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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六十三章 義莊往事 文 / 莫聆雨

    「許三娘?」王雨鑫念叨了一下這個名字,「我叫王雨鑫。」

    許三娘偷眼瞧著王雨鑫,彷彿默默記下王雨鑫的名字,繼續道:「三娘給王公子見禮,剛剛驚嚇到公子,請公子恕罪。」說著,許三娘就要起身。

    王雨鑫趕忙將其按住,說道:「不必客氣,你也別叫我公子了,我朋友都叫我老闆,你也這麼叫吧。」

    許三娘突然聲如蚊蚋的說道:「三娘……喜歡叫你……公子。」

    王雨鑫聞言一愣,神色有些尷尬,輕咳了一聲轉移話題道:「我聽你說話,像是讀過書。」

    「回公子,家父是茂才,三娘幼時隨父親讀過幾年書。」許三娘如是答道。

    「怪不得,看你談吐不是大戶人家,家世也定然不薄,為何淪落此等境地?」王雨鑫恍然說道。

    許三娘猶豫了一下,頭顱低垂,肩膀微動,彷彿又想起了傷心事。王雨鑫見狀正感無奈,許三娘卻已經抬起了頭,神色一定,便開始述說自己的身世。

    義莊往南十里外的一處村莊,喚作柳林莊。柳林莊深藏於一片柳林之中,故而得名,依山傍水,雖稱不上世外桃源,在這兵荒馬亂的時節,卻也是難得的僻靜所在。這裡雖然距離洞庭湖很近,但是由於偏離大道,過往的行人倒是不多,許三娘的家就住在柳林莊。

    她父親是莊裡為數不多的讀書人之一,也是莊中的教書先生,這樣的人在一村之內算得上有德行之人,深為眾人敬重,許三娘家也是頗為榮光的,可好景不長,許家的災難就從許三娘出生那一刻起降臨了。

    一切還是緣由許三娘的陰寒體質,她娘懷胎的時候坐了涼病,十月懷胎最是辛苦,無論冷熱都很容易造成後遺症,更何況是著涼,對母子都不是好事。許父憂心妻兒,請了郎中瞧病,這郎中也是個庸醫,不懂因人而異的道理,一劑猛藥下去,雖然逼退了許母身上的涼氣,卻並未驅除,反而將涼氣逼入了肚腹之中。許三娘本就是女兒身,陰盛陽弱,再被涼氣侵蝕,在娘胎中數月,就此成就了陰寒的體質。

    由於陰寒的體質作怪,許三娘出生的時候,其母陽氣失守,守不住寒涼,做病逝去,而許三娘則帶著陰寒體質降世。她並非先天生就的陰寒,而是後天而為,是以並不是尋常所說的精純的至寒之體,不過她的體質卻也非常人所有。

    由於是女兒身,還是這樣的體質,許三娘自幼便體弱多病,而她出生喪母,許父對她則溺愛有加。如果父女倆相依為命,倒也罷了,壞就壞在許三娘的陰寒體質,致使她四周陰氣極重,這對周圍的人難免產生影響,最先受害的自然是她最親近的人。長時間生活在陰氣重的地方,損蝕陽氣,人就會精神不振,久而久之病症也會隨之而來。在許三娘七歲的時候,許父一病不起,郎中診治是精血不旺,陽氣有虧,陰陽不調,換句話說就是生命力不旺盛,這種病非得是積勞成疾或者先天不足才可能引起。

    許父病逝,這麼一來,許三娘成了孤兒不說,關於她的閒言碎語也越來越多,在她出生的時候,就有人說是她剋死了她娘,而她一身陰寒之氣更令人對其敬而遠之。柳林莊並不大,人人都熟識,許三娘出生七年來,關於她的異狀,也有不少人私下流傳,有人說她是凍死的野鬼投胎,這才一身陰寒氣,而她此番就是為了索命來的。

    以前許父在世的時候,閒言碎語雖多,莊戶人倒不敢造次,這許父一死,更加坐實了他們索命的說法,一夜之間許三娘就成了人人厭惡的怪胎。污言穢語是少不了的,而這些人對許三娘則更加厭惡了,見她出現紛紛走避,生怕沾染上晦氣。一個尚未長成的孩童成了孤兒,還要受盡旁人的冷遇,就算是成年人恐怕都難以承受,更何況是一個孩子,許三娘就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她沒有任何能力,全靠少數好心人救濟,而一些與許家有舊的人則暗中幫助她。

    如是過了五年,隨著時間的流逝,連那些救濟許三娘的人也紛紛停手,大部分人畏懼流言,而有些人則的確是害怕許三娘身上的寒氣,因為隨著日子久了,許三娘身上的寒涼之氣不減反增,愈發的生人勿進,有那體質較差的,與許三娘接觸時間稍長,便害了傷寒症,正就更添了眾人對她的畏懼,漸漸的幫助許三娘的人越來越少,而因為畏懼,更多的人則希望消除許三娘這個隱患,於是連她最後的存身之處也被柳林莊的莊民給剝奪了。

    無家可歸的許三娘只能寄身於莊外的義莊,雖然是停放死人的地方,可在許三娘看來,這裡卻比柳林莊要安全的多,最起碼死人不會厭惡謾罵她,而她本身陰氣極重,義莊又也是陰氣重的所在,她在這裡絲毫沒有任何不適。

    在義莊一住又是五年,這裡平時幾乎沒有人來,哪怕誤打誤撞的迷路人也很少會選擇在這裡停留,所以義莊倒成了許三娘的安居之地,她白天閉門不出,晚上就近採摘些野果野菜充飢,如此度日,雖然自憐身世,倒也不虞有人驚擾。

    今日王雨鑫出現的時候,正巧許三娘要去找吃食,走到門口發現有人,看到是個生面孔,窺視了一會,看到王雨鑫戰戰兢兢的樣子,應該是在害怕,終究是少女心性,大覺有趣,又見空氣沉悶,乃是下雨的前兆,便現身想把他迎進來避雨,這才有了上面的事端。

    王雨鑫耐心聽完許三娘的講述,單手猛的捶地,低聲罵道:「這群無知愚民,有什麼權利憑一己好惡,來決斷他人生死,氣煞我了。」

    王雨鑫對許三娘的遭遇十分同情,只是他也知道這種人比比皆是,就算他想替許三娘出頭,難道還能殺光全村人不成,這個時候王雨鑫真的體會到一身本事卻無用武之地的尷尬了,就算他是宗師高手又怎樣,碰到這種事也只能歎息憤怒罷了。

    「

    公子不必為三娘憤怒,三娘生來就是不祥之人,害死了父母,被村人厭惡也是報應,三娘……早就看開了。」說著許三娘泫然欲泣。

    「胡說八道,世人生來哪分什麼貴賤。想那寒門子弟,十年苦讀,一招及第飛黃騰達,不還是靠自己拼出的富貴,你若自輕自賤,別人更會瞧你不起。」王雨鑫義正言辭的說道,散發出的氣勢一時無兩。

    許三娘被王雨鑫的氣勢所懾,竟然連悲傷都止住了,只是呆呆的看著對方,不知在想些什麼,未幾她臉上一紅,垂首道:「公子見識高遠,三娘不及!」

    王雨鑫高談闊論一番,稍稍發洩了心中的不愉,柔聲道:「姑娘別在意,在下只是對事而已,並非對你發火,若有失禮,請不要見怪。」

    「三娘明白,公子憐傷三娘身世,三娘感激不盡。」

    許三娘說完,王雨鑫一時不知如何應答,兩人就這樣對視了一眼,都覺得氣氛有些尷尬,王雨鑫更是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沉默了一會,他才冷靜下來,開口說道:「這種地方不是人呆的,柳林莊中的人既然對你好不留情,你何苦還要留在這?」

    許三娘聞言苦笑道:「天下之大,卻不知三娘能夠去哪?」

    「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去得?」

    「柳林莊的人對三娘什麼樣,工資已經知道,天下雖大,人心卻都一樣。」許三娘話裡的無奈和酸楚溢於言表。

    王雨鑫聞言微微一愣,他只想著讓許三娘離開這是非之地,卻沒想過像對方這種情況,只怕到哪都逃不了人們的非議,即便是他深明武學之道,初見許三娘的陰寒體質也相當的驚訝,更何況不明就裡的普通人。如此想著,王雨鑫不禁陷入了沉默,他一時之間還真想不出如何幫助許三娘。

    王雨鑫這樣子在許三娘看來則不同,她以為自己剛剛失言,趕緊解釋道:「王公子莫怪,三娘剛剛有口無心,並不是說您,公子和他們不一樣。」

    「啊?哦,你別多心,我是在想到哪裡幫你找個棲身的所在,若是以前我還能讓你跟著我,可是現在……」王雨鑫想到已經被燒燬的德勝樓,不禁也是一陣唏噓。

    「三娘知道公子是真心想幫三娘,您的好意三娘心領了,不過三娘還不能離開這裡。」許三娘感激的說道。

    「這裡有什麼值得你留戀的嗎?」王雨鑫聞言不由得奇道。

    「留戀?」許三娘苦笑著道,「自從爹娘離世,三娘早就生無可戀,我爹娘死在這裡,我哪裡也不會去。三娘生不能盡孝,惟願死與爹娘同穴。」

    「說什麼喪氣話,年紀輕輕的怎可輕言生死?」王雨鑫眉頭一皺說道。

    「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不過,我這體質太特殊,不僅會妨害他人,連自己逃不脫。這十幾年來,我的身體越來越差,現在根本見不得光,晝伏夜出與活死人無異,若不是顧念殘軀是父母所留,早就一死了之了。」

    「我認識天下最高明的大夫,別說你是陰寒體質,就算至寒之體他也能治,你跟我走,治好你的病,我再幫你尋個安身立命的所在,總好過與死人相伴。等你好了,我帶你風光回來,衣錦還鄉,好好整治那些給你氣受的愚民。」王雨鑫義憤填膺的說著,幫許三娘計劃著往後的生活。

    他正說的起勁的時候,卻見許三娘不停的搖頭,只聽她說道:「公子有這般神通,三娘自然相信,只是三娘真的不能離開這裡……三娘的父母都葬在這裡。」

    「入土為安,你已盡了孝道,日後風光回來,又有何不可。」說著,王雨鑫眼神一厲,問道,「莫非你有什麼苦衷,只管說出來。」

    許三娘被王雨鑫看的心中一寒,這才支支吾吾的說道:「因……因為趙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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