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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六二回 牛郎于闐建大計 匈奴崑崙要鏖兵 文 / 推窗看雲

    浪蕩江湖為豬牛,誰知此中有高手;灑血三尺非豪傑,墾荒種田自風流。

    牛郎見死者雙目緊閉,臉色青黑,已然沒有人樣,心中惻然,不僅為已死的人,也是為自己:如果不是機緣巧合,自己就和這人一樣沒日沒夜在寒冷刺骨的冰水裡揀撈石頭,直到不支死去!耳畔河水幽咽,還聽到了人們的歌聲:悠悠冰河,巍巍南山,美玉斯積,寒魔糾纏。來自華夏,經歷翰漠,荷戟之士,為國干城。兵散身俘,奴役終日,生莫為男,死為東鬼。生不能歸東國,死方可回故鄉!聲音淒愴,並不慘惻。

    牛郎只覺得胸中難受之極,卻不知如何發遣,雙手鬆開,死者順流而下,倏忽失了蹤跡!他悵然四顧,一個人低聲道:「生為玉工,死為水鬼,呵呵!隨他去吧!君子不必憂心。」

    又一人說道:「被虎狼飽腹,還是為魚鱉所食,有甚分別!」

    牛郎回到岸上,心中苦惱不已,一個匈奴人騎馬來到近前,高聲叫道:「你們這些漢子,來到番中,有沒有願意在我們王子帳下做工的?一天有半斤肉,一斤奶酒。一年還有兩張羊皮!工錢另算。」

    一群漢人騷動起來,他們來到于闐後,眼見都市蕭瑟,人民貧窮,知道發財的美夢成空,生計也成了問題,于闐王那裡指望不上,眼前的例子就是成為玉奴!現在突然匈奴人徵召,不僅吃喝不愁了,說不定真的可以發財!但是。畢竟是匈奴人來召集的。大伙相互看看。有人囁嚅道:「牛哥!牛哥!你看怎麼辦?」

    牛郎看著那個匈奴人,耀武揚威的騎在馬上,臉上油光可鑒,心頭突然憤恨,悶聲不響,不願說話。于闐王走近了,說道:「各位如果想做工,只管去吧!我這裡也留不住大伙。對不住大伙了!讓各位朋友失望了。」

    于闐王發話了,有幾個人慢慢的走到那匈奴人跟前,仰臉看著對方。那人洋洋得意的說道:「就你們幾個?你們能做什麼?我們王子可是挑剔得很,做不好的是要挨鞭子的!想好了啊,不要後悔!」

    一個漢子說道:「我在漢庭是繩匠,不管麻繩、皮繩都能做。」

    「嗯!做繩的?來吧。」這人高高興興的站到了匈奴人身後。

    一個說:「我是做瓜菜的,三鄉五里的,都買我的瓜菜。」

    「瓜菜?這東西我們草原上還不多!也行,來吧。」這個也過去了。

    前後有幾十個有各種手段的被人招去了,有幾個農夫也想過去。對方一聽說是種田的,大笑不已:「我們草原人。只用到牧羊的,哪裡用得著種田的?」幾人羞慚無地,訕訕退後。

    那人見沒有人再過來,領著三四十個工匠回去覆命去了。

    鐵匠啐了一口,罵道:「奶奶的!」卻不知要罵哪個,罵人什麼。只見匈奴人那邊架起了火堆,烤開了肉,香氣慢慢飄過來。大伙再看,玉奴們還是悶聲在冷水裡忙活,于闐人也開始準備吃的。

    于闐王對牛郎道:「兄弟,咱們也準備吃飯吧。」打開了馬後面的皮袋,拿出了幾塊肉乾。

    牛郎忽然說道:「大哥,這些玉奴,一般能活多久?」

    于闐王以為他對漢人玉奴擔憂,說道:「這裡面可不僅有漢人,更多的還是于闐人!也有匈奴人,沒有了家業的,流落到此的,還有抓住的馬賊,都可能成為玉奴。他們夏季撿玉,冬天琢玉,有的人可以做幾十年!有的人就麻煩了,一個夏天都死了,主人陪盡了!」

    「我是說,這麼說吧,大哥想不想他們活得夠長?」

    「當然想了!哪一個都想他們活得久些,撈出的玉石多些!可是,怎麼可能?」

    織女突然插話說:「其實也有法子,就是看阿爹願不願意!」

    「不要說了!不可能!」

    「阿織有法子?為什麼不讓她說?說吧。」

    「就是聽從王母的!王母那裡有聖藥,可以不避水火的!阿爹總是疑心,你不能因為俺娘,就一輩子記恨王母啊!」織女眼眶紅了,淚珠在眼裡打轉,強自忍住,不讓它滾落。

    于闐王狠心說道:「不要說了!除非我死了,不然那些妖人的東西,我絕不用!」

    牛郎明白了,對于闐王說道:「好。咱們不管別的,咱們自己也可以想辦法的。只要大哥你願意幫忙,我們就能找到讓人不受寒涼的法子。」

    「你不是騙我的?不找山中妖人?」

    「不找她們!我奇怪的是,既然你們不打交道,為什麼還要進奉玉石給她?」

    「嗨!如果不是為了糧食,怎麼可能受制於人!」他說了原因,原來于闐國在崑崙山下,一片不大的綠洲,本來平靜,牧人們雖然艱難,也可以自給自足。忽然有人進山,見到山中石頭精美,帶出了大山,于闐美石四海揚名了。山中王母飄然而至,用糧食換美玉,兩下相安無事,各取所需。幾十年前匈奴人來了,逼迫他們採挖玉石。打了幾仗,因為他們各不統屬,被人各個擊破,都成了匈奴的奴隸了。王母見匈奴人氣焰囂張,竟然趁火打劫,把于闐女人都騙進山中,入了她的「仙籍」!本來被匈奴侵略,還有復國的希望,現在被王母釜底抽薪,絕了于闐人的念頭,他們絕滅的命運不可避免了!幾個部族的長老一看,只能聯合起來,推舉他爹做了于闐第一代大王。于闐王號令舉族之人,夜裡起事,殺死不少匈奴武士,趕跑了匈奴人。本來匈奴人在這裡就不可能有太多的人,人多了也活不下去。匈奴人走了,他們就想進山。找到王母的老巢。救出族中女子。

    不想王母見他們竟然勝了匈奴。害怕于闐強大起來,馬上就跟匈奴勾結

    ,送了許多于闐女子給匈奴,兩下夾擊,打得于闐人大敗,他爹也死於刀劍之下。但王母和匈奴看于闐人沒有死心,繼續抗爭,也害怕滅了于闐之後。沒有人來採挖玉石了,才逼迫和他結盟,讓他繼續為王,卻要把河中的玉石大部送與匈奴和王母,匈奴保障別族遠離這裡,還有每年一千匹馬,五千頭牛,一萬隻羊;王母那裡保障他們吃到的糧食,還有女人!夏天容許女人每年和族中男子相聚幾個月,但也只能是晚上。天明就必須回到山裡!女人生下的孩子,男孩長到五歲。送出山,跟著族裡男子生活;女孩就留在山中,成為王母的部眾。

    這種極屈辱的盟約,他們已經被迫執行了幾十年!所以他決心要擺脫這種屈辱,怎麼可能會使用王母提供的任何藥物?他認為,那個妖婦是別有用心的。

    「織女怎麼可以回到你身邊?」

    「這是我給她們立了大功,才給我的恩施!我把匈奴俘獲的漢人帶回了于闐,沒想到其中有人技藝超群,經他們琢磨的玉更加精美;還有幾個匠人,教會了她們紡織的技藝,其中還有和漢庭有親戚的,然後拿到中原,中國皇帝十分喜歡,賣出了大價錢。是我給王母和漢天子牽上的線,她當然對我感激!匈奴人卻對我恨之入骨了。」

    牛郎他們再沒想到其中還有這麼些彎彎繞,不由驚歎。中甲乙笑道:「如果是這樣,也不用怎麼犯難。我就可以讓玉奴們好過。」

    牛郎大喜,「兄弟!你快快說出你的辦法,救了這些人!」

    中甲乙摸著下巴,不可捉摸的冷笑道:「我為什麼要聽你的?我想的法子,讓他們去承你的情?去對你感恩戴德?你能做什麼?你會做什麼?」

    牛郎喃喃無語,不知他為什麼突然對自己發火,織女看他眼睛不住地往自己臉上瞧,知道其中的道理,心中竊喜,那個傻牛郎不解風情,根本不看自己,這個小小子倒是不停地在自己身邊過來過去的想要引自己注意,她在王母身邊多時,王母戲弄男子的把戲學了個好幾分,卻一直沒有機會使,今日可以一試:「哼!我看你像是吹噓的!王母娘娘神通廣大,才能製出入水不腐、入火不焦的神藥!你一個凡夫俗子,有什麼能耐,敢吹噓可以讓玉奴不畏寒冷?」

    中甲乙自打見到織女,就覺得六神無主,心癢難熬,總想馬上引起她的關注,卻發現她的眼睛不離牛郎,心裡那個氣,還有難過,他自覺自己英挺俊秀,才華無雙,能能武,怎麼會比不上一個田舍郎?現在她居然只對自己說話,而且說話的時候眼神縹緲,若有情若無情的,更是心中百爪撓心,微笑道:「小公主有所不知!在下可不是尋常人,呵呵!大伙都覺得我並非凡品,大家的眼睛還是識貨的!哈!我就不說我是哪個了,免得嚇住了你們!我就說我們家中吧,一個別院也比于闐王的國都大了不止幾十倍!家中童僕,我就不知道有多少!得道之士,玄門高人把抓斗量。其中有幾個能眨眼殺人於千里之外,有幾個能上天入地,有幾個能大海騎鯨釣鰲!……」

    還想說,織女已經一手摀住鼻子,扇著另一隻手,叫道:「好臭!好臭!哪裡跑來了放臭屁的黃鼠狼?」

    中甲乙鼻子氣得都歪了,頭上青筋直跳。牛郎不知就裡,疑惑道:「哪有黃鼠狼?我怎麼沒見到?」

    鐵匠和老苴在背後捅他,讓他不要說了。果然,中甲乙不敢對織女發火,掉頭對牛郎道:「怎麼哪裡都有你?哪個牛犢子屁股鬆了,冒出個你來!」

    牛郎一愣,陶匠已經不願意了:「幹什麼?欺負老實人不是?」

    中甲乙不敢犯眾怒,只得忍住了不吭氣了。

    「哎,那個小白臉,說說你的辦法吧。不要只是吹大氣。」黑子說。

    「哼!我家中……,家中一個到過崑崙山的人,說山中冰雪經年不化,寒冷異常。他採了山中幾十種中土沒有的花草拿回去,研製出不龜手之藥。就是三九寒天。鑿開冰窟。女子洗濯都不會傷手!」

    「那你還不趕快拿出來,讓這些玉奴試試?」鐵匠說道。

    「我沒有。」

    「嗨!說了半天,你沒有說個什麼勁!」大伙都埋怨起來。

    牛郎說:「我明白了。」

    織女對他瞪眼:「你明白什麼了?大伙都聽糊塗了!」

    「這位兄弟身上一定帶著方子。根本不用有藥。」大夥一聽也明白了中甲乙的意思。

    中甲乙見牛郎竟然馬上知道了自己的意思,覺得他不像表面看來的木訥,倒是內秀,不由多了一份戒心。

    于闐王沉吟道:「這山裡的花草,倒是不少,也能輕易採來。只是聽你所說是不龜手的藥方。我這些玉奴是整個身子泡在冷水裡,能不能起到作用啊?」

    牛郎說:「也只好一試了。」

    當下安排人上山採藥,不提。牛郎和大伙跟著于闐王回到都城,商議下一步怎麼辦。有人見此處清苦,要到別的部族去碰碰運氣,詢問附近國家。南峰說:「東邊有且末、樓蘭、若羌,西面有皮山、莎車、疏勒等,有的我們也沒有到過。不過聽說和這裡差不多,有的只有幾千人口。」

    眾人的熱情馬上降了,看來碰運氣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牛郎沉思道:「于闐河從山裡出來。下面到了哪裡了?」

    織女說:「哪裡?出了山,很快就沒了!」

    「沒了是什麼意思?」

    「沒了就是沒了!還有什麼意思?消失了。乾涸了!憑空沒有了!」

    「怎麼一條大河說沒就沒了?」他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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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甲乙鄙夷的鼻子一哼,見大伙跟他一樣不明白,耐著性子說道:「咱們來的時候,經過了大漠,是不是?大漠裡面沒有什麼?不就是缺水,才成為大漠的。這一條于闐河,在山裡還像模像樣的,威勢赫赫的,出了山,進了大漠,就好像一滴水遇見沙子,馬上沒了!」

    大伙都沉默了,不知牛郎什麼意思。牛郎說:「我見河邊有不少地方泥土挺肥實的,也有不少花草生長。想著能不能墾田種糧,如果能自己種糧,就不必再仰借他人了!咱們大伙也都有了用武之地。」

    「不行!」于闐王的一個長老說道,「我們試過,根本長不出苗來!」

    楊樹根也說:「這裡太冷!山下又太熱。弄不成!」

    「那如果山下有水呢?那裡的草場,我看豐美得很。」

    「那裡泥土瘠薄,長草行,種糧?我看玄乎!」

    「泥土,沒有問題。就是水,怎麼能截住水,引進田里去。」牛郎還不死心。

    黑子突然一笑,「水也沒有問題。我有辦法。」見大伙不明白,繼續說道:「鑿井!」

    「大漠裡鑿井?」楊樹根不相信。

    「各位忘了我是幹什麼的了。在下穿窬打穴,是不假!可是,在下本行卻是鑿井!我們幾代人都是鑿井的。」

    「鑿井,可以啊!不過,那也要地下有水源才行,大漠裡面?不太可能。」一個農夫樣漢子說道。

    「我就不信了!我們這麼多好漢,就不能打出井來!」牛郎發狠說。

    連著商議幾天,都沒有定下來。這一晚,牛郎正在和大伙在月光下談論,一陣騷動,有人在說著什麼。大伙過去看,原來是一個年老的玉奴突然來找牛郎,被人攔著。大伙看他顫顫巍巍的,牛郎急忙上前扶著他:「老人家,來找我何事?」

    老頭看著他,顫聲問道:「聽說,你們要在這裡開荒種田?是不是真的?」

    牛郎一聽,急忙說:「是真的!老人家,有什麼教我們的?」

    「這一條于闐河,是于闐人的生命河。你們要想生存下去,必須依靠這條河。」

    「只是,河出了山,就沒了。」

    「不是。不是沒了,是鑽進地下了!你們不懂。」

    牛郎大喜過望:「老人家請指教!」

    「唉!我流落到這裡幾年了,想著死在這裡也沒有人知道。沒想到你們來了。我從前啊,在漢中鑿過渠,要把蜀郡的糧食運進長安。結果。渠消失了。地上沒了!全進入地下了。咱們那跟這裡還不一樣。咱們是地下空著,水走下面了。這裡呀,外面太熱,水都升天了。想辦法讓河走地下,就可以了!」他雖然說的不是太明白,眾人卻大致清楚了,要明河變成暗渠,就可以解決水的問題。

    牛郎倒頭拜下。「老人家!你可是救了大伙了!以後老人家的一切,都是在下服侍,我給你養老送終,讓你頤養天年!」

    老頭一笑,「不必了。我就是個賤命的,不能停下來,停下了就馬上都是毛病!還是每天在冰水裡泡著舒服,不覺得熱燥。」

    織女笑道:「你這老漢,放著安樂不能消受,反倒是願意奔波、操勞!」

    老漢還是一笑:「小姑娘。等以後你就明白了,人還是要勞作的!真要是什麼都不幹。人才是要出毛病的。」多年後,織女才明白了,這是後話。

    于闐王召集了獅部、熊部、狼部,他自己是虎部的長老,說道:「晚上我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見我們先祖說:你們喝著于闐河的水,飲馬牧羊,日子過得去。怎麼沒想到離開大河的族人,不要說牛羊了,就是人也喝不到大河的水!很是責備,氣怒不已!嚇得我不敢再睡,才急急忙忙請來各位商議怎麼辦。我是個不肖的王,不能帶于闐趕走外來的侵略,總不能讓我們族人喝不到水,飲不了馬吧?不能讓先祖在天上擔憂吧?」

    幾個酋長互相看看,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但他說的事,也是各人都想的,怎麼把河水引到要的地方去,他如果有辦法,大伙樂得其成。

    獅部酋長笑道:「大王,你說怎麼辦,我們聽你的。」

    另外兩個也同聲說道:「是。只要能引出水到草場上,我們願意出人、出力!」

    于闐王這才說了開鑿井渠的法子。幾個長老大為驚異,他們只見到水在河裡流淌,每當高處雪水少了,就不得不忍受飢渴、乾旱的煎熬。難道這些逃亡的漢人可以調水?

    于闐王在王宮裡搭起了石台,燃起了煙火,殺牛宰羊,擺上了瓜果拜告上天。眾人都跪於台下,口中默默言辭。幾個長老和于闐各族族人圍著王宮跳躍歡呼。然後眾人分食了上祭的供物,暢飲了美酒。然後于闐王和長老們來到河邊,把上一套又做了一番,祭拜了河神。

    第二天,鐵匠帶人收集廢銅爛鐵,打制工具;陶匠帶人燒製家什。幾個部族的于闐長老在河邊要開始的地方,立起了一個巨大的龍頭來,說是河神看顧。老漢人指揮牛郎帶著大伙順著山勢,架起木架,採挖石頭的、運送土石的,配合著鑿下第一條豎井,一連三天才見到水,老漢讓他們停下。接著再向下的方向橫鑿,直到鑿出人可以在水裡通行的石洞,水就在人們腳下流淌。這麼幹了幾個月,夏天就結束了,天氣漸冷,他們也鑿出了上百里的明渠、暗渠。

    在這期間,匈奴玉都、王母的玉使都派人來看,後來他們自己親自來看,見他們勞心費力的挖出一個個大坑,土石山積,都大驚小怪,以為這些漢人發了瘋,不去河裡撈玉石,反而挖爛石!也怪不得他們吃不飽、穿不

    不暖,到處挖草根吃。于闐王竟然任由他們混鬧,還故意遮掩他們所幹的。

    于闐王對他們的疑惑笑而不答,他雖然不知道這些人在做的是什麼,但堅信牛郎他們都是奇才異能之士,一定能做出非凡的功業,造福于闐人的。

    于闐河上慢慢飄起了雪,河面更加冰冷了,中甲乙采煉的專治凍傷的藥在玉奴身上起了作用,許多人身上凍成的疙瘩消了,龜裂的皮膚不再疼痛難忍了。玉奴們感激不盡,于闐王也頗為欣慰。凍藥在牛郎他們身上也用了,內服外用,使得他們總是身上熱烘烘的,不再懼怕刺骨的寒涼。

    于闐王這一天又來看望,牛郎見他臉色不虞,像有心事,問道:「大哥,怎麼了?有什麼麻煩?」

    「沒有。什麼事都沒有,你們只管放心。」

    牛郎以為是為了吃飯的事,突然多了幾百個人,幹著繁重的勞作。每天卻只能喝些粥飯。大伙都有點力不從心的感覺。跟于闐王說了幾次,于闐王都滿口應承,殺了些牲口,給大伙加了肉。「殺牲口讓族人受不了啦吧?我們忍一忍,可以過去的。」

    織女說:「又來了一大群匈奴人!有個西石箏的,打了我阿叔!虧了我在場,跟他打了一架,他才跑了!」

    「西石箏到了!這傢伙幾個月沒有消息。怎麼突然來了?」

    「這裡就是他的領地!所有西域地方,他都管得著。我擔心的是他會破壞咱們的井渠,別的還不怎麼擔心。」

    「嗯?有了!我們這樣。」于闐王和大伙聽了,覺得有理,馬上安排人照做。

    剛剛忙活完畢上面,大伙在底下還沒開始干,就聽見上面傳來了喧嘩騷動的聲音,有人大呼小叫,有人怒斥、爆喝。馬蹄聲由遠及近,聽聲勢頗為嚇人。不知來了多少兵馬。

    于闐王和長老立於渠首,等著來人。西石箏和玉都帶著數千騎士。耀武揚威的來到近前。他自那一天吃了大虧,急著要報復于闐王,卻不敢回匈奴搬兵,也不敢跟人說自己吃虧的事,只能忍耐,等待機會。現在,他覺得機會終於到了:有兩千騎士來催辦玉石來了,他有了兵馬,膽子大了。他要讓于闐王和于闐人、漢人都吃不了兜著走!

    玉都有點奇怪他為什麼帶著這麼多兵馬前來,玉都在于闐幾年了,于闐王對他百依百順的,讓他覺得不好過分相逼。西石箏對年輕的玉都並不放在眼裡,只不過因為玉都是大單于那裡的人,才不得不表面上知會一聲,他作為右賢王閼氏的親兄弟,西域大都尉,所有人都是在他庇護之下的。一到于闐,往日牧人遊牧的場景不見了,到處都是挖坑的。難道說于闐王已經預計到報復來了,挖出坑來阻擋戰無不勝的匈奴鐵騎?

    西石箏和玉都並馬而行,身後是一大群**上身的匈奴壯士,一個個膘肥體壯,滿臉橫肉,壓得身下駿馬跑不起來。再後面是甲冑鮮明的武士,銀色的狼頭旗旛招展。兩邊的于闐人個個大氣不敢出,奴隸觳觫發抖。兩人來到于闐王近前,沒有下馬,眼前的景象讓他們大吃一驚:只見于闐河邊臥著一條巨龍,兩眼放光,嘴裡冒出煙氣!煙氣飄散,龍頭在這裡,龍身不知到了哪裡,全部隱在煙渦了。龍頭前跪著一大片人,匈奴人、于闐人、漢人都有,望著巨龍磕頭不已。

    玉都低聲說:「奇怪!前幾天還沒有見有這麼多人,只見個龍頭。怎麼成了這個樣子?而且這煙氣還香甜的,挺好聞。」

    西石箏知道一定是于闐王搞得把戲,只是還不能挑穿了,不然沒法收拾。耐著性子,臉上露出笑容:「于闐王,往日一別,沒想到于闐國力日增,都下景致大變啊!可喜可賀啊!」

    于闐王也微笑道:「都是托大單于、右賢王和大都尉、玉都尉還有王母的福!我們于闐才有今日的氣象,于闐人銘心感戴。」

    玉都忍不住問道:「于闐王,你們這是搞哪一出啊?怎麼這時候拜龍王?」

    于闐王臉色一整,正容說道:「玉都尉,有所不知。我們于闐人就靠著這條于闐河生息繁衍,于闐河是我們的祖父母!河神降福,我們的牛羊才有牧草。于闐人生於斯長於斯,自然不敢絲毫怠慢。夏日河神托夢,要我們沿河鑿出井渠,使得遠離大河的牧人也可以喝到河水,牛羊能夠飲水。所以才開鑿河渠,但是山神、河神還有龍神都托夢給我,說有歹人要來破壞!」

    這已經是直指西石箏罵了,只差明言你就是想來破壞我們幹事的惡人!我們知道你的來意,有什麼只管使出來吧!玉都一臉的壞笑,他知道西石箏眼裡根本沒有大單于,更沒有把他這個大單于的玉都放在眼裡,每年的玉石,他和右賢王都先挑揀一遍了,才送進單于庭,他已經忍耐好幾年了,大單于不說話,他還得忍受,現在有人替他教訓教訓西石箏,他樂得看對方的笑話。

    西石箏沉下臉,「唔?幾個大神都說了?山神沒有生氣、發怒?河神沒有氣惱你們?」

    「生氣?為什麼生氣?」

    「你們大逆不道!把好好的牧場、山坡掘出大坑來!這是在山神頭上動土!是毀壞山神身體!哼哼!山神在我來前,也托夢給我,讓我制止你們這些宵小之輩的胡作非為!」

    于闐王早想到了他會如此說,冷笑道:「這南山離匈奴數千里,不知大都尉多少年祭拜過山神?大都尉每年從這裡帶走了無數的玉石,又幾時給山神上香進貢了?大都尉,可知山神姓甚名誰?神廟在何處?還有,你們每日喝的也是于闐河的水,可曾拜過河神、龍王?」

    西石箏還真沒有像模像樣的拜祭過于闐的各路神仙!一下啞口無言了,不由得惱羞成怒:「于闐王!我來之前,右賢王跟我說,今年是大單于要祭拜狼居胥山的年頭,要更多的玉石為天帝拜壽。我此次奉了右賢王的旨意,要你們今年進貢玉石三十萬斤,刻日收集

    啟程!」

    于闐王怒火中燒,說道:「右賢王怎能下如此不合理的命令!于闐河開河不足五個月。往日每天要三百斤玉石,已經是于闐人的極限了!你們還要變本加厲的壓搾嗎?」。

    西石箏就是要他發怒的,微笑道:「這是右賢王的王諭。兄弟也不好違背的,于闐王你還是收集玉石吧。這些大坑,就停下了吧!」

    于闐王沉聲道:「大都尉,我于闐人一年到頭,辛辛苦苦在寒水裡泡,也得不了三十萬斤玉石!大單于、右賢王怎麼可能下如此不通人情的命令!」

    西石箏冷笑道:「于闐王!你是什麼意思?大單于、右賢王不可能,是說在下私傳命令嗎?」。

    「哦!小王倒沒有這樣想。可是,備不住別人這麼想。大都尉,還是再向上官說說,饒恕了于闐吧!」

    西石箏冷笑不已,他身後的勇士已經怒不可遏了,一個個馬聲長嘶,長刀閃耀,眼看就要殺向于闐王。

    從來成事非僥倖,漢皇開邊建大功;白骨磊疊長城外,膏血潤澤白草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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