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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三二回 孔幾近說動右賢王 兒君醉問傻渾耶王 文 / 推窗看雲

    世間英豪如浪湧,沖堤潰壩數誰雄?不見滄桑無窮盡,山海無跡眺晚風。

    右賢王等人臉上的訕笑並沒有讓孔幾近覺得難堪,他淡然看著眾人譏笑不已,待大伙都不笑了,才看著右賢王。右賢王忍住笑,問道:「先生所說的兩個半英雄又是哪個?能不能讓咱們也見識見識?長長我們這些夷狄之人的草料!」

    一個人大笑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堅芒王子笑著問道:「你知道什麼了?」

    那人是個樣貌威嚴的瘦長身子的,眼睛細瞇著,孔幾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他笑道:「孔先生所說的兩個半英雄,一個是他孔先生自己。孔先生也算是存亡繼絕了,在東北夷還有單于庭提起來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當然是一個大大的英雄了!再一個嗎,一定是他們的漢天使了,張騫在匈奴之中十多年,能夠飲冰臥雪,不絕己志,說起來也是感天動地的了!那半個嗎,我就糊塗了。是漢天子呢,還是我匈奴大單于呢?如是說漢天子,才當得半個英雄,好像是有點說不過去,也是有那麼點的欺君罔上了!如是說大單于,倒是有可能。先生,我說的是也不是?」

    眾人更是哄笑起來,一個個叫道:「說的是!說的是!這兩位當然是大大的英雄。只是把漢天子和大單于比了下去,就稱得上是大英雄了!」

    孔幾近見眾人笑不可支,也不計較,仍然望著大伙。等他們笑夠了。才拱手道:「剛才多有失禮。未請教這位先生高姓大名?在下施禮了!」

    那人好像並不敢輕視他,急忙還禮,口中說道:「豈敢!豈敢!在下著乜小王賀拔斤。小子僻居一隅,想先生也不知道在下的。」

    「王爺客氣了!在下聽一位朋友說起過,說王爺一個人打敗了西番三十六國的壯士,一個人在流沙和瀚海間穿行!端的是英雄無比。不過,令在下最佩服的還不是這兩般,在下還聽說是王爺大義。在匈奴大軍要屠滅三十六國中的反抗者時,是王爺申明大義,阻止了屠戮,才使得三十六國臣民得有生機!這才是天下第一等的英雄所為的!」

    賀拔斤和右賢王等沒想到他竟然知道的如此清楚,雖然本已經知道了他的不凡,還是大為吃驚。賀拔斤拱手道:「那可不是小王一人之力,乃是我大單于的恩德,我大單于天生慈惠,有好生之德,才能夠聽取了小王的建議。留下了西番各國。哪裡稱得上是英雄!」話雖然如此說,他臉上仍然露出了得意之色。畢竟能得孔幾近誇獎品評,就是此間人的一項榮耀;何況,並沒有幾個人知道是他給了大單于建議的。賀拔斤暗暗稱奇,這個人真的是無所不知的嗎?心裡卻已經對他大為傾折了。

    那個在暗中說話的人這時候又說話了:「你還沒有說誰是你心中的英雄的。總不成就是著乜王說的吧!」

    「當然不是。小子何德何能敢誇耀英雄?在下手無縛雞之力,不成,武不就,到處流浪,僥倖不死就是了,哪裡敢和天下英雄豪傑角力,爭什麼長短!只是今天在右賢王王爺的面前,聽到了各位的說法,才斗膽說起來,說到天下英雄,評頭論足一番,也是我這種末流人物過過嘴癮,舒心中一股不平之氣罷了。至於說什麼英雄豪傑的,我剛剛說了,連楚霸王都稱不上英雄,我不過是混跡於是的一個人,就更不敢妄想了!我說的兩個半英雄,一個是生,一個是死,那半個呢,就是運!不知道各位以為然否?」

    「嗯?」許多人發出了不以為然的叫聲,「此話怎講?難道你眼裡就是沒有餘子?」

    右賢王盯著他,眼睛一瞬不瞬,滿是疑惑,他這些年一直韜光養晦,不敢過於張揚,害怕惹了大單于的疑忌,所以本沒有奢望有人會把他當做天下英雄的,可是內心深處,還是覺得自己怎麼著也應該能算上一份的,起碼在漢天子、大單于等的後面也有他一席之地。怎麼?這個傢伙真的就不把他放在眼裡了?「怎麼說?一生一死,什麼意思?」

    「漢天子,還有大單于,不要說那兩家了,就是在座的各位,生殺予奪,又有哪個能攔擋得了?各位自然可以當得上英雄,大英雄的稱呼的!只是,在下想來,各位不過是適時地生於了王家罷了,才擁有了現在無上的權力,如果各位像在下一樣,不過是生於小民家中,又恰好遇上了意外的困擾,各位是不是也會像在下一樣四處流落呢?到那時,又有哪一個敢自稱英雄,哪一個敢號叫豪傑的?」

    大伙沉默了,烏丹太子就是明鑒,不久之前,他還是大草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單于太子,忽然間就流落江湖了,聽說還已經殞命了!英雄?他可是當初草原上一等一的英雄之士,勇武非凡,恨天無柱,恨地無環,睥睨世間的萬事萬物,不要說是尋常人,就是右賢王、左賢王等他的父輩王爺,還有形形色色的各地王公,哪一個放在他的眼裡了?但是,瞬息間,他就像是右部來去無跡的風煙一般的,沒了蹤跡!誰還把他當做英雄了!

    「如此說來,世間就沒有英雄豪傑了?你說的死生又是什麼意思?」

    「死生者,天地之大義!譬如哪位王爺圈中的牛馬要生了,請問,王爺能不能不讓它生呢?又譬如王爺圈中的老馬,年老力衰,忽然倒下不起了,又有哪一個有力量起死回生讓它繼續馳騁呢?」眾人搖頭,「誰也做不到。這是人生大限。你說的有點玄乎,讓你說的是人世間的英雄豪傑,你怎麼扯到了天地上面去了?」

    「好!我就說說人世間。遠的不說了,就說近的。前大單于的兒孫。各位知道現在還有幾人存在嗎?」

    此話一出。右賢王臉色大變。眾人也都是倒抽一口涼氣,這可是時下草原上的傷疤,是不能提的,不過他們聽了。心中也不住轉想,「是啊!大單于去年歸了天,當初他那不可一世的子孫,天潢貴胄,現在怎麼突然就聽不到了?他們去了哪裡?有的死了。像烏丹、劉虎金,大伙還能不時地想起了,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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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中的那人冷冷問道:「你又知道了?」

    「在下恰好知道一些。歸天的大單于的嫡派子孫麼,嗨!現在只剩下三人存在!可悲!可歎!可憐!」

    大伙再次變色,這一次是不信的神色。就連暗中的那人都叫道:「胡說八道!你雖然神通廣大(他如今也承認孔幾近神通廣大了),卻怎麼可能知道大單于子孫的下落?而且還知道的這麼清楚?你知道大單于臨幸了多少女子嗎?你知道本來有多少大單于的骨血嗎?」

    「閣下看來是清楚的了?閣下倒說說看,大單于到底有多少骨血。」

    那人叫道:「我?我可沒有說我知道!我,我只是一個流落的外人,怎麼可能知道大單于的秘事!」他不小心把自己的身份給暴露了出來,原來他也是一個外人。那麼他是不是也是個漢人呢?不然,為什麼躲在一邊不敢見人?孔幾近暗暗冷笑。

    「我說大單于只有三個後代留下來。是有我的原因的。大單于天賦異稟,一生臨幸無數女子,只是最近幾年,他身邊再無新近的女子了!所以,他臨幸的女子,也不是什麼秘密,稱不上天家秘事!所以,閣下也不必害怕,惹來殺身之禍。雖然草原上不像漢庭,天子所到之處都有史官記錄,可是,也不是隨隨便便的。是不是,王爺?」對右賢王道。

    右賢王當然清楚,他們在冒頓單于之後,就開始借鑒漢庭的做法,特別是對於天家的骨血這些事,看得特別重,不敢絲毫馬虎的。大單于、各個王爺、王子身邊雖然女人無數,他們自己還四處搜羅,有時候出兵打仗擄掠的女子,都可以隨時行幸,但是有的為了不讓她們亂了天家的秩序,在臨幸之後就殺了,很少有人能夠倖免於難的,特別是那些擄掠來的女子,往往非常悲慘的死去了,在被王子們羞辱之後,王子隨手就把她們扔給了手下的武士,武士們再一次羞辱了,這時候,她們也幾乎只剩下一口氣了,幸運的能夠被刀劍當場結果了,餵了王子帳中的獅虎;還有的是在饑寒、恐懼中,活活的凍餓而死,被馬拉死,被猛獸吃掉!這些人幾乎是不可能留下自己的骨肉的。能夠留下大單于的骨肉的,只能是大單于宮中的女人,大單于宮中也像漢庭那般,有幾個漢人服侍的,跟著記下大單于的所作所為。雖然有的大單于並不認識記得是什麼,像冒頓單于;但是以後的單于,特別是剛剛過世的大單于軍臣,他親娘就是漢公主劉姚,劉姚公主自己就是極好學問的,身邊又搜羅了不少逃亡到匈奴的漢人,一起教養軍臣。所以從學問方面來說,軍臣大單于也算得上是學問淵博了,他自己對漢庭的典章制度也很有興趣,虛心向學,非常羨慕漢天子宮中的規制,在宮中學得有模有樣了,他的起居飲用服玩有些就是比漢天子也不差的。所以,他的兒孫們,肯定有人記下了。但是,這些全是大單于自己的秘密,就連他的親兄弟,左賢王、右賢王都不知道,也不敢打探的。若說孔幾近知道這些,右賢王心中也是疑惑不解的。

    「大單于的王子們,能夠有幸長成的,一共是七個。這大伙都知道。但是,他們已經全部死了。去冬今春死的是儋巖、劉虎金、還有烏丹。在前年病死了一個,去年戰死了一個。還有兩個,這兩個,一個在伊雉邪打進單于庭時,嚇死了;一個在想要逃出去的時候,被伊雉邪殺了。所以,大單于的兒子們是沒有活著的了。我說的是成人的。還有九個是沒有成人的,大單于有記載的兒子是十六個。那麼有五人是在生下不久就死了的,就沒有活過三歲。還有四個。是七八歲上。得病死了的。我說的是不是?」右賢王這些是知道的。點頭稱是。

    「大單于的孫子輩,在伊雉邪單于進單于庭之前,還活著的,一共是十九個。對吧?烏丹有三個孩子,劉虎金有兩個,儋巖年紀不大,也有一個兒子了。可惜的是,在伊雉邪進單于庭時。只有烏丹的三個孩子逃出了單于庭。……」

    「我知道了!你說道還有三個人留存於世,就是他們三個嗎?」大巫師忍不住說道。

    孔幾近搖頭:「遺憾的是,烏丹的三個孩子,拒信已經全部歸天了!他們一則是一路驚嚇,奔波勞頓,加之於不服漢地的水土,都隨著烏丹太子,一路歸天了。」

    「那,那怎麼還有人活著呢?」右賢王也奇怪,他對於烏丹他們的遭遇。本來是幸災樂禍的,可是後來發展的這麼慘。卻又使他有物傷其類,兔死狐悲之感了!現在聽說能夠有人活下來,心中反而有感謝上蒼的激動了。

    「這不能不說是大單于的智慧了。大單于多年前已經預感到可能會有今天的結局,只是,他已經不能,也沒有精力去扭轉今日的亂局了。但是,他可以為自己留下嫡派的骨血。」

    「你是說他早就看出來烏丹他們靠不住?怎麼可能?」堅芒不能相信,如果是那樣,那人生豈不是太可怕了!烏丹不僅是兄弟手足相殘,還有父子之間的猜疑,推己及人,自己家中……。他不敢想下去了,只覺得後背冷颼颼的,偷眼看他爹,右賢王也是若有所思。

    「唉!這就是我說的半個英雄了。時也運也命也!任你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也逃不過生死;任你是叱吒風雲的一時俊彥,怎奈時運不濟,你也無能為力了!韓信受辱胯下,霸王自刎烏江,都是時運衰退了,不得不爾!大單于功參造化,可以在大單于是改天換地,愛之者使之生,恨之者使之死。那是在他最風光的時候,不,即使是在他風頭正勁之時,他也只能使別人如此。對於有的人,他仍然無能為力,比如,他自己的兒孫!即使他發現了他們的互相殘殺,也下不了手剪除其人!所以,他只能,只能另謀出路。也才裝瘋扮癡,好像成了一個廢人!」有意無意的看了右賢王一眼,右賢王知道他是在譏刺自己,也不以為忤。「那幾個孩子現在何處?」

    孔幾近搖搖頭,右賢王馬上不問了,他知道孔幾近不會說的,而且說出來之後,說不定這僅存的三個孩子,也會被人記掛的。

    「你為什麼突然說出了這個大秘密?難道不怕伊雉邪大單

    單于追殺你嗎?」賀拔斤問道。

    孔幾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閣下以為呢?」

    賀拔斤問出口,就覺得不該有此一問,以他的智慧,問出如此不堪的問題來,也是他不得已的,右賢王不能問,他就該什麼都不知道;堅芒王子不能問,以免惹人疑忌;大巫師不會問,這些打打殺殺的,他早已置身事外了;那個藏在暗中的人不會問的,這本不是他應該操心的。那麼,只有他來問才合適。他訥訥道:「該不會你有求於我們吧。」

    孔幾近微笑道:「談不上誰求誰。我已經說過了,烏丹的三個王子,水土不服,死於漢地了。大單于僅有的幾點骨血,現在還處於危機之中的。王爺,我看漢使大人,您還是高抬貴手的是。」

    右賢王點點頭,「漢使大人,我本來就無意為難。我們也是老相識了,我是極佩服、尊重大人的,此次因為兩國交兵,我就不和他盤桓了。還請閣下拜上漢使大人,替我告罪了!如果大人有什麼需要,儘管說出來,能辦到的,小王一定替漢使大人辦到。」

    「大王言重了!在一路上,堅芒王子給了我們極大的幫助,我們大人和在下等都感激不盡了!我們倒確實需要些糧食、水,還要補些牲口。」

    張騫等人見孔幾近半天沒有回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都焦躁不安起來;看唏女母子幾個,卻是沒事人一樣,絲毫沒有焦慮的表情,只是在一旁圍著老虎打盹。又是納罕。又是為孔幾近不值。

    兒君醉一個人溜溜躂達四處轉悠。監視的匈奴武士也不敢管他,也是看他只有一個人,就讓他走出了他們的營地。他看著什麼都覺得新鮮,一個人在山中久了,這些天跟著張騫等人,又是著急趕路,一直沒有放鬆的時候,現在眼前是青山隱隱。流水幽幽,牧草豐美,牛羊遍野,牧人唱著或低沉、或高昂、或優美、或雄健的牧歌,女人和孩子們圍著帳幕在忙活和玩耍。一點也沒有災難將至的苗頭。不由得心中感慨,不知人生何世,自己復有今日,本以為自己要老死在山中了,不想得能重新進入人群之中!

    他正在感歎人生無常,卻聽得有人低聲私語。如今他的耳朵已經到了可以在千百人中隨意聽出任一個人的心跳來,更遑論有人在不遠處說話了。一個人說道:「這漢軍離這裡已經不到三天的路程了!如果大王不能及時的躲開。我們必將種族絕滅了!」

    另一人說道:「沒事的。不要驚慌,漢軍到不了這裡的。」

    「你為什麼這樣說?這裡也不是什麼絕密的地方。我們能夠到這裡放牧,漢軍自然也可以找到!」

    「天機不可洩露。放心就是,加強警戒,多派出一些探馬。」

    那人答應著去了。兒君醉聽到沒走的人站在那裡來回的踱步,顯然心中還是極為焦躁的,絕不是他剛剛安慰他的同伴時那麼的鎮定自若。兒君醉突然心中有了一個念想:這人為什麼那麼篤定漢軍找不到這裡?他是不是還有別的用心?他是右賢王的什麼人?有了想法,就想見到這人,判斷自己的感覺。他悄悄地轉向了那人所處的方位,凝目觀瞧,卻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看不到任何人!

    這一驚奇的發現,馬上激起了他的濃厚興趣,他本來只是覺得有一點點好奇,現在卻是好奇心大增,他要徹底找到這人,看看是怎樣一個人可以把數萬的漢軍視作無物!還能在他的極度靈敏的感覺面前,出入隨意!他靜靜地立在當場,感覺著頭上的白雲飛轉變幻,身邊四個孩子跑過,三個女孩,一個男孩;還有六隻小羊,一隻公羊,五隻母羊。一頭跛腳的驢子慢慢的走過,兩峰駱駝載著沉重的貨物,蹣跚遠去。羊奶的膻味,還有馬奶酒的躥勁直鑽進鼻子,牛糞、馬糞、駱駝糞,夾雜著在風中飄揚。兒君醉沒有理會,他一直在尋找那個人。一陣清脆的兒啼傳來,一個女人響亮刺耳的喊嚷,夾著一下巴掌拍打在身上的聲響,孩子的哭聲更大了,有人低聲說了一句。兒君醉微微一笑,向著發出聲響的方向走去。

    那是個帳幕群,有大小三四百座帳幕組成的,一色的銀白色,遠遠地看去,好像天地間盛開的白蓮,煞是好看。兒君醉一邊欣賞美景,一邊向這一大片營地走。幾個武士樣的人慢慢的靠近了他,他已經感覺到他們身上肌肉的緊繃,手握住了刀把。他站住了,微笑著看著慢慢逼近的武士。一個只有一隻眼睛的人,凶神惡煞般盯著他,叫道:「什麼人不怕死?到這裡幹什麼?是不是漢軍奸細?」

    「哦,我就隨便看看,就走到這裡了。這裡不讓走嗎?我可是右賢王的客人。」

    幾個人低聲商量了幾句,以為兒君醉聽不到,他卻把每一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一個掉了半隻耳朵的說道:「聽說右賢王王子回來了,還帶著不少的俘虜。」

    一個頭頂只有稀稀得幾根頭髮,滿面油光的說道:「我聽說的可不是什麼俘虜!好像真的是客人,還有不少西番人,不光是漢人!」

    「這傢伙就是那一群人裡面的?那群人裡可是有鐵大官的,還有馬王爺,都是惹不起的!看他的樣子,是不是傳說中的馬王爺呀?」一個焦黃鬍子的說道。幾個壯士嘀嘀咕咕的說個不停,眼神不停地在他身上晃。

    兒君醉笑道:「幾位大哥,我說不定還是你們家王爺的朋友呢,你們這麼猶豫不決,你們王爺知道嗎?如果得罪了我,我在你們王爺那裡說一句話,你們的腦袋就『卡』……」

    一隻眼眨巴眨巴僅剩的那一隻眼睛,突然滿臉堆笑,說道:「看您老人家說的!我們這就帶您去見我家大王。」他說著話。手指卻在背後比劃著。兒君醉雖不清楚他比劃的是什麼。卻知道他沒有安著好心。一隻眼在前。兒君醉跟著他,後面是另外三人,一起向著最大的帳幕走去。走了一百多步,一隻眼突然身子停住了,撞向兒君醉;兒君醉哪裡能讓他撞上,手輕輕伸出,在他身上一扶,好像要扶住他不讓他倒下的。卻聽得一隻眼殺豬般嚎

    了起來。背後卻聽到隱隱的風聲。一個人手中的刀用刀背砸向他的腦袋;另外兩人也沒有閒著,分別撲向他的雙臂,一人想要拉住他一條臂膀。一隻眼不住地哀嚎,聲嘶力竭的,不知哪裡受了傷,卻已經嚎叫的沒了力氣,倒在地上。刀已經砸在了他的頭頂,猛地彈起了,卻古怪的刀口砍向左邊的人,那人猝不及防。被刀狠狠地斬在伸出了的一條胳膊上,也是殺豬般的驚嚎起來。卻是焦黃鬍子。右邊過來的好像沒有見到同伴的遭遇,雙手死命保住了他的右臂,後面的那個丟了刀,摟住了後腰,兩人一起用力,想要把他按倒。兒君醉的後背臌脹了起來,破舊的衣袍好像堅鐵一般的發硬,使得後面的人不得不鬆開了雙手,但是沒有完,衣袍的後襟突然揚起,把他打翻在地。抱著他右臂的人,是那個半隻耳朵的,已然發覺不對,雙手鬆開,雙腳踢出,踢在兒君醉的腿上,他聽到了兩聲脆響,覺得雙腳撕裂般的疼痛,低頭看去,自己的兩隻腳方向變了,他驚恐至極,然而,他的驚恐並沒有完畢,他抱著對方右臂的雙手卻離不開對方的右臂了,好像粘在上面一樣,又好像吸住了一般!

    這幾個人本來都是極有經驗的武士,在戰場上出生入死,身經百戰的,卻沒想到在一個貌不驚人的漢人身上吃了大虧。一個人在遠處拍著手,笑道:「好好好!好本領!不過,你不覺得殺雞用了宰牛的刀嗎?哪裡需要在這幾塊廢料身上使出你驚天地本領來!」意似讚許,又好像挖苦。

    兒君醉放開了半隻耳朵,看著那人,那人八尺五六的身高,看不出年紀大小,劍眉星目,眼中的笑意卻仿若帶著寒冰;面如冠玉,又如絲帛,想到了絲帛,兒君醉覺得怪怪的感覺,一個男人的臉色是如此的輕滑、潤澤,還是平生僅見;想到了絲帛,此人身上的穿戴,又是一番景致:頭上是白色皮弁,卻不是匈奴人慣常戴的皮帽;身上白色錦袍,卻是漢地最好的織工織出,修裁的恰好襯托出他挺拔的身軀,緊繃繃的筋肉在衣服裡面卻又是非常的自如;腰間一條白色玉帶,以兒君醉的眼光,這一條玉帶夠他吃三五十輩子的。兒君醉一時間看的呆了,他沒想到一個男人還能長成這樣的。馬蹄馬離煙已經算是比較俊俏的了,與他比起來,卻沒有他的雍容華貴;張騫氣派軒昂,可以與他一比,卻少了幾分的蘊藉風流。此人看著兒君醉,兒君醉也盯著他,這人就是他聽到吩咐人去偵探漢軍消息的那人,不過當時沒有見到面目,只是聽到了聲音,此時是即見到了,還聽到了聲音。

    那人緩緩地走到近前,伸手解開了一隻眼身上被制的穴道,手法嫻熟;把焦黃鬍子的斷臂接上,止住了血;給半隻耳朵的雙腳正了位,把衣袍後襟打翻的人交給了三人看著。兒君醉靜靜地看著他做完這些事,以對方的身份,竟然肯為手下的幾個武士做這些,要不是這些武士對他特別重要,就是他自己是個特別能收買人心的人。

    那人處理完所有的一切,兒君醉放眼看去,奇怪的是,為什麼這麼大的動靜,那一大片營地裡,只有這麼一個人出現?他的其他武士都去了哪裡?但是,對方已經不等他考慮這些了。那人拍拍手,站起來,對兒君醉道:「小王渾耶王步察,閣下是哪位?跑到我渾耶部打傷我的武士?」

    這倒確是兒君醉自己跑到人家的營地這裡,而且確實打傷了人,這是跑到哪裡說都站不住理的。兒君醉笑了:「大爺兒君醉,人稱二桿子。我只是四處轉悠,你這幾個人就想要拿住了我。我不是不能讓他們拿住,只是被人拿住了實在是難受得緊!我可是被人拿住過的,難受死了!老子發誓,今生絕對不能讓人在隨隨便便的拿住了,什麼人都不行!就是九天的神仙,西王母、東王公也不行!怎麼著?你不服氣?來呀,你自己上!唉,對了,看你的樣子,你是什麼王?」渾耶王有氣,這傢伙怎麼回事,跟了我半天,難不成他就不知道我是誰?打了人他還有理了?

    他哪裡知道兒君醉被人稱為二桿子,一來是一條道不知道拐彎,認死理,他認準的理,任誰說都說不轉;還有他也可以說是明察秋毫之末而不見輿薪了,他用心的時候,羊群裡有一隻蒼蠅他都知道,不當回事的時候,千軍萬馬在眼前奔過,他也沒有感覺!「唉,我問你呢!你是個什麼王?你的王和右賢王哪個大,你們誰管誰呀?」他好像拉家常一般,和渾耶王說。

    渾耶王一生經慣了無數的大風大浪,見過了世間無數的英雄豪傑,卻還沒有遇見過這樣的混人,一會精明,一會糊塗的,不知道他是裝的,還是怎樣。他有點不知所措了,看著對方發呆,這時候倒好像兒君醉是個王爺,他成了一個流浪漢人;兒君醉沒有打人,他犯了錯,被人責備了!

    有詩單道渾耶王的風采:珠林玉樹出九霄,醍酥雲霞丰神嬈;宋玉遜他家豪貴,子都不如本領高。

    還有詩說兒君醉的:好漢生來膽氣高,不服人間比我豪;雲間雁群知雄雌,難解當面兒女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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