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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五回 大弓出處多艷羨 飛箭狂鳴天地驚 文 / 推窗看雲

    胡地胭脂帶長弓,射鵰搏虎意不平;飛馬逐卻三山客,才整雙鬢理華容。

    看著三浪娃艱難的爬上馬背,恨恨地瞪著甘父,罵道:「騷番子!你等著,有你好受的!」打馬離開了。菊兒冷冷的對甘父道:「你惹上了大麻煩!為什麼不殺了他?還要放他走?」

    甘父有點發愣:「他是你的崇拜者。為什麼要殺了他?他已經受了重傷,不能再來騷擾、糾纏你了!」

    菊兒冷笑道:「崇拜者?一個聞到了女人的尿騷味就挪不動步的東西,上至白髮蒼蒼的老太婆,下至沒換牙的女娃,他沒有不崇拜的!誰稀罕?你放走了他,帶給你的是無盡的煩惱!」

    甘父一樂,他不覺得煩惱,他只是覺得無聊,漢使張騫每天思考的什麼天下大事對於他遠沒有一隻飛鳥的興味大。只是這厚厚的白雪覆蓋的荒原上,就連飛鳥都那麼的難以見到。有一個人想要帶給他麻煩與煩惱,是他求之不得的。

    很快的,在甘父養足了精神,卻還沒來得急離開菊兒的帳幕的時候,一陣急驟的馬蹄聲在冰原上響起,很遠的天邊出現了騰起的雪粉,飄揚在半空中久久不能散盡。菊兒的臉上沒有懼怕,而是說不出的興奮,她四歲的兒子眼睛裡竟然也滿是期待。甘父以為來的人是她們的親友,對他們表示恭賀。菊兒「嗤」的笑了:「我們的親友?第一次死的是我兒子的爹的親哥哥!被你打斷了腿的是我兒子的爹的親兄弟。還有什麼樣的親人來?他們一定是來找你的,你準備好打架吧。」

    看著她幸災樂禍的樣子,甘父有想要打她一頓的衝動。還有想要咬住她粉紅的笑臉。他吞了口唾沫。把身上的皮裘整理了一下。打不打架再說,但一定要做好準備。看著對方艱難的在冰原上跋涉,甘父隱隱覺得不對勁,那沖天而起的雪霧顯示,對方來人不少,恐怕得有幾十人!這麼多人單是為了對付自己一個人嗎?顯然菊兒也發現了這個問題,她幸災樂禍的表情沒有了,轉而代之的是擔憂了。

    甘父看著她的眼睛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一個人帶著孩子待在這裡?沒有奴隸。也沒有鄰居?」這些問題已經在他的心底藏了很久了,他一直無法說出口,也覺得跟自己沒有關係,現在他必須要問了,不然,莫名其妙的被人殺了,一點都不好玩的。

    菊兒眨著眼睛,笑道:「我就是一個寡婦!怎麼了?你怕了?你可以走啊!沒有人拉住你,他們要是到的話也要到後晌了,你有的是時間逃命!」她的尖刻讓甘父十分的不爽。這種不爽的感覺又非常的短暫,他隱隱覺得她的尖刻正是自己所要的。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人跟他說尖酸刻薄的話了,他如釋重負一般坐了下來,把自己的弓拿過來,拉了拉弓弦,仔細看看弓稍,他很滿意;把箭壺裡的箭捋了捋,箭羽還好,沒有缺失的。在甘父整理自己的弓箭的時候,菊兒抱著兒子,嘴角流露出不屑的神色。甘父不小心抬頭就看到了她的不屑,他意氣風發的說道:「我的弓和箭可能不是最好的,但是射山中猛虎還是手到拿來的!」說了自己在山林裡射殺了猛虎的事,菊兒臉上第一次出現了驚疑的神情,意似不信,又有點懷疑。她沉思半晌,道:「是了!我說怎麼這些日子沒有聽到了那大貓的叫喚,原來真的是你打死了它!」甘父見她信了自己心裡的喜歡什麼似的,眉眼春風一般的綻開了笑容。

    菊兒回身進了帳幕,留下甘父呆愣愣的坐著。一會兒,她又出來了,手裡拿著一個大包裹,看她吃力的樣子,包裹相當沉重。她把包裹扔到了甘父跟前,說道:「看看這個東西你能不能用上。」甘父不知道裡面是什麼,依言解開了外面的一層牛皮,裡面還有一層羊皮,再裡面是一層麻布,最後出現了一張大弓。說它大,是因為真的大,甘父也見過大弓,丁零王送與漢使的弓就是一張大弓。不過,與眼前的這張弓相比就小巫見大巫了。甘父的眼中閃爍著明亮的光芒,他小心地撫摸著弓背、弓弦,弓稍,一股淡淡的極古樸的香氣鑽入了鼻子裡,非常的受用,非常的舒服。他謹慎的拿起了大弓,上面幾個篆字,他一個也不認識,他在張騫的弓上見過類似的曲裡拐彎的字,張騫說那就是篆字。大弓的沉重超乎想像,他腦中轉過一個念頭,菊兒拿著大弓的樣子,雖然顯得沉重,卻並不特別的吃力,這個念頭轉瞬即逝。他喜愛至極的拉了拉弓弦,弓弦僅僅彈了一下。甘父沉身坐腰,兩膀運勁,脖子梗著,深吸一口氣,叫了聲「起!」弓吱嘎吱嘎的開了半弓,繼續叫勁,滿弓拉開了,他雙手用力,連拉了幾下,頭上的汗就下來了。菊兒卻已經張大了嘴,好像不敢相信似的,不自禁的發出了喝彩聲:「好!」

    甘父鬆開手,轉過身來,凝視著這個奇異的女子:「好弓!我還沒有見過,更沒有用過這麼霸道的大弓!這是什麼弓?」

    菊兒鄙夷的一笑,好像有點看不起他的孤陋寡聞,洋洋自得的說道:「天下的弓千千萬,能夠比得上你手裡的弓的,還沒有!什麼匈奴九弓,什麼漢庭的六弓,與之相比都不過是小兒的玩意!那些無恥的臭男人屢次三番的糾纏與我,哪裡是喜歡我,是他們想要得到這張寶弓!這大群的人奔來,也不過是要奪取這張寶弓罷了。」

    說九弓、六弓比不上這張弓,甘父有點懷疑,不過他不敢顯露出來,他看著菊兒:「你為什麼拿給了我?不怕我偷了你的寶弓?」

    菊兒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敢!還沒有人可以偷了這張弓的。因為,偷了的人都已經死了。就算不是偷的。任何人拿到了這張弓。都難免一死!沒有人拿到了之後,能夠活過五年的。我孩子的爹,只是拿到了兩年,就死球了!你恐怕馬上就要死了。」甘父又驚又怒,這個女人的惡毒簡直是莫名其妙加上無法理喻,自己和她無冤無仇,甚至還有恩與她,她竟然詛咒自己。而且,她說的好像有點道理,如果真的如她所說,這一大群人趕來是為了爭奪這張弓的,自己拿著確實是風險特別的大!

    他感覺到抓著弓的手有烤燙的感覺,想要馬上把大弓扔掉的**,扔的俞遠愈好!但是,男人的面子讓他不能丟手,他冷笑著為自己打氣,卻不知該如何做。拿著這麼一個燙手的玩意。有人來爭搶,難道自己就要把人射殺了不成?如果不把人射殺。就要等著被人打死了!他糾結不已,在他糾結的時候,那一大群騎士終於到了近前一箭之地了,他們要替他做出決斷了。

    這一群騎士都是頂盔摜甲的,馬都是慣戰的良駒,人經過了長途跋涉還是精神抖擻的,馬也是龍騰虎躍一般。甘父看了覺得頭大,他的第一支箭發了出去,騎士們聽到了弓弦響動,看到了飛來的羽箭,「吁」聲大作,人喊馬嘶之聲震耳欲聾,但是飛馳而來的人馬終於停在了不遠處,羽箭落在了第一個人的馬前。所有人的眼睛都貪婪的盯著甘父的手中,那把黑黝黝的,一人多高的大弓。來人粗略看去,不下百人,看他們的穿戴,個個都是家境不凡的,錦袍、貂裘,飄揚的雉羽,雖然胖瘦不一,老少不同,卻一個個志得意滿,神氣活現得很。

    這群人雖然停在了遠處,嘈雜的話語卻不停地發出:「番子,是你打了三浪娃不是?快快磕頭求饒,還能落個痛快的死法!」「騷番子!扔了弓,爬過來,受死吧!」「你個騷鬍子!該死的傢伙,敢在匈奴撒野!拿命來!」臥濁語如果能殺人的話,甘父在瞬間就被人殺死了不下百回。甘父皺眉聽著這些人的惡罵,想不清楚這些人為什麼這麼痛恨他,這些人他沒有一個認識的。菊兒抱著孩子在帳幕的門口站著,一言不發的看著。

    甘父挺直了腰脊,今天的事情麻煩的超出了想像,但是,不管多麼的麻煩,他都要面對,都要解決。甘父看著人群,他不善言辭,不知道怎麼跟這麼多人同時說話,搜索枯腸,說道:「你們是要給三浪娃報仇的麼?那就過來跟我打上一架!」他一字一頓的艱澀的說了一句話,眼睛緊盯著那群人,他們遠在一箭之外,不可能偷襲傷了他的,只是害怕他們繞到旁邊,從別的地方偷襲、攻擊。

    沒有人是為三浪娃出頭的,當三浪娃半死不活的回到了族裡,說了他的遭際,族人都是義憤填膺的要給他報仇,因此大隊人馬就出發了。但是,見到了傳說中的寶弓之後,所有人的腦海裡轉動的都是怎麼自己能夠得到這張寶弓,而又要別人不跟自己爭搶。三浪娃早就被他們拋進了北海裡了。一個圓臉騎士,臉上沒有幾根鬍子,白白淨淨的,眼睛瞇著說道:「番子,你先把我匈奴的寶弓送過來!我跟王子們說說,或者可以饒你不死!你看怎樣?」別人也紛紛喝道:「番子,放了弓!其他好商量。」

    甘父笑道:「這把弓不是我的。送不送過去,還是放不放手,我說了不算。弓另有主人的。」他的話還沒有落音,眾人已經把眼睛轉向了菊兒,一個臉上有一條刀疤的人喊道:「菊兒妹妹,我是你刀疤哥。我這刀疤可是為你而留的,我早就想和你再續前緣的。如今我來了,菊兒妹妹,跟我走吧!」有人笑道:「刀疤臉,你的疤不疼了?你不怕菊兒妹妹的夫君再給你一刀?」原來,他的臉就是菊兒的丈夫砍的。刀疤臉洋洋自得,說道:「雖然他砍了我一刀,我不恨他,他已經升了天,我正好跟菊兒相好。」

    菊兒恨不得上前在他的臉上再砍上十七八刀,卻微微一笑,說:「妹妹這就跟哥走!哥你過來吧。」刀疤臉臉上的刀疤發出了光彩,他沒想到菊兒會單單和他說話。而且說的慢聲細語的含情脈脈的。他想要馬上就撲過去。攬她入懷。他遊目四顧,想看看別人臉上的羨慕嫉妒恨,卻發現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幸災樂禍和不屑。心頭一沉,知道自己差一點上當。腆然退後隱與人群之中。

    圓臉的向來以足智多謀著稱,他計上心來,說道:「菊兒,你一個人帶著小孩在這裡,使得族人非常的不安。族長們商議了,讓大伙接你回去族裡,與大夥一同生活,也好有個照應。免得上了一些居心叵測的傢伙的當!是不是?」菊兒一笑:「雪狐大哥,當初把菊兒趕出族的時候,大哥可不是這樣說的!大哥覺得菊兒辱沒了我們白狐族的,是該死千萬遍的!」甘父才知道他們都是同一族的,叫做什麼白狐族的,看來他們對白狐有著不一樣的感情。

    雪狐並不感覺的難堪,他微微一笑道:「妹妹是個聰明人。此一時彼一時。當初妹妹的確有錯,跟一個外族的人好。犯了族規;今天就不同了,那人已死了,過去的一切自然可以一刀了斷。妹妹就還是我們的親人了。」他自以為說的入情入理,是個人都應該感動的涕泗橫流的。菊兒卻一點都沒有被他感動的跡象,她冷笑道:「那人是怎麼死的,大哥應該清楚得很!說什麼外族的?內族的?他不是耷拉眼的兄弟,不是三浪娃的哥哥?什麼時候他就成了外族的人了!他只不過是跟各位在如何與外族相處中有點不同的看法,就被逐出了白狐族!一個人飄落在草原上,他什麼時候也沒有忘記過白狐!白狐這些年的危難,哪一次不是他出手解了的!你們捫心自問,哪一個人沒有得了他的恩惠的?還有臉腆顏說什麼外人內人!」甘父好像有點明白了他們中間的過節,菊兒口中的那個「他」倒的確是個值得結交的英雄!

    在雪狐還沒有來得及說話的時候,一個戴著白貂帽子的青年排眾而出,叫道:「雪狐大哥,你們白狐族裡的事慢慢回家再說!我們白貂部到這裡是為了拿回原屬我白貂的寶貝的。兄弟們,是不是?」有十幾個人轟然答應道:「正是!」甘父又有點糊塗了,來人還有別的部族的嗎?

    一個袍子上繡著展翅欲飛的黑鷹的壯士叫道:「誰也別想從黑鷹人的手裡搶走了雕弓!」也有十幾個人跟著大呼起來。白貂和黑鷹部眾自然的分開了,獨立於大眾之外。甘父的眼睛這時候已經知道往哪裡看了,白貂部袍子上繡的是白色的活靈活現的一隻貂的腦袋,正在他們袍子的肩頭;黑鷹部繡的鷹卻是在他們的胸口。而雪狐等幾人的胳膊處繡的卻是一隻狐狸的腦袋。他在人群裡掃視,發現了還有幾樣草原上常見的動物,有的繡在了袍角處,是一隻倉鼠;有的在領口處,是大雁;還有的卻是刻在了臉頰上,是熊;有幾個人額頭上刻著虎頭。甘父明白了,這幾年在弓盧水,他總是見到來來往往的匈奴人部族,一直分不清哪是哪,見說這個部族、那個部族的,他也無心誰是誰。今天忽然間就明白了,原來他們的什麼部族卻是如此的顯眼,略加注意就分辨的清楚明白。開始的時候,一大群人忽然出現,總以為他們是一夥的,現在才看出來他們的不同,各個部族的人涇渭分明,而且絕不相混的,看似氣勢洶洶的一大幫人,卻是三個一夥,五個一簇的,人馬不同,中間都有個無形的界限的。他一下子輕鬆了下來。

    菊兒無動於衷的看著,那些人卻爭執了起來,互相指責別的人胡亂趟渾水。眼見大伙爭吵的越來越厲害,雪狐雖然樂於看到爭吵的出現,卻害怕被甘父趁機溜走了。他大聲說道:「各位兄弟!請聽我說:我們等會再爭執也不晚,我們當務之急是拿到寶弓!寶弓只能在我匈奴人的手中!而不能在外人的手裡!兄弟們說是不是?」眾人聽他說的有理,不管對他滿不滿意的都應道:「是!」

    「那麼,白貂部的兄弟,你們到東面去可好?不要讓那個番子從那麼那邊跑掉了。」白貂部眾人雖然不願聽他指揮,這時候也知道不是爭競的機會,默默地到了帳幕的東面。甘父大急。看了菊兒一眼。她的臉上也有了一絲的急躁。接著是黑鷹部到了西邊。虎部和熊部的人較少,兩部的人一起轉到了帳幕的北面去了。雪狐又指揮剩下的人四散把空隙守著,他指揮若定,眨眼間就把甘父、菊兒包圍了起來。各個部族的騎士雖然仍然站在甘父的射程之外,甘父卻清楚得很,馬上對方就要逼近了,到那時,自己可能會射殺了幾個騎士。自己卻要死的非常慘!這沒來由的廝殺,是他不願意發生的。只是,他急切間卻沒有雪狐那麼的深思熟慮,想不出好的辦法解開當前的困局。

    甘父急的渾身是汗,鼻窪裡汗水流進了嘴裡,他忽然大叫了一聲:「來來來!試一試我的神箭!」他拉開了大弓,一支雕翎霹靂一聲發出,這一次與開始時的第一箭大為不同,那一次他只是為了警告對方停下,所以只是隨便射出了一箭;這一次他心中氣惱、焦急。挾憤出手,聲勢自是驚人。這一箭本來絕沒有可能射中的道理,那些騎士都遠在射程以外的,但是,奇怪的事發生了!甘父的這一箭驚雷掣電般飛向了面前的白狐部眾,雪狐聽到甘父的喊聲就急忙後退,怎奈他退的雖急,卻沒有箭飛來的急。他恐懼的看著箭頭,箭頭化作夭矯巨龍,張開大口把他吞噬了!利箭卻沒有停下的意思,掛著滿天的血霧,向著周圍瀰漫開來。甘父不管射不射中,轉身射向了西邊;一箭發出,再也不看就轉身射向了東面。四箭射向四個方向,這時候,他耳畔聽到了驚懼至極的狂呼,眼睛看到了四面的血霧在急劇的擴大,然後是驚恐四散的馬匹。接著大風捲起了滿地的冰雪,風聲怪嘯,彷彿無數的怪獸在狂叫,冰雪飛舞,直衝九霄,風雪好像要把天地填滿,把人、把世間的一切都除去,風帶著血紅的色彩,冰雪也已經被血浸漬了。菊兒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所看到的事。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封停沙住,血霧散盡,甘父恐懼至極,他急不可耐的丟掉了大弓,渾身無力癱倒於地,他不敢相信這一切。這是什麼箭?它的邪門可怖已經不是可怕所能形容得了。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甘父才慢慢從恐懼中恢復了,他爬起來走上前,四處查看,沒有人,不管死的還是活的;沒有馬,不管死的還是活的。他一屁股坐在濕漉漉的雪地上,臉色難看至極。一個柔弱的身子靠近了他,溫暖的小手握住了他冰冷的大手,他看到了菊兒明亮的眼睛。只有她能夠解釋得了這可怖的事。他無聲地看著她,菊兒苦澀的一笑:「我說這張弓是天下最可怕的弓!是因為他被人詛咒了,被人下了蠱的!」甘父明顯的感到了她的恐懼,她小小的身子在顫抖,不由自主的擁住了她。

    菊兒說了一個故事,這是個在匈奴人中私下傳說的故事,她的眼睛迷濛,神色安詳,彷彿剛剛發生的事情跟她沒有半點關係:

    匈奴崛起的時候,有一個人製作了九弓分賜大草原各部,匈奴單于也有一張弓,要草原各部兄弟相處,和睦與共,不能大部族欺辱小部族。開始幾年還能相安無事,隨著匈奴的越來越強,匈奴大單于的野心無可遏制的膨脹起來,他四處征討,把九弓竟然全部收歸自己的手中!當初草原兄弟之約遂歸於空談。大單于號令天下,志得意滿,對天下、對草原兄弟是予取予求,而漸漸地貪得無厭了。草原上民不聊生,每一次大單于的**滿足之後,都是伴著無數的人的死去,屍體擺滿了草原,鮮血沃灌了牧草的瘋長,卻沒有了牧人在藍天下放牧。製作了九弓那個人找到了大單于,大單于表面上答應了他,不再征戰,卻在他的酒裡下了劇毒。那人在毒發的時候逃出來了,他指著大單于的帳幕發出了毒誓:我要製出克制九弓的大弓,把單于和他的子孫射斃於大弓之下!

    大單于聽到了他的詛咒,三天後也見到了他的身體。大單于覺得他的毒誓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非常得意,以為再也無人可以遏制自己的暴虐。但是那人的毒誓卻傳了出去,在草原上到處有人在傳揚。大單于派出了無數的武士要殺死傳揚的人,殺死了無數的人。還是能聽到誓言。大單于疑神疑鬼起來。他覺得是自己身邊的人在暗中傳揚。他的毒手開始在身邊肆虐。三年後的一個夜晚,月亮分外的明亮,天狗出現了,把月亮吞進了肚子。當人們趕走了天狗,取回了月亮,才發現大單于的頭不見了!他的身上是一支羽箭,那是從來沒有人見到過的羽箭,沒有人見過箭桿的木。沒有人見過箭羽的羽毛,和大單于在一起的人,他的衛士全部死了,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恐懼!他們見到了什麼?沒有人知道。有人自然想到了那個人的毒誓,他的毒誓應驗在了大單于的身上。即位的大單于密不宣揚老單于的死,而是暗中派出了所有的武士去搜尋射殺大單于的弓箭。一個傳說在草原上傳揚開來:那個製作弓箭的大師雖然死了,但是他的技藝卻傳了下來。他的弟子終於找到了比九弓的材質更好的製作弓箭的材質,製成了可以克制九弓的大弓,叫做天滅單于,單于不是自稱什麼上天之子的嗎?大師的弟子就把自己製作的弓叫做天滅。哈哈。天知道怎麼去對付沒有天道的人的!大單于終於知道了有這樣一張弓,他發誓要得到這張弓。而且詛咒說:凡見到這張弓、擁有這張弓的人,都會死的很慘!

    這張弓誕生了五十年,殺死了三個單于!他的主人也死了十七個,還有更多人因為他死去,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我的夫君,白狐部的小王,在打獵的時候,救了一個被老虎咬傷的人。這個人帶著一張弓,卻根本不用。夫君以為這是個癡人,這人的傷太重了,多方延治,還是不治身亡了,他死前讓夫君把他帶的弓毀了,說他只能給主人帶來災難。夫君猜出了他的身份,在他死後,想要毀了大弓,卻無論如何下不了手。這張弓造的太過完美了,只要見到了他,就沒有人捨得毀掉。

    我的夫君有一天在族人的大會中打爛了祭天的大單于恩賜的玉盞,被逐出了族,流浪在草原上。正是這時,我在草場是放牧,見到了他,發瘋一般的跟著他四處流浪。任憑他罵我、打我,我願意跟著他流浪。

    當我們的孩子快要降生的時候,一群無名武士找到了我們。他們身上沒有任何的標記,每個人臉上都塗著茜青。他們一言不發的就開始了攻擊,我夫君毫不示弱,他拉開了弓,發出了箭,這群無名武士在箭頭下紛紛慘死,只是他們竟然完全的不懼死亡,仍然衝殺了過來。我夫君也沒有退縮,在對方十幾波攻擊下,身上中了幾箭,也把對方全部剪除了。為什麼不能像今天你一樣,一下子就把對方全部殺光?今天的對手是些烏合之眾,根本不知道厲害。那些武士不同,他們跟這張弓糾纏了多年,已經知道了弓的秉性脾氣。你不要笑,真的!我夫君就這樣死掉了,完全沒有價值,根本不知道原因就死了!

    我什麼都沒有帶就離開了傷心地,想要躲得遠遠地,再也不願見到那什麼天滅單于大弓了!但是我走了半天卻又轉了回來。不是我願意轉回來的,是我根本走不出去。對了,就是你在雪地裡找不到方向的感覺一樣,自己回到了原地。我看到了什麼?死人全部沒有了,只剩下了一張弓,觸目驚心的呈現在眼前!我不得不拿起了弓,當寶貝一樣的帶著他,好像他就是我的夫君!可怪不是,自從有了這張弓,我就再沒有迷失過了,不管走在什麼地方,雪原上、大漠裡、山林中,大弓都可以給我指明了方向!

    甘父聽她安靜的述說完,他聽得驚心動魄,不相信世間真的有神明,然而,當他抬起頭,想看看那一大片死人時,他的臉變得煞白,那些死人全部不見了!大弓卻好像在閃著光,對他獰笑!甘父拔出了佩刀,不由分說就斬在了弓上,他的刀蹦起來老高,看看大弓,沒有一點痕跡。他不相信刀砍不斷弓,這一次他砍向了弓弦。他再次失望了,弓弦也沒有絲毫的損傷。菊兒只是看著他砍,不發一言,神色卻若有所思。

    甘父頹然收手,拿著大弓仔細打量,也看不出他是何物所制。他奔進帳幕,把火堆添上木柴,燒旺了,把大弓扔進了火堆。菊兒抱著孩子,把自己用得上的物品打了個包,別的東西全部扔進了火堆。甘父看著她,有點明白,心頭的溫柔溢滿了胸懷。兩人走出帳幕,甘父牽著馬,菊兒母子坐於馬上,一步步的離開了那個山坳,在山坡上回頭看,帳幕也著了起來,火光映照著天空。

    冰雪絕域顏色鮮,穹廬煙霧有腥膻;不畏山中多猛獸,閒來鞣筋縛長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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