟲!幾個人手忙腳亂的把身上的蛇趕開,大鬍子把身上帶的蛇藥給了兩人,三人吃了藥,心裡稍安。然後他們聽到了大群猛獸呼吸的聲音,夜色中,黑影幢幢,腥臊氣混著血腥氣鑽入了鼻孔。第一波攻擊來了,幾頭狼撲來,大鬍子和漁人都取出了武器,大鬍子是一把纏在腰間的軟索,漁人的是一條漁網。三人各顯其能,漁人網住了兩頭狼,儒生出手切開了一頭狼的身子,大鬍子的軟索揮出,兩頭狼飛出,落在外面的獸群裡,瞬息間,就被撕吃了!血污、碎皮毛飛揚在空中。狼群還在不停的進攻著,幾隻虎豹怒吼著助威,兩隻高大的黑熊晃晃悠悠的推開了群狼,衝進了戰團。三人心頭哇涼,只得強打精神,凝神應敵。漁人的漁網和大鬍子的軟索分別網住、纏住了一頭熊,只是他們的網和軟索雖然是精心編織的,黑熊撕不破,卻也不能止住黑熊一步步靠近他們。這時候,儒生手裡的寶劍不停地刺中了被困住的黑熊,黑熊發出了慘吼。儒生突然覺得自己的腳疼了一下,接著腿被什麼東西咬了幾口,低頭看去,兩個小小的黑影在下半身不停地穿梭,他恐怖極了,手裡的劍想要攔擊,怎奈小東西靈活之極,他的劍好幾次差一點刺中自己的腿。漁人大叫一聲,向半空跳起,他的襠部灑出了一蓬血霧,一個精靈一般的黑影在半空中翻滾著落下來。大鬍子只覺得臉上一陣陣的發緊,他恐懼的發現,自己留存了大半輩子的引以為傲的美髯,被什麼東西一根根的拽掉了!兩隻熊終於掙脫開自己的大掌,厚厚的擊在儒生的臉上,大鬍子的後背上也挨了一下。儒生的臉成了稀巴爛,大鬍子撲倒地上,兩個人被大大小小的獸類趴滿了。那邊漁人也落進了獸群裡,傳出了瘆人的慘呼,一蓬蓬的血雨,碎肉亂飛。

    剛強只恨別人弱,縱橫八荒猛搜羅;一日遇上剛猛漢,半生風光進水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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