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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零五回 鋮乙思親歸草原 谷王得勢成至尊 文 / 推窗看雲

    集武耀德大荒間,煙波烽火攝人寰;赫儀威烈邊地空,代馬依依嘯北山。

    卻說一眾匈奴貴人眼看著烏丹太子臉上變色,沒有了氣息,這軍臣單于的嫡子就此撒手人寰,在漢地魂歸九天,各人心裡都不是滋味。這時候有人來報,說是漢天子派來了朝中大臣前來迎接太子的。

    眾人忍住心中的悲痛,出來迎接,只見冠蓋幢幢,人頭攢動,也不知來了多少人,還有無數的旗旛招展,鼓樂沸反盈天。為首的一個漢官頭戴劉氏冠,身穿大紅的錦袍,玉帶圍腰,跨赤紅駿馬,面帶笑容,在隨從侍衛的簇擁下,施施然而來。宇侶之他們在見到李廣的時候,李廣說過,已經把烏丹太子來降的消息傳到了長安,天子要派朝中大臣親自前來迎接的,看來漢天子是比較重視此事的。只是,烏丹已經看不到這隆重熱烈的場面了。

    有人報名喊道:「漢大鴻臚劉大人到!」

    匈奴降人裡面天尊、地正兩個是巫師,不能登堂入室的;黎幹公主米葉爾是個客人,不能代表匈奴的;老酒怪是個尋常武士的身份,雖然很得烏丹的信任,怎奈地位局限,也不能代表大伙;鋮乙更不要說了,乃是個流落匈奴的漢人,更不能上前。只有宇侶之可以代表一眾降人。他越眾而出,老酒怪在一旁大聲報道:「匈奴太子駕前大都尉宇侶之與大人見禮!」

    那漢庭大鴻臚見匈奴眾人面有淒色,而烏丹太子卻沒有出現,心中起疑,目視宇侶之,等他說話。宇侶之也知道現在是非常之時,碰見了非常之事,如果一個不好。就會導致數千人死於非命的。淒然說道:「大人鑒諒,我們太子薨了!」用的是漢地的說法。

    大鴻臚這一驚非同小可,天子對匈奴太子來降極度看重的。要求不惜一切要把太子帶到長安,這是比衛青他們那些邊將野戰中殺幾千幾萬的匈奴人都更能提振心氣的事!如果軍臣單于的太子在長安拜伏在天子的腳下。雖然軍臣單于已逝,也大可以表明漢庭對匈奴的壓倒性的優勢。現在,一切成了泡影,漢天子心中的惱怒和懊喪,大鴻臚不用想也知道,他身上竟然一陣的寒慄!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愣了半天才想起來,那麼多人在看著自己。他也是見多識廣的人,只得硬著頭皮說道:「我去看看太子。可好?」宇侶之等也知道不讓他親眼看到,他是不會相信的,說道:「我等先謝過大人。」大鴻臚跟著宇侶之他們進了停放烏丹屍身的帳子。死者為大,向烏丹行禮。偷眼看去,烏丹臉色發紅,頭髮蒼蒼,雖然他沒有見過烏丹。卻在來時聽匈奴降人說過烏丹的長相,知道就是烏丹太子了,確然已經死了!大鴻臚行過禮,宇侶之代烏丹的幾個小孩還禮。

    大鴻臚問道:「各位到了這邊,生活還過得去吧?有沒有什麼不如意的?天子非常看重各位的。希望各位能夠愉快。」宇侶之代大伙感謝了漢天子的恩賞,感謝大鴻臚的關心。

    大鴻臚派人騎快馬趕往京城報告烏丹太子死亡的消息,等著天子的詔令;然後小心地伴著其他人一路向京城進發。大隊人馬走了不幾天,天子的詔書到了,詔令匈奴降人按照匈奴的習慣,料理太子的後事,其他人在之後繼續進京面聖見駕。

    大鴻臚見天子沒有發怒,心中舒了口氣,和宇侶之等人商量了如何安排太子的後事。在天尊的指揮下,很快的架起了柴堆,用香湯沐浴了太子的屍身,裹了白布,宇侶之、鋮乙、老酒怪、和太子十歲的兒子金坦子一起抬著屍身放到了柴堆上面,天尊、地正兩個不停地口中念著送神經言,其他匈奴人在香煙繚繞中唱起了神曲。大鴻臚等漢庭人眾依稀聽得,唱的是:天馬騰雲接歸人呀,狼山眾神喜繽紛啊;冰野得沐東君力,祥光閃耀碧草薰啊;帝子接引登崑崙呀,藩國諸王魂相親啊;……,嗚嗚咽咽,粗豪狂野,卻又肅穆非常。大鴻臚等漢人也上前禮敬了亡魂,小王子這次親自答禮。然後收拾了太子的骨灰,天尊、地正兩個把骨灰裝進了一個陶罐之中,兩人也不拜禮,就此攜著骨灰罐,飄然而去。

    大鴻臚見兩人鬚髮如霜,面皮層層疊疊,不知道多少歲了,也不忍責備,心中默想怎麼向天子交代。老酒怪看兩個大巫走了,心中感喟,夜裡一個人走出了軍帳,悄無聲息的消失在群山之間。米葉爾公主也想回歸故里,那大鴻臚哪裡肯依,他見走了幾個人,一邊暗裡下令,加強防衛,一邊親自到公主的帳前請示,公主知道他的來意,命人請他相見。

    雙方分賓主坐定,大鴻臚開門見山說道:「此次太子和公主內附,漢天子極為高興,下令所經郡縣,盡心盡力服侍兩位殿下。如今太子歸天,公主就是太子極為熱切想要見到的貴賓!天子每天都派人探問公主的行程,不停地派人催促各地照應。如果公主不能平安到達長安,下官的腦袋不保,家人也要跟著……!」他不敢說下去了。

    公主無可如何,只得繼續向京都長安進發。鋮乙本想和公主也悄悄地溜走,現在見大鴻臚生氣了,不敢造次。不一天到了左輔,這裡離長安只有一天的路了,大鴻臚鬆了口氣。路邊很多人圍觀匈奴降人,人群中一個壯大的人分外引人注目,鋮乙對他微微點頭,那人也是微一點頭。到了宿地,鋮乙想起了他爹等人,自己感傷了一會,等到夜間出了軍帳,那些漢軍守衛哪裡能發現他的蹤跡,一個人到了外面。五大寶正等著他,見到鋮乙,上前抱著他的肩膀,說道:「大哥在塞外出事了!你趕快回匈奴看看吧。」鋮乙一聽,急的不得了,別了五大寶,順著來路。重新出了長城。

    鋮乙一路上發足狂奔,很多人只覺得身邊一陣風刮過,根本見不到人影。來到草原上。雖然只是短短幾天,卻覺得恍如隔世。曾經以為天人一樣的烏丹太子,永隔人寰,死於前往長安的路上;相處無間的大哥、大姐如今也回到了部落,以後還能不能再見,也說不定;以為在單于庭重新崛起的父親,卻在半百之際,再次遭受重大打擊。一切的富貴都煙消雲散,他的心情是如何的難過,自己這些天竟然沒有想到!他暗自責備自己,不願原諒自己的無情。他一路上淒淒唉唉的按著五大寶說的路徑。到了一個所在,只見藍天下,碧草幽幽,羊兒安靜吃草,牧人在悠然走動。幾處帳幕,炊煙裊裊。幾天來的淒惶心情,不由得散了大半。心說,草原上剛剛經歷了改朝換代的巨變,卻還有如此幽靜的所在。好像戰火沒有吹到這裡的。他正在感慨,一個人從帳幕裡面出來,一抬頭,大喜,叫道:「阿乙!」聲音熟悉,卻不是他爹鋮鐵旋,又是哪個?

    鋮乙幾步跑到他爹的跟前,「噗通」跪倒,抱著他爹的腿,不由得眼淚流了出來。鋮鐵旋也是老淚縱橫,扶著他的頭,不住地說道:「回來了好!回來了好!你不知道我是多麼的擔心你,這世間,只剩下我們爺倆了。」

    鋮乙卻突然跳起,叫道:「爹!你、你、你沒事?」

    鋮鐵旋糊塗了,「我沒事啊!怎麼,你希望我有事?」

    「嗨!爹!你可壞了我的事啦!」他跺著腳,唉聲歎氣不已。這時候姜字峒等人都出來了,拉著鋮乙進了帳幕,氈墊上擺著幾樣時令果蔬,幾個絕色的女子在一旁小心地服侍,見了鋮乙,都是眼睛一亮。鋮乙冷冷的站著不動,看著眾人,大伙知道他的脾氣,都沒有吭聲。鋮鐵旋坐了下來,拿起了跟前的一隻銅爵,把玩著,慢慢說道:「你覺得是你爹騙了你,把你從長安騙回了草原。是不是?」鋮乙沒有說話,不過眾人也可以看得出他就是這麼認為的。「你可知道你爹為什麼要你回來?」他搖頭。

    「難道我就不想你回到漢地嗎?那裡是我們的家鄉,有我們的祖墳!有我們的宅子!誰願意在別國漂泊流浪?你爹頭髮都白了,說不定哪一天就死在了草原上!這絕不是我願意的事。只是,你爹也是身不由主,不能自由的!小子,你的那一點心思,老子清楚地很!你不會以為黎幹的公主米葉爾死了烏丹太子,就會移情別戀,想要下嫁與你吧?想都別想!那女子豈是你能夠駕馭得了的!而且,早就有人看上了,那個人也不是你能夠比得了的,你爹也幫不了你。」這下子換鋮乙糊塗了,他想不到世間除了匈奴太子烏丹,他比不上人家的血統高貴,還有什麼人他難以比擬的。他覺得,這世間還沒有哪個少年能比他鋮乙多情,比他多金,比他武藝高強,比他見多識廣的!而且,他的身份也不比什麼王孫公子差到哪裡!

    見他不以為然,鋮鐵旋也不計較,說道:「先坐下來,吃點、喝點。如果你還想走,我也不攔著你。」

    鋮乙只得坐下,一個女子輕輕地靠近身邊,給他斟滿了酒。他抓起來一飲而盡。畢炘湲說道:「阿乙,你們是怎麼出的單于庭?」

    鋮乙說道:「那一天,太子和漢使比試箭法,兩人互相射了三箭,結果是不分勝負。正在這時,伊雉邪突然衝上城頭,我們在下面衝破了伊雉邪的包圍,殺到城下,太子突圍而出,我們保護著太子,殺出重圍,就這樣到了漢地。」說道這裡,他想了想,也覺得他們能夠順利的逃出單于庭,還是頗多幸運的。

    畢炘湲一笑,「伊雉邪手下也不是都一樣的。大哥在裡面下了不小的功夫。」鋮乙將信將疑,他在單于庭的幾個月裡,並沒有見到他爹和匈奴貴官的交往。他疑惑的說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你們怎麼在這裡?」

    姜字峒笑道:「狡兔三窟,你聽說過吧?你爹不能再經受白手起家的折騰了!」鋮乙明白了,他爹這些年不僅在單于庭治下了巨大的產業,在其他王國也留著後手呢!不由得看了鋮鐵旋一眼,由衷的佩服他爹的經營之道。

    鋮鐵旋卻不以為然,說道:「從灌夫的死,我感覺世間沒有什麼絕對可靠的東西。只有自己人,自己兄弟、自己的兒孫才靠得住!背後,哼哼!」他沒有說下去。大伙也都沒有言語。鋮乙卻聽得更加的糊塗,不知道他爹什麼意思。這時候。一陣馬蹄聲響起,由遠而近,到了帳幕前面,有人下馬。鋮鐵旋點點頭,姜字峒站了起來,走到外面,一會兒。和一個人一起走了進來,來人是個三十多歲的壯士,見了鋮鐵旋,撲倒便拜。口中說道:「小人見過鐵大官人。漢天使向大官人問好。」

    鋮鐵旋一笑:「伊一,你小子怎麼真的向老子磕頭了?起來吧。」那人站起來,也笑了,「你鐵大官人的所作所為,不由得在下不佩服!你鐵大官才真正稱得上是大俠。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我伊一向閣下磕一個頭是應該的,如果閣下一直這麼做,我就是每天跟著您老人家磕頭。我都願意。」兩人的說話弄得鋮乙一愣一愣的,不過他聽明白了一件事,就是他爹鋮鐵旋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才使得這個叫做伊一的,敬佩不已。

    鋮鐵旋看著伊一,眼神冷靜,嘴角沒有了笑意,「漢使怎麼樣了?」

    伊一道:「漢使又有麻煩了!伊雉邪老狗,想要用蹴鞠之戲困住漢使。」

    「哦!你們還是有點輕視了伊雉邪,還有呼延季盟那老小子,也是個暗中做事的傢伙。他們還是找到了借口,再次困住漢使!」鋮乙好奇,漢使和烏丹太子比試了之後,發生了什麼事。伊雉邪又是怎麼回事。

    伊一道:那一天也是僥倖,沒想到烏丹太子會突然發病,漢使才趁著大亂,帶著手下一起在混亂之中,想要出了單于庭。哪想到對方也想到了這些,卻是四下裡騎士山一般堵住了去路,箭如飛蝗般射向想要逃出的人,不少人因此成了箭下亡魂。見不是頭,張騫和大伙只得退回了單于庭,知道伊雉邪不會善罷甘休,索性在一個空帳幕裡住下了,把漢使的符節掛於帳幕前面,看伊雉邪作何處置。

    果不其然,看到了漢使的符節,有人急速報於伊雉邪知道,伊雉邪聽說了,嘴角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這一次他略施小技,就使得烏丹毒發,漢使受困,單于庭土崩瓦解,大草原已經對他俯首稱臣了。劉虎金正在他的身邊,聽說漢使還在單于庭捆著,叫道:「阿叔,我去把他抓過來,給阿叔磕頭請罪。」經此一戰,他對伊雉邪是奉如神明,敬畏有加,如今已經沒有了坐大單于寶座的非分之想了,只想著怎麼討好伊雉邪,保住自己的小命還有富貴。伊雉邪冷淡一笑,「嗯,你想要去,就去吧。」

    劉虎金興沖沖地帶著一隊人馬,來到漢使的帳幕前,命人通報漢使,前來迎拜劉虎金王子。等了半天,一個人慢悠悠的出來了,懶洋洋的看著頭上的天空,根本沒有看他一眼。劉虎金大怒,咆哮道:「好小子,竟然敢無視本王!給我拿了,砍了!」這人他見過,在城頭上漢使與烏丹比試的時候,出現過,他知道不是漢使。

    那人正是三腳貓,在五個武士到了近前時,才放下眼皮,笑道:「幾個阿貓阿狗也要欺負爺爺。」眾人眼睛一花,撲了個空,他已經站在劉虎金的馬前。劉虎金這一驚非同小可,他還沒有見過如此驚人的藝業的,跟前十幾個人,都堵不住對方,身上「嘩」汗可就下來了。三腳貓此時伸手就可以要了他的命,他手中的寶劍閃著寒光,攝人心魄,護衛們回過神來,吱咋著,卻不敢逼近,害怕三腳貓手一送,寶劍就在王子身上扎出個透明的窟窿。三腳貓仰臉看著劉虎金臉上帶著綠,哭笑不得的表情,笑道:「你就是那個弒父的逆子劉虎金嘍?好小子,你不知道草原上的英雄人人想要抓住你,把你撕吃了而後快的!還敢到處招搖,好像人五人六的,以為自己還是個什麼狗屁的王子的!你老子大單于一死,你他媽什麼都不是了,知道嗎?還這麼高調的處處打著王子的旗號,去到處欺負人。你摸摸頭上有幾個腦袋?看看你身邊還有幾個人願意真心保護你,死心塌地的跟著你?草原英雄都是是非分明的,沒有人願意跟著一個弒父的傢伙的。」幾句話說的劉虎金臉色大變。神魂俱喪,心底空蕩蕩的,眼神到處。覺得身邊的衛士都是心懷叵測,隨時準備殺掉自己為大單于報仇的人。這一下。只覺得腿肚子轉筋,渾身冷颼颼的,不由得大叫一聲,撥馬就跑,也不管身後的衛士能不能跟上了。

    三腳貓和他的衛士都是驚詫不已,不知道怎麼幾句話就嚇得他這麼厲害。他們哪裡知道劉虎金如今已經是驚弓之鳥了,弒父的巨大心裡負擔。已經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時刻想著怎麼應對別人說起這個事;本來想著把大單于幹掉了,在賀蘭氏的幫助下,把罪惡推到漢人的頭上。一鼓作氣把單于庭的漢人屠戮一空,接著順勢把烏丹解決了,穩固自己了自己的優勢,還能得到大量的財富。等到單于庭局勢穩固了,什麼左賢王、右賢王。哪一個敢不臣服?到那時,天下最有權勢的就是自己了!如意算盤打的挺好,誰知道卻出了岔子,不僅沒有拿下烏丹,反而自己丟了兵馬。那伊雉邪好心說要幫助自己重奪天下的。誰知道他打下單于庭後,怎麼安排根本就不跟自己說了!這時候,後悔、後怕、還有窩囊的感覺隨時竄出來咬噬著他的心。這一次本想仗勢欺人,羞辱漢使一通,出一口惡氣,卻沒想到根本就沒有見到漢使,就被漢使的隨從制住了,自己的手下竟然沒有一個人上前!他根本想不到不是手下武士不上前,而是他們來不及上前。越是這麼想,越是覺得不是滋味,覺得大勢已去,才不由得撥馬就走,想要逃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去!

    劉虎金剛剛想要逃跑,一個人大喝一聲,攔住了去路,伸手就把他拉下馬了。要說劉虎金如此不濟,也有點看輕了他,只是他這時候已經喪魂落魄了,一身的本領已經一點也使不出了,才被人輕鬆地拿住了。眾人看去,卻是呼延季盟拿著了劉虎金。呼延季盟舉著劉虎金,叫道:「就是這個混蛋,弒殺了大單于的!伊雉邪大王有令,拿住這個叛臣逆子,五馬分屍!告誡那些亂臣賊子,不要有非分妄想!」單于庭民眾聽了,歡呼起來,這些天讓他們擔驚受怕的,使得他們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終於被抓住了,他們可以鬆一口氣了。

    很快的,幾匹駿馬被人趕了過來,伊雉邪登上了城頭,身邊圍著無數的貴官和武士,呼延季盟安排人把劉虎金的四肢和腦袋拴在了馬後,發出了懾人的喊聲,幾匹馬一起發力,只聽得一聲鈍響,血肉橫飛處,幾匹馬「嗒嗒嗒嗒」帶著滴著血的殘肢跑開了!單于庭民眾再次發出了歡呼。

    拉死了劉虎金,伊雉邪在一眾人等的陪伴下,施施然走進了單于宮。一個女人大喊大叫著,許多人拉著她,又不敢強拉、強攔,她靠近了伊雉邪的所在。伊雉邪早就聽到了她的喊叫聲,皺著眉頭讓人攔住她,卻沒有人敢真攔,現在她走近了,他也聽清了她的喊叫:「伊雉邪!你如果再不出來,小心我把你的一切奸謀都抖摟出來!」他歎口氣,站起來走到帳幕門口,眾人見他出現,都暗地裡鬆了口氣。伊雉邪微笑道:「我不是讓你稍等等嗎?你不在大帳裡等著,跑到這裡,還大喊大叫的,讓人看了怎麼想啊?」

    那女人冷笑道:「讓我等著?老娘已經等得快死了,也沒有等到你王爺前來!」卻是軍臣大單于的閼氏賀蘭氏,乃是烏丹太子母親大賀蘭氏的親妹妹,儋巖王子的母親。她和劉虎金合謀害了軍臣單于,還想把烏丹也給幹掉了,卻沒想到只是半空中有人說了幾句話,就嚇得劉虎金屁滾尿流的跑了,眼睜睜看著到嘴的肥肉被人搶了去!烏丹一鼓作氣把劉虎金的人馬剿滅了,卻怎麼樣也找不到賀蘭氏了!他哪裡知道賀蘭氏見機得早,這女人卻也是慣於馬上營生的,弓馬嫻熟,自己也有一股體己的兵馬,保護著她跑到了外面。伊雉邪起兵之時,得到了賀蘭氏的極大支持,還有她娘家部族的支持,才迅速地佔了上風。其實賀蘭氏與伊雉邪的勾結更早。那伊雉邪能說會道的,又與賀蘭氏年貌相當,兩人在軍臣單于還在的時候就暗地裡眉來眼去的。勾搭在了一起。這匈奴人在馬上生活,四處漂泊慣了。男女之間對於相互的忠誠遠沒有漢地的講究多,就是單于宮中,也是男女野戰的場所,每一個宮中的女子,都是單于的,而單于也並不限制這些女子的自由。

    賀蘭氏比軍臣年紀小得多,軍臣哪裡能夠滿足得了。加上這些年軍臣自己已經沉溺在服食丹藥,以求長生不老上了,對於賀蘭氏等人的行為是睜隻眼閉只眼,任由她們胡鬧。只要不過分就是。賀蘭氏年紀輕輕跟了軍臣單于,卻沒想到軍臣這麼快就不行了,成了行屍走肉了。她加意培養自己的兒子,想要兒子能夠繼承了單于的大寶,也著意和各方勢力打得火熱。期望兒子成了單于,自己能夠成為匈奴的太上皇。那些王公有求於她,雙方一拍即合,這賀蘭氏夜夜閨房不空,還能控制許多勢力。自以為得計,氣得烏丹不行,卻沒有辦法。沒想到突然她的兒子儋巖被人暗算了,屍骨無存,她一下子覺得天地之間再沒有自己的立身之處了!感覺到生命的空虛無望。

    這時候是伊雉邪陪在她的身邊安慰她,給了她生的希望和期冀。伊雉邪信誓旦旦說道:「如果能夠誅除了烏丹,我伊雉邪進入單于庭,成為大單于,正是我匈奴的規矩,兄終弟及,我繼承的不僅是大單于的寶座,還有美人你啊!你就是我的閼氏,這是誰都爭不走的!如果烏丹繼承了,你是他的嫡親的姨娘,就是他有心留你在宮中,你自己覺得能不能待著?」賀蘭氏怦然心動,她和烏丹一早就互相看不慣,不對付,這些年因為要給儋巖爭大位,更是勢同水火了。不要說烏丹繼承了單于大位,她不能侍寢,到那時,她的性命也會不保的!在草原上,她根本不用愁沒有男人,只是她必須找到可以依靠的男人,還能讓她覺得踏實的男人。伊雉邪恰恰就是這樣的男人。這時候,劉虎金的狼子野心對於她來說,不過是可資利用的一個機會罷了,一個打擊烏丹的手段罷了。如果劉虎金可以制住烏丹,登上大單于寶座,她自信可以把他玩弄於手掌之上,到那時,天下就是她賀蘭氏的天下了!誰知道劉虎金卻是中看不中用,沒有幾個回合就大敗虧輸了,還是要等到伊雉邪,她才能真的打敗烏丹。只是沒想到的事發生了,伊雉邪剛剛走進單于庭,就開始冷落與她了,根本就不願意見到她。這下子惹得賀蘭氏氣急敗壞了,才走出大帳,要跟伊雉邪說道說道。

    伊雉邪溫言道:「這幾天我一直忙個不停,沒有時間看望閼氏,請閼氏見諒。」「閼氏」兩字彷彿有巨大的魔力,賀蘭氏安靜了下來,她以為伊雉邪口中所說的「閼氏」就是承認了他伊雉邪大單于的閼氏就是她賀蘭氏,臉上露出了笑意。在別人聽來,卻是伊雉邪守著規矩的,尊敬老單于的遺孀,仍然給予她閼氏的稱號。伊雉邪非常滿意自己的手段,說道:「閼氏,您還是先回去,我很快就過去看我您老人家。」這是兩人以前打情罵俏時的說法,賀蘭氏心領神會,喜滋滋的走了。伊雉邪心中冷笑:傻女人,老子豈能和你繼續前情了!

    哄走了賀蘭氏,伊雉邪命人:「請漢使前來!我要再會會這個漢使,看他到底要怎樣!」還沒等有人答應,呼延季盟笑道:「大王,小人去一趟怎樣?」伊雉邪看了他一眼,心說:劉虎金急著去,結果死了;你要去,可以啊,看你能弄出多大的陣仗!點點頭,讓他去了。

    呼延季盟帶著身邊幾個人來到了漢使暫時駐紮的帳幕前,這些個漢人,這些年可沒有少讓他觸霉頭,搞得他差一點就身敗名裂,甚至於死無葬身之地!三腳貓,那小子是他心中永遠的痛,他不相信自己就制不住他了!這些年他四處拜訪修道之人,自信已經找到了三腳貓的命門,他要抓住了那小子,讓他嘗嘗功力盡失的滋味。張騫在裡面已經聽到了有人前來的消息,這幾天他趁著伊雉邪還沒時間管自己,想方設法和在單于庭遇到的人交談,有漢人,也有夷人,番人、胡人,這時候,正有幾個人在帳裡說話,幾個人聽到是呼延季盟親自前來,心中震駭無比,不由得一個個臉上變色。

    星旗電舉麾武節,萬騎遍野舞長劍;仰看青山花繁綴,俯首節仗旌毛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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