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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四零回 大敵中計得完勝 親人現身說端倪 文 / 推窗看雲

    雪滿寒山風滿谷,猛獸不過鳥聲息;驟然犬吠馬長嘶,卻是豪傑對壘急。

    一陣冷風刮過,一群狗出現在風雪中,它們不是自己來的,背後是一群悄無聲息的武士,武士沒有騎馬,而是踏著狗拉的小車迤邐而來。如果不是金雕,沒有人能聽到他們的動靜的!花翟暗暗感激金雕,也為對手的心思著急。他不能讓對手輕易地就進了山谷,打金日亮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在狗群經過身邊時,突然狂吠起來,一個靜立的雪堆爆裂開來,一頭大鳥撲到為首的狗身上,啄倒了那頭大狗。其他狗亂成一團。就在這時,雪中一個人撲出,揮拳打中了走在最前面的一個人。一人一鳥突然出手,到來的武士和他們的狗慌亂了一會,馬上就鎮定了。狗竟然連叫都沒有叫,人也是默不作聲的上來幾人圍住了花翟,手中的刀劈砍擊刺下來。

    花翟本想突襲下來,可以打對手一個措手不及,殺傷對手幾人,減輕谷裡的壓力。沒想到對手訓練有素,受到伏擊,卻並不慌亂,狗只是圍著金雕張牙舞爪,有人配合著,拉弓發箭,激射而至。金雕不敢停留,振翅飛到空中,綿密的雪霧,掩蓋了它的行跡。花翟就沒有那麼幸運了,他躲開了刀劍的砍刺,卻沒有躲過一個人的拳掌,拳無聲無息的打在了後背上,一個聲音低笑道:「你的命好大!就是打不死你麼?」他的身子騰空而起,落在了雪地上。狗撲了過去,死命的撕咬。有人低吼:「砍!」

    旁邊有人笑了:「小心傷了狗!」人飛速從旁邊穿過。進了山谷。狗咬了幾下。也跟著人跑了。花翟覺得昏昏沉沉的。沒有一點力氣,身上在流著血,身旁已經污穢不堪了。金雕的清唳響起,他看到了一雙小眼睛在關切的注視。他知道敵人絲毫沒有把他當回事,他才能留得一條性命,裡面的人?他不敢想下去。只是,他已經無能為力了。

    悄無聲息的武士殺進了山谷,幾十座帳幕靜靜地佇立在山谷中。山崖下,帳幕裡人影晃動,火光閃爍。他們耳中只聽得雪花落下的沙沙聲,為首的武士笑了,一揮手,武士揮動長刀,撲向了帳幕。首領帶著五個人,衝向了中間的帳幕。

    他聽到了人的慘呼,感覺到火突然大了,熱氣撲面而來。他揮手出掌。打開了撲來的熱氣還有火頭,他面前的帳幕怎麼會突然著了起來?鼻中聞到了濃烈的油煙氣。接著聽到了利箭飛來的聲響。他身邊有人中箭,悶哼倒地了。他那群處變不驚的狗也不淡定了,四處亂竄,哀聲狂吠,很快就沒了聲息了。他皺了皺眉,沒想到自己靜思熟慮的偷襲行動,頃刻間灰飛煙滅了!是什麼人有這麼大的本事讓他輸的這麼慘?

    箭聲小了,停住了,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步察?還是步聰?應該是步聰吧,你們兩個不知道是如何分辨的,不過以後也用不著分辨了!怎麼樣?你的五十七個人,算上你五十八個人,七十六條狗,現在只剩下你一個了。對了,你應該不是就這一路人馬吧,還有人從後面過來的。是休屠王嗎?他馬上就會跟你會合的。」

    步聰挺直了腰板,淡淡一笑:「小子,你果然聰明!比你老子強得不是一星半點兒,老子輸得心服口服!不要說別的了,你怎麼還不動手?難道要留下老子嗎?」

    金日亮慢慢的走近他身旁,火光中,他清秀的面容冷靜的可怖:「你就這麼想死?不,不,我要你們兄弟兩個一起死!也讓天下人看看你們是什麼貨色!拿下了!」

    他身後幾個武士竄出,撲到步聰跟前。步聰大笑,雙手揮動,幾個武士就倒在地上。金日亮臉上變色,步聰已經撲到了他面前,手一伸就可以抓住了他。一個人歎息道:「你總是說對我的兒子如何如何的好。我親眼見到了。」一個披著大紅斗篷的女人騎在馬上,從黑影裡慢慢踱出。正是茹茹銀鈴兒。步聰臉色突變,望向她身旁的那人,步察一臉的尷尬。

    山中又傳來了一陣騷亂,一群人蜂擁而出,他們大多身上帶著傷,還有的掛著箭,擠擠挨挨,哀聲陣陣。銀鈴兒和金日亮、步察兄弟都是奇怪的看著這些人。一個人排眾而出,他闊大的身軀,竟然是一瘸一拐的,臉上帶著羞愧,歎息著說道:「唉!沒想到我們打了大半輩子的仗,這一次竟然敗在了一個娃兒手裡了!弄得死傷無數!奇怪不奇怪,到現在我還搞不懂是怎麼打的這一陣!」正是休屠王到了。

    銀鈴兒滿面懷疑的看著金日亮:「這些都是你做的?你是怎麼做到的?」

    金日亮面有得色:「霍!小爺,哦不,孩兒也沒有怎麼費心。就是安排了一些人在他們必經之地事先等著,等他們到了,就射了幾箭,他們雖然訓練有素,可是在那種情況下,也只好掉進了我的陷阱裡面。」

    銀鈴兒問:「是不是?」

    休屠王點頭,「大致不差。我們離這裡還有十幾里的地方,就被人一通亂射,許多人摔進了幾個大坑;等我們穩住了想要反擊,已經找不到人了。走了沒有多遠,上面石頭下來了!又砸死了不少。又沒走幾步,我也挨了一箭!我們三面突襲,都沒有得了好去!佩服,佩服!」

    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了:「你們最應該佩服的是有人兩面三刀,裝作臣服於我們,卻暗中下手,害了我!」卻是金日昇,他被人揪著,掙扎著才說出話來,他背後一人面無表情,手中的長刀就擱在他肩頭,卻是青獅。

    金日亮怒目而視,「為什麼?為什麼背叛我們?」

    青獅冷冰冰的說道:「談不上背叛。我只是想出一口惡氣而已。」

    「我們也沒有得罪過你。你有什麼惡氣要出在我兄弟身上?」

    「沒有?當然,你這種人是不會這麼想的。有人即使為你死了。你也會認為是應該的。」

    金日昇尖叫道:「你亂說!誰為我們死了?是一條狗死了。我都難過好幾天的。」

    「是嗎?那啞巴死了。你敢說不是為了你們

    死的?啞巴把一生給了你們家,最後還死於你們身上!他一生恭恭敬敬的對你們,你們為什麼要折磨他?」

    「啞巴?他是我師傅!我們怎麼折磨他了?胡說八道。他,他是你什麼人?」

    斜眼苦笑道:「啞巴是青獅的親爹!大伙也都是剛剛知道的。他進了你渾耶部,就被你爹渾耶王割了舌頭,然後在你王宮裡伺候了王爺幾十年。王爺死了,才回到我休屠部。我就奇了怪了,他怎麼就會成了你師傅了?他不過是個、是個……」

    「是個啞巴!你不就是想說這個嗎?」青獅怒目而視。

    斜眼賠笑道:「青獅大哥。我不是這意思。我覺得啞巴老爹,怎麼就成了他們的師傅了?他怎麼教?他又會什麼?如果他真的本領高明,怎麼就被人割了舌頭?」他說出來大伙心頭的疑惑。青獅也是不明所以,他這個爹年輕時被渾耶部擄走,沒了消息;自打回來之後,就不怎麼跟他交流,當然他也不覺得親切。只是聽說他不明不白的死了,心裡覺得難受,覺得一定是金氏兄弟怎麼樣了。

    銀鈴兒長歎一聲,「你們說的啞巴。我知道!」眾人都盯著她,如果有一個人知道啞巴的身世。也就是她了。「啞巴?他是有名字的,原來也是我右部赫赫有名的英雄,為了不讓他英名蒙羞,我就不說他的名字了。在渾耶部和休屠部的衝突中,他突然發了瘋一般衝進了渾耶部武士中,重傷被俘。被俘後,他不吃不喝,一心等死。渾耶王敬重他是個英雄,讓身邊的人去照顧他,還是沒用。最後是我親自去照顧他。他才開始吃喝。你們一定要說,為什麼?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那時候他已經自願割去舌頭。」

    「騙人的鬼話!沒有人會自願讓人割了自己的舌頭的!」青獅怒喝道。

    「是。我也不相信。有一天,我和渾耶王正在陪一個客人喝酒,有人來報:他自己割了自己的舌頭!我們急忙去看,只見他身上的血跡還沒有干,人虛弱得很。我們自然問不出什麼原因的,只得盡心調理他。後來他就安心的在我們宮中服侍我們。由於渾耶王和我覺得愧對於他,也沒有把他當做奴隸。他呢,每天只是餵馬,餵了馬就跑出去喝酒,總是喝得酩酊大醉。大伙跟他也沒法交談,時間長了,大伙都慢慢忘了宮中還有這麼一個人。是有人告訴了我,我才知道他是為了什麼。他是休屠部一個英雄,很得女孩子好感。但是他對自己的家人卻非常的愛護,不願意為了一己之私,讓家人難過。但是,一次打仗回來,他發現帳幕裡面有別的人。心中的妒恨,使得他無以釋懷,才開始放肆的喝酒、打架。休屠王非常氣憤,鞭笞了他,他的狂性更是大發,終於在那一次戰鬥時,衝進了敵陣。然而卻沒有得死。後來還是一心求死。我只是無意中,跟身邊的人說起了,『人呢,有時候不一定看到的就是真的。說不定眼睛也會騙了你的。』我身邊的人不相信,說:『怎麼可能?眼見的不是真的,還有什麼是真的?』我就說,我一個姐妹,親眼見到自己的情人跟別的女人在一起,心中酸楚,覺得沒法活下去了。一心要出走。沒幾天,那個女子出現了,卻是他情人的妹妹。我們兩個說者無心,卻讓他聽到了心中一動。後來有幾天沒有見到他,再後來他回來了,就割了舌頭了!」

    大伙都覺得匪夷所思,卻又覺得是這麼回事。青獅搖頭,他不能相信,他這麼多年來孤苦伶仃的,就是因為一個誤會?

    銀鈴兒知道他還難以接受,繼續說道:「他成了啞巴,在渾耶部安心待了下去。後來幾次渾耶部和休屠部修好,讓他回家。他都不同意。我也是有時候想起來了。想要知道怎麼回事。很多時候卻是都忘了。有一天見了幾個休屠部人,說起來這個人。客人非常感慨,說:『自打他發了瘋之後,家裡沒了男人,他妻子自己一個人帶著一家老小,過的艱難。有幾個男子想要進她的帳幕,都被她打跑了!』她在孤苦無依中,死在了一場大風雪裡。渾耶王去世後。他就消失了,我知道,他是看不起我!呵呵,我自然沒有他心上人的清高。」

    青獅喟然長歎,鬆開了金日昇的身子,轉身大踏步走了,任憑誰喊他,都沒有回頭,消失在風雪中的夜色裡。

    金日亮摟著金日昇,「他們沒有怎麼樣你吧?身上痛不痛?」金日昇搖頭。只是看著他們的母親。銀鈴兒慢慢的走到兩兄弟跟前,伸手摟住了兩人。臉上流出了清淚:「你們兩個長得這麼高了!也結實了。娘真的心裡高興!」

    金日亮狠狠地推開了她的手,叫道:「你一心貪圖享樂,心中根本沒有我兩個!」

    銀鈴兒的淚水更多了,她哽咽道:「孩兒!娘心中怎麼會沒有你們!娘到處尋找你們,卻一直沒有找到!如果不是你送信給為娘,為娘還是不知道你們好好的在人間的!」步聰才明白銀鈴兒為什麼突然出現的原因,心裡又恨又氣、又怕。

    「找我們?是做個樣子的吧!我不信你那麼多的武士就找不到我們!哼哼,不是你沒心,就是有人在故意這麼做!讓我們兩個成為沒爹沒娘的孤兒,讓我們親娘成了沒有孩子的寡婦!什麼人有如此的狠心?什麼人蒙蔽了我親娘的慈愛之心?哦,我知道了,一定是有人想要不僅得了渾耶王的大位,還要絕了渾耶部在正統,讓渾耶部所有的一切都變了!」他說的句句誅心,讓步察兄弟渾身針扎一般的難受。卻沒注意銀鈴兒臉色已經變了。

    「不要再亂說了!你父在渾耶部胡作非為,已經弄得天怒人怨了,一連幾年大旱無雨,人畜死了無數!到處構兵,與人為敵,右賢王、大單于都已經忍無可忍了。幸虧步察到了,才慢慢的使得我部安定了下來!你父卻想要害死了步察,多虧我發現了他的陰謀,勸了他。表面上他答應了,卻暗地裡下手,要害死步察。哼哼,你兩個哥哥也是不明事理,跟著他胡鬧,被他自己設計的獵獸的陷阱害了!你以為為娘是個**的女人嗎?我只是不忍心我渾耶部數萬帳幕毀於一旦,十幾萬人,無家可歸!」

    金日亮沒想到他娘突然變臉,竟然斥責起他來了,心中的惱怒無以

    復加:「你……你竟然……竟然回護姦夫!他,你睜眼看看,他是一個人嗎?他是兩兄弟一起的,他們大奸大惡,把你完全蒙蔽了!你竟然還替他們說話!我……我真的太傷心了!」

    銀鈴兒不以為然,「傷心?你就繼續傷心吧。任何人不得侮辱我們步王,不得改變步王的治國方略。步王才是我渾耶部的希望所在。你如果能改弦易轍,好好反思,說不定我還可以接受你是我的兒子,如果不然,哼哼,你就不是渾耶部的豪傑!」

    金日亮現在是傷透了心,明明他是個受害者,明明是他親娘在主持,明明奸人的嘴臉已經暴露無遺,明明……,嗨,他怎麼就這麼倒霉!他氣急敗壞,突然拔刀橫在了脖頸上:「哼哼!我存在世間,不過是一個笑話!天大的笑話!我以後不會再礙著別人的事了!」

    銀鈴兒冷笑道:「大伙都不要攔著他,讓他下刀!你還真有本事,打死打傷無數的部族英雄,還想要威脅我嗎?這些人的家人都等著我去慰勉呢!你自己在這裡鬧吧,鬧夠了再回去!」扭頭走了。沒有人注意到她眼角的淚水流的更劇烈了。

    金日昇叫著:「阿哥!阿哥!」被人拖著抱上馬背,夾裹進了人群中,一起走了。死者、傷者都帶走了。只留下金日亮一個人呆立當場。他想不明白,明明穩操勝券了,怎麼突然就失去了一切,造成他失敗的還是他日思夜想的親娘!他親娘和他有仇?和他渾耶部有仇?他只想大哭一場,卻強忍住,任由大隊人馬揚長而去。火堆還在「辟辟啪啪」的燃著。火光越來越小。

    金日亮被一陣冷意驚醒了。急忙起來。看到身邊的火堆已經濕了,早已沒有了暖意。他憤怒的一腳踢向火堆,灰燼飛揚起來,他自己滿身都落滿了灰塵。青獅背叛了,斜眼跟著得勢的走了,就連和他相依為命的兄弟都走了,偌大的山谷,昨天還人聲鼎沸。熱鬧得很,現在卻人去火滅灰冷!

    一個微弱的聲音在喊:「阿亮,阿亮,……」聲音慘淡。是花翟的聲音,他舉目四顧,一個人蹣跚而來,一頭金雕在他身旁。金日亮奔過去,扶住了花翟,只見他面色慘白,嘴唇乾裂。眼睛無神,知道他又受了重傷啦。小心地扶著花翟在一塊石頭上坐定。才四下打量,有沒有可以用的物品。好不容易才找到幾塊木柴,燃起一堆火來;再尋找可以御寒、果腹的,好在昨晚一場大火燒的並不徹底,還有半個帳幕沒有燒掉,有幾隻狗的屍體硬邦邦的。這些東西足夠兩人應付一段時間的了。現在也不怕步察再派人來,兩人就這麼大模大樣的在山谷中,金日亮照顧著花翟的傷勢,金雕每天在外面守著,竟然安安生生的過了一冬天,再沒有人來打擾他們了。

    春暖雪融,花翟的傷勢早已痊癒。他覺得好像每一次遇到步察兄弟都吃大虧,但每一次都好像沒有上一次嚴重。心裡明白是自己的修為更上層樓了,而不是對手留情的緣故。心中有一點點竊喜,更多的卻是感傷,怎麼才能不在下一次遇見對手的時候吃虧呢?他想不到更好的辦法,只能按啞巴師傅的教授,勤加修煉。金日亮也是每天悶不做聲的練功,好像要把心頭的苦悶和憋屈燃燒殆盡才是。

    兩個人每天練功,沒留意儲存的食物已經所剩無幾了,兩人都是大大咧咧的,吃了上頓兒才不管下頓兒在哪兒呢!終於,最後一點狗骨頭都沒了,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肚子裡咕嚕嚕的叫著。看看金雕,待在一棵枯樹上,自得的理著毛羽,經過一個冬天,它的毛羽光潔、滋潤,身子好像也長大了些。

    花翟笑道:「這傢伙倒是吃得飽,一點兒不用擔心。」

    金日亮沒好氣的說:「它吃飽了,卻忘了主人還餓著肚子呢!也是個沒良心的傢伙。」

    金雕突然叫了一聲,飛到了半空中,盤旋著。兩人站了起來,「是不是什麼人來了?還是有什麼野獸?」兩人心中暗喜,不管是什麼,都可以解了當下的煩惱。

    一陣馬蹄聲響起,踩在石頭山路的蹄聲越來越響,雜沓而來,顯然不少人。兩人也不打算躲避,站在原地沒有動。金雕飛落在兩人身邊,見兩人沒有指示,也靜靜地站著。幾隻鷹在空中盤旋,幾條狗在叫著,一桿大旗在空中看得越來越清晰,一頭銀色大狼,金色的眼圈,金色的四爪,威風凜凜。金日亮臉色變了,這是他渾耶部的大旗,他已經多年沒有見到了,眼眶有些濕潤,心頭的激動無法遏制,就想衝過去,奪過這大旗!他只是靜默的站著,任心中的情緒奔騰不息。

    花翟聽到了他越來越粗重的鼻息,知道;來人一定和他關係巨大。果然,一個騎著栗色母馬的女人出現了,她頭上插著雉尾,銀白的狐皮帽,銀白的狐皮領,銀白的狐皮大氅,裡面是紅色的織錦上衣,鹿皮靴在馬的兩側搭著。往臉上看,依稀見到過,紅潤的臉,渾厚的下巴有點垂,鼻子不再挺直,眼睛有點小,魚尾紋在陽光下清晰可見。他馬上明白了,這是渾耶王的閼氏,金日亮、金日昇的親娘,茹茹銀鈴兒到了。

    來的正是銀鈴兒,她雖然可以狠心放逐自己的兒子,卻怎麼也不能忍心不管他。剛剛化了雪,可以騎馬了,她就急匆匆的帶人進了山。金日昇從後面的馬上跳下來,喜滋滋的奔過來,抱住了金日亮,兩人相擁而泣。

    銀鈴兒也下了馬,看著,目光慢慢的轉到了花翟身上,「閣下就是阿升說的師傅麼?感謝閣下伸出援手,幫了他們兄弟兩個!」她躬身深深施了一禮。花翟不敢怠慢,口中說道:「不敢!」也躬身回了一禮。

    「閣下是來自大漢的得道之士,救人要救徹。卻怎麼帶著兩個小孩子。不回到我的身旁。反而處處惹事。在草原上興起莫名的風波來?閣下該當何罪?」她突然咄咄逼人的問起罪來了!嚇得金日昇面無人色,金日亮也是錯愕不已。

    花翟愣了一愣,沒明白她說的意思,「哦?大人說的我有點不明白。能不能說的清楚些?」

    「你這幾年怎麼帶著他兄弟兩個到處生事?殺了多少無辜的牧人、獵手?可知

    知道你把我兒子帶成了草原上的瘟神了!人人到處喊打一片。」

    花翟騰地臉上通紅,他想不到對方把所有的問題都按到了他身上,他覺得受了莫大的侮辱。他轉眼看看她身旁的人,找不到步察兄弟,卻見到了斜眼。還有幾個山中的獵手。這幾人不敢看他的眼睛,都扭轉到一邊。他平復了一些,笑了笑:「大人以為是這樣,就這樣吧!在下只是做該做的,從來沒有想過要得什麼人的歡心,也沒有想到怎麼樣去教別人怎麼做。如果說有瘟神在,那一定是在下了,與兩位王子無干。大人帶著大隊人馬,是要興問罪之師的麼?你已經見到了本人,可以動手了!」

    「哦!哈哈哈!怪不得阿升總是誇讚你是個好漢子。果然是好漢!」銀鈴兒的突然變臉,讓大伙摸不著頭腦。

    「阿娘!你到底說的什麼啊?我怎麼糊塗了!」金日昇問。

    「你這位師傅。敢作敢當,是個了不起的好漢,英雄!你們跟著他,我就放心了。」眾人心頭也放鬆了下來。花翟道:「不敢,不敢。說什麼英雄好漢,在下不敢當!我只是懵懵懂懂,糊里糊塗的和兩位王子到了一處。說起來,每一次反倒是王子救了在下的,如果不是大王子,這一冬在下就死在山裡了。」他誠懇地說。

    「我不是說這些。你是個至誠君子,阿升、阿亮跟你學,不至於學得一身的毛病。唉,我們草原人,英雄豪傑也是多的,只是這些年不知怎麼的,很多人學了一身的陰謀詭計!讓人痛惜。阿亮,你跟著師傅,也要像師傅一樣,多反躬自省才是!不要總是覺得自己做的多麼好!如果按你所為,你,你早就該被吊死在大帳前了!」她聲色俱厲,對金日亮絲毫不假辭色。

    眾人噤聲,大氣不敢出。花翟冷笑道:「大人,此言差矣!大王子之所以到了今日,是有人暗害他的;大王子所以今日還能站在這裡,是因為他命大造化大!不然,他不知已經死了多少回了!」

    「哦?真的嗎?阿升,你說,為什麼步察要對付你兩個!」揮手讓斜眼等人四處守護,眾武士知趣的離開了。

    見眾人離開了,金日昇腆顏低聲說道:「那一次,見到步察進了阿娘的大帳,阿哥非常生氣,在步察的靴子裡放了兩隻蠍子。步察有一個月走不成路。還有,他的馬群,也是阿……我們,我們兩個給弄跑的。」

    「怎麼弄的?」

    「我,我們從漢人那裡買了幾隻猴子聽他們說馬最怕猴子。就偷偷地放進了步察的馬群裡,猴子把頭馬弄瘋了,其他馬就跟著跑了!」

    花翟簡直是聞所未聞,他想不到這麼兩個小孩,竟然能做出這些事來。

    「還有呢?」

    「後來,阿爹沒了。阿哥說一定是步察害死的,就要找步察報仇。我們在步察的大帳中放了毒蟲、毒草,讓他慢慢的中毒。沒想到,是他的家人在那裡的,他爹、他娘還有他姐妹,都慢慢的死了。」

    花翟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不可能再是兩個當時還只有七八歲、五六歲的孩子的作為的。

    大伙都覺得,一定有高人暗中指點才是。

    「阿亮,你說呢?是不是這麼回事?你又是怎麼知道這麼做的?」

    金日亮憤然道:「只能他不仁,就不能我不義?我阿爹心中氣惱,卻不能親自動手,只能借助我兄弟之手!哼哼,只是沒想到那亂臣賊子命大,每一次都逃了過去!反而讓我們兄弟一次次勞而無功,兩個哥哥死於非命!他步察憑什麼就能逢凶化吉?」卻是已經直指渾耶王暗中指點的了。

    銀鈴兒臉色慘白,低聲說道:「冤孽!冤孽!你……你們……你們不該,你父不該讓你們摻進上一輩的仇怨裡的!他不僅害了自己,還害了幾個孩子!」

    「不許你說我阿爹的壞話!我阿爹堂堂正正,是渾耶部的大英雄,誰都不能污蔑他!」金日亮怒吼道。

    銀鈴兒沉默半晌,抬頭看天,兩隻赤鷹在空中飛過,金雕發出了興奮的叫聲,花翟揮手,金雕縱身飛起,向赤鷹衝去。銀鈴兒按捺著心頭的激動,慢慢說道:「當初,渾耶王確是我渾耶部的大英雄,就是在右部、在大匈奴,都是響噹噹的豪傑。每一次出兵,都能帶回來無數的財帛女人。隨著他功勞日多,他開始在草原上生事了,附近的部落就成了他發洩淫威的所在,不少部族被他踐踏。我,我也只是其中一個!當時,我和步察一起長大、一起玩耍,我總是奇怪,他怎麼情緒那麼多變,沒想到他是……。他爹娘被渾耶王擄了作為奴隸,給他牧馬。他們僥倖逃脫了,我被抓進了王宮。我心底裡發誓:害我的,我一定讓他加倍的償還!卻沒想到,是我自己在償還!我自己的兒子一個一個的死去了!哈哈哈!渾耶王,你可以殺了我,為什麼留下我?」她的聲音淒厲,金日昇嚇得嘴唇發抖,金日亮卻無動於衷。

    「幾年後,我一個又一個的生下來幾個孩子,步察出現了,他是一個右賢王的武士來到了渾耶部。他很能喝酒,很能打架,還很會說笑。渾耶王非常喜歡,求右賢王把他送給他。我知道他的來意不善,這時候我已經沒有了恨意,只想著把我的孩子養大。但是,渾耶王,他現在變本加厲的狂暴,每天都有人被打死拉出他的大帳!步察走進了我的帳幕,說如果不能制止王爺的暴戾,王爺就完了,我們一家也完了,渾耶部完了!我,我不知道怎麼辦!步察說他有辦法!我們真的沒有什麼!你看到的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有人已經暗中對渾耶王動手了,渾耶王卻以為是步察!他根本不給步察如何解釋的機會,要解決了步察。但是,他的手下已經沒有可用的人了!你們幾個小子就成了替死鬼!」她說的慘烈,花翟聽得頭皮發麻,想不到人間還有這樣的慘劇。

    世人皆崇報仇冤,暢快淋漓血流乾;冤仇得報多慘死,留作他人作笑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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