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07 當局者迷招聘 文 / 露草心
正月十五元宵節，村裡如同往年一樣舉辦元宵燈會，氣氛熱烈達到了頂峰。『
太陽落山，家家戶戶吃過元宵，便點了自家製作的花燈，提著齊聚祠堂外面的曬穀場外，猜燈謎，看舞獅子，劃旱船，踩高蹺和扭秧歌等表演。
表演完後，大家會評選出最美的花燈。最美花燈會被保留在祠堂中，連同它主人的畫像，一起供後世瞻仰。因此，人人都希望自己的花燈會被選中。
李芸他們到的時候，元宵會已經開始了。只見曬穀場上成了一片歡樂的海洋，人人臉上洋溢著喜幸，盡情的享受一年一度的盛宴。
元宵會剛開始，王小石在人群中穿梭，尋找李芸。「鬧鬼」事件之後，他再不敢去李芸家的菜地。偷青不成，他便把希望寄托在元宵佳節。
在這裡，元宵這一天，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在元宵燈會上，如果小伙子看上了哪家的姑娘，便會送她一盞自己親手製作的花燈。如果姑娘也喜歡這個小伙子，便會接受他的花燈，並且將自己的花燈送給那小伙子。小伙子會意，便會回家讓父母委託媒婆去姑娘家上門提親。因此，許多未婚男女都會在這一天通過送花燈來含蓄地向心上人表明心跡。
不過，人太多，寒冷的冬夜，他跑得額頭上滲出了汗水也沒找到李芸。
李芸生性好靜，此時正提著花燈站在角落，微笑著看大家熱鬧。明之軒站在她身邊，也提了一隻花燈，正絞盡腦汁地想把自己手中的花燈送給李芸，再把李芸手中的花燈騙過來。
某人一臉媚笑：「芸芸，我的花燈做得可好？」
李芸淡淡嗯了一聲。
某人竊喜，順水推舟：「那我把我的花燈送給你吧！」
李芸並不知道所謂送花燈的寓意，淡淡道：「我自己有。」
某人誘之以利：「我的花燈中選的機會大些。」
李芸眼神不爽：「你是說我的花燈不如你的好？」
某人汗，狗腿的道：「不，不，你的比我的好。」
李芸鄙視：「那我幹嘛要你的？」
明之軒：「……」
過了一會兒。
某人可憐兮兮道：「芸芸，我想要你的花燈，你送給我好不好？」
李芸不耐煩：「你自己不是有嗎？」
某人小心地賠笑：「那不你的花燈比我的好看嘛！」
李芸白了他一眼：「你拿了我的，我就沒有了！」
某人竊喜，順水推舟：「我把我的送給你，你不就有了？」
李芸眼神不爽：「用不好的換好的，想自己中選是吧？你這孩子也太不厚道了。」
某人淚：「……」
又過了一會兒。
某人屢敗屢戰，笑吟吟道：「芸芸，手累了嗎？把花燈給我，我給你提會兒。」
李芸點頭：「是有點兒累，這花燈重了些。」
某人終於成功把李芸的花燈騙到手，竊喜，順水推舟：「芸芸，你看，我一手提一個花燈，好辛苦，不如，你幫我提我那個，我那個花燈輕些。」
李芸鄙視：「還說自己是男人呢，兩個花燈都提不動。」
某人汗：「……」
再過了一會兒。
某人忽然一臉欣喜地道：「呀，芸芸，我忽然發現我的花燈跟你的衣服顏色好配哦，你提著，顯得你唇紅齒白，冰雪可愛，要不，你把我的花燈拿去？」
李芸不爽：「我要靠著你的花燈才唇紅齒白冰雪可愛，我本人就不唇紅齒白冰雪可愛了嗎？有話直說，不要拐著彎的諷刺我。」
某人淚：「……」
王小石跑得滿頭大汗，終於找到李芸，歡快著跑過來，看到明之軒，神色有些微妙，不過還是恭恭敬敬地喊了聲「明先生」。
明之軒笑吟吟道：「小石啊，你來找先生玩嗎？」
王小石搖頭，鼓起勇氣道：「明先生，我來找李芸玩。李芸，你看看，這是我做的花燈，好不好看？」
李芸一看，只見花燈上描著一個小姑娘和一隻狗兒玩耍的場景，筆法稚嫩，倒是顯得童真可愛，意趣盎然。於是點頭：「好看。」
王小石把花燈往李芸面前一遞，有些害羞地道：「你覺得好看，送給你。」
李芸還未搭話，旁邊便伸過來一隻手，將那花燈接了過去，嘖嘖有聲道：「瞧你畫的，這小姑娘的腦袋比身子大，這是狗還是貓？可別說是先生我教你繪畫的，先生我覺得害臊吶！這樣的花燈也好意思拿出手？要送花燈給女孩子呢，這繪畫的功夫還得再練習幾年。」
被深深打擊到的王小石從明之軒手裡搶過自己的花燈，紅著臉低著頭狂奔而走。
至於何樹林，被明之軒整過之後，有明之軒的地方，他都躲得遠遠的，盡量降低存在感，免得惹禍上身。
李芸皺眉道：「王小石的畫也沒那麼糟糕，你這個當先生的，要以鼓勵為主，這樣打擊他的自信心，好嗎？」
明之軒眼中醋意翻騰，低聲嘀咕：「誰讓他不長眼，敢給你送花燈？」
曬穀場上熱鬧非凡，李芸沒有聽清，疑惑道：「你剛才說什麼，我沒聽清。」
明之軒立即換上為人師表的莊嚴模樣，嚴肅道：「我是說，嚴師出高徒！我對他嚴厲，也是對他好。」
李芸不置可否。
王小喜從人群中擠過來，笑著道：「李芸，何家的妮子她們讓我來找你一起玩，去不去？」
以前，因為李芸膽小懦弱，大家都不太喜歡她，也很少來找她玩。今時不同往日，女孩子們都很崇拜現在的李芸，想要親近，可李芸基本上呆在家中，見了她們也冷漠得很，只有跟王小喜還算經常來往。因此，女孩子們才讓王小喜來叫她。
李芸見王小喜一臉期盼的模樣，心想畢竟是小孩子，娘親被趕回娘家不到一個月，便從悲傷中走了出來，不忍拒絕她，便點頭道：「好。」
「噢，太好了！」王小喜喜上眉梢，拉著李芸的手便走。
明之軒急忙道：「我也去！」
李芸白了他一眼：「我們女孩子玩遊戲，你去幹什麼？」
明之軒一手提著一個燈籠，看著兩個女孩子手牽手地走了，心裡那個鬱悶呀。
*
元宵之後，這個春節便算落下了帷幕。
明之軒從呂城帶來李芸製作「續骨膏」缺少的幾味珍貴藥材，李芸閒了下來，便花了一整天的時間，細心將各種藥材炮製了，製成了兩瓶升級版的「續骨膏」。
如果沒有意外，這兩瓶改良過的藥膏，比之前的藥效更快更好，也不會留下外傷疤痕。
制好藥膏，她打算先試驗一番，再用到阿笙身上。
現代許多醫學實驗都用小白鼠，這裡沒有小白鼠，一般的家鼠，李芸覺得噁心，便抓了自家養的雞，想把雞的腿打斷來試藥，卻始終下不了手。
阿笙笑了笑，道：「李芸，直接來吧，我沒事的。」
他的腿骨被多次打斷，每次都沒有接好，以至於骨頭錯位。要想復位，只有進行外科手術。但是，這個時代，並沒有人會這種外科手術，只能靠明之軒的錯骨手法，將骨頭從錯位處分離，再重新接合。這其中的痛苦，是常人無法想像的。所以，她希望能夠萬無一失。
李芸有些猶豫：「萬一我這藥效果不如我想像中的理想……」
「沒事，最壞的情況就跟以前一樣。何況，我相信你的藥比以前的更好。」阿笙似乎非常輕鬆，像是談論家常便飯，「這次明大哥幫我正骨，加上你的藥，我的腿很快就可以恢復正常了。」
李芸詢問地看向明之軒，明之軒點了點頭，信心滿滿。
三人將房間的房門關上，讓小刀守在外面，不讓任何人進來，以免影響明之軒。
阿笙深吸了口氣，緊握雙拳，點頭道：「我準備好了，來吧。」
明之軒的手在阿笙的斷骨處摸了摸，手指快速在周圍點了好幾處穴位，封閉此處的氣血和感官，然後兩隻手一上一下地抓著腿骨，微一用力，斷骨處立即響起瘆人的卡擦之聲，那斷裂的骨頭將腿上的皮膚撐起，以至於那膚色一片深紫。
李芸的心都揪了起來，這得多痛啊！
阿笙卻一聲也沒吭，李芸驚訝抬眸望去，只見他也滿眼驚訝，喜道：「明大哥，一點都不痛呢！」
明之軒得意一笑：「那是，我的點穴功夫，可不是吹出來的。」
李芸無語，早知道他這麼牛，她之前還糾結個屁啊！
明之軒的手指在拱起之處一撫，只聽到骨頭咯的一響，手指過處，那拱起的肌膚已成平地。
「芸芸，上藥。」明之軒聲音很是輕快，看來非常成功。
李芸連忙將藥膏均勻塗抹在傷骨四周，用夾板固定了，端起一碗事先熬好的藥，讓阿笙喝了下去，囑咐道：「傷好之前不可隨意走動，這些天你就好好躺床上，有什麼事喊一聲就行了。」
「謝謝你，李芸。」阿笙聲音哽咽，感激之情溢於言表，「謝謝你，明大哥。」
自從他記事以來，每天活在謊言、打罵、冷漠之中，像是行屍走肉一般。遇到李芸之後，他才嘗到了溫暖的滋味，真真切切的感到自己是活著的。
李芸不太習慣這種煽情的場面，便端了藥碗離開了。
明之軒笑瞇瞇地看著阿笙：「不用謝。不過，你真要謝的話，在我去上課的時候，你替我看著點何樹林。」
阿笙忍不住笑了，點頭道：「好，我答應你。不過明大哥，你也太緊張了，其實你完全不用管別人的。在我看來，李芸喜歡的是你，你還擔心什麼？」
「芸芸她喜歡我？真的？」明之軒興奮得原地轉了兩圈，隨即臉色垮了下來，「我怎麼沒覺得呢？你不會是在哄我高興吧？」
阿笙笑道：「這叫做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明之軒嘿嘿傻笑：「借你吉言。」
*
年前種下的青菜陸續可以收割了，因為阿笙的腿正在恢復中，需要人照顧，孩子們又都上課了，人手不夠，李芸便打算請人來收菜。
收菜相對種地輕鬆些，這次，李芸準備請村裡的小媳婦們來做，並且打算親自招聘。
因為收菜輕鬆，李芸便開了二十五文一天的工錢，雖然比之前男人們三十文一天的工錢少，但是也比鎮上做散工要強，想必女人們會很願意來。
果然，將招募女人收菜的消息放出去之後，村裡的許多女人都前來應聘。
一大清早，李芸他們早飯還沒吃完，心急的女人們就陸陸續續來了，在李芸家外的院子外排起了隊，等待招聘開始。
徐氏聽到有人來，便要出去招呼，李芸道：「娘，我們吃我們的，不用管她們。我約的時間是辰時，她們來早了。」
徐氏雖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李芸都這麼說了，她便不再堅持。
三妹跑到廚房門口看了一眼，蹦蹦跳跳跑回來道：「大姐，好多人哦，起碼有二十個！你不是只要五個人嗎？」
李芸笑了笑，並不覺得意外。
村裡的女人們平日裡操持家務，帶小孩，有空才去地裡幫忙。男人是一個家庭的主勞力，種地以及外出打短工，都要靠男人。所以，家庭的經濟大權掌握在男人手中，女人的地位就很低了。
現在，李芸給了女人們一個賺錢的機會。只要是有心的，都會牢牢抓住。只有自己能賺錢了，女人們在家中的地位才會有所提升。
李芸慢條斯理吃完早餐，這才走到院子裡。
有的女人早就等得不耐煩了，隔著院門招呼李芸，要求趕緊開始。
李芸不慌不忙，脆生生道：「各位嬸嬸，還有一刻鐘才到時間，我們再等等，時間一到，準時開始。」
女人們聲音沉寂下去，李芸轉身回屋，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晃著腳，等待那一刻鐘過去。
院子外，女人們低聲議論起來。
有人有些不高興，酸溜溜道：「這李芸小小年紀就這麼會擺架子，把我們大家晾在這兒，算怎麼回事？」
有人卻道：「人家說好的時辰，是我們來早了，也怪不得她。」
又有人道：「雖說是怪不得她，但我們既然來了，就該立即開始。」
李芸坐在屋子裡，將女人們的表情都看在眼裡。
不多時，劉小花來了。李芸事先問過她，她表示願意來幫工，因此早就說好了。在眾女羨慕的目光下，劉小花推開院門，扭著腰肢進了院子，笑著跟李芸她們打招呼，熟門熟路地找了地方坐下。
李芸讓小刀泡了壺茶，跟劉小花兩人慢慢的喝起來。
很快，一刻鐘過去，李芸依舊坐在屋中喝茶，並沒有起身出去。大門敞開，正好讓院子外的女人們可以看到她在做什麼。
剛開始，女人們還算淡定，耐心的等著。等到離預定的時間過去一刻鐘，有人耐不住性子，鼓噪起來，在外面拍打院門，要求李芸快點開始。
李芸置之不理，依舊小口小口的喝著茶，一雙眼睛卻沒有離開過籬笆院外，仔細觀察著女人們的表現，心中清明如鏡。
劉小花知道李芸是個有主意的，也不說話，靜靜地等待便是。
離預定的時間過去兩刻鐘，李芸才站起身來，和劉小花一起慢慢走到院子裡，伸手點了五個人，道：「剛才我點到的五位請進來，你們被選中了。」
眾女嘩然，沒被選中的人之中有人嚷嚷道：「我來得最早，你憑什麼選她們不選我？」
便有人附和著吵嚷起來。
李芸神情沉著，不慌不忙把手一伸，止住大家的喧鬧，道：「我是老闆，我願意選誰就選誰。沒選上的各位嬸嬸們，還是請回吧。」
這次招工是為了收菜，是很枯燥的活計，需要特別有耐心的人。李芸剛才遲遲不出來，就是為了考驗大家的耐心。那些連兩刻鐘都等不及的人，如何有耐心從早到晚彎腰在同一個地方，重複同樣的動作？
不過，她並不打算向眾人解釋，而是耍起了老闆的威風。因為她這麼做，還有另一個目的。
大家一想，確實，李芸是金主，她想選誰就選誰，她要是不想選你，你便是說干了口舌也沒用。
沒選上的女人們有些失望，不過，這麼多人中只要五個，選不上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被選上的五個女人想到自己也和男人們一樣能掙錢了，自然是喜上眉梢，小心地推開院門進來，有些拘謹地站在李芸面前，等待她發號施令。
「各種嬸嬸們，一會兒要做什麼，劉姨會安排大家。」李芸轉頭對劉小花道，「劉姨，交給你了。」
劉小花點頭，對李芸調皮地眨了眨眼，帶著深意笑道：「我辦事，你放心。」
劉小花領著五個女人拿了工具往菜地去了，李芸看著她們的背影，抿唇一笑，露出小狐狸般的神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