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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2章 癮女子 文 / 烏雲卿

    奧辛證明了她比聲名在外的索利爾更瞭解龍族,我想起綠精用財富養龍的事,便問了出來。她的眼睛閃閃發亮,嘴角動了動看上去有點想笑,片刻後回答:「這個故事是我放出去的。」

    她說,浩瀚的寶藏的確能養龍來,但是,養出的龍根本不會受到「金主」的控制,事實上,它不會受到任何人的控制,除非被征服。八千年前,她在離開大陸之前,故意放出了一個財富養龍的歪曲版本,聲稱足夠的財富能換來一頭巨龍的忠誠,她相信,一定會有靈族對這個消息動心。無論歷經多久,這個故事等於給龍族留下一顆火種,或者說,給靈族留了一個陷阱。

    她知道我們將會前往魔境。

    本來,我們猶豫著要不要從氣旋走,直接跟已與法米亞有聯繫的那支魔人接洽;但麻煩在於,那支魔人與雷薩早期扶植的勢力關係複雜,容易暴露我們的行蹤和目的,結果可能欲速而不達。好在,奧辛提供了一條新渠道,她告訴我們,海中的漩渦不僅允許人們在同境的不同海域進行穿越,還有極小的概率可以實現跨境穿越——使用魔晶,這一概率就不是極小了。

    也就是說,魔晶能讓漩渦起到類似氣旋的作用,但它不能進行精確的坐標定位;不過,配以一套盧恩咒語,能控制穿越者前往指定的境界。據說,氣旋是在曠世大戰中才出現的,可能是某件神器作用下的「後遺症」;在那之前,穿越境界只有兩種方法,要麼從海中鑽漩渦,要麼撕裂時空——第二種方法當然現在也能行,不過只有瘋子才會企圖那麼幹。

    盧恩語與龍族語頗有淵源,大量運用於龍魔法中,維蘭原本就從墨沙那裡學過一些,這次奧辛又給他上了一課,並且抄了一張對照表囑咐我們拿回去勤加練習。因為到了魔境很可能還用得上。

    有龍族語的基礎,我們幾天就學會了盧恩語,但維蘭還是沒有啟程去魔境的意思。

    當然,這些日子我們一直沒閒著:一方面,「盤點」海盜之家的工作正在秘密進行中;一方面,我也在戒血癮。法米亞通過氣旋來了一次,帶了包括謎草精華和變色眼藥水在內的一些補給,又留下一面魔鏡。原先克拉門蘇給我的那面落在水精靈那裡了,當然法米亞也不知道有那回事。在她的幫助下,我們和爸媽又通了一次話。但沒有冒險回去過。

    在戒血癮這件事上。法米亞幫不上什麼忙。我們只能自己摸索。一開始,維蘭好像沒把這事看得很嚴重,他以前煙癮很大,說戒就戒了。不像我這樣,晚上睡不著、早上起不來,要不沒食慾、要不就不知道飽,除此之外,自覺倒沒有其他問題。但他顯然不這麼看,一再宣稱「等你準備好了咱們再走」,我不禁懷疑他在故意拖延,於是直截了當地問他:「你是不是不太想去?」

    他微愣,輕聲道:「我知道我遲早要去的。」

    我注意到他用的是「我」。而不是「我們」,注視了他一會兒,將手掌貼上他的胸口,道:「我是要和你一起去的。」

    他輕輕勾起嘴角,半真半假地說:「如果你遲遲戒不掉。我恐怕只能自己去了。」

    我怒了:「我們說好了的!」

    「跟我說好了的,是那個正常的、冷靜的蠍蠍寶貝,」他一臉賤兮兮地說,「不是眼前這個——」

    「什麼?!」

    他微微翻個白眼,隨手揮出去一個靜音符,然後舉手作投降狀,抿著嘴角走到沙發裡坐下。

    他這副好男不跟女鬥的樣子讓我更加火大——姿態這麼高冷是什麼意思?難道不是變相在埋怨我?我忍住,坐在他對面,佯裝鎮定地開口:「你覺得我做事受到影響了嗎?」跟風精靈打交道都是由我出面的。

    「沒有,你做得很好。」

    「那又是為什麼?」

    「你跟外人接觸的時候很好,不表示你的狀態真的好,」他攤了攤手,「情緒上的事我不想多說,就說客觀的,你飲食失調,生物鐘完全亂了,臉圓了一圈……」這時他瞥到我的臉色,馬上改口,「只是一點點,完全沒有……」

    「所以你現在是這麼看我的,」我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聲音,「一個喜怒無常的胖子?!」

    「我沒說你胖,只是比之前肉了那麼一點點,還是很可愛的,不,是更可愛了……」他慌忙解釋,發現不起作用,終於投降,「我犯了個錯誤,不該提這個的。我愛你,寶寶。」

    他顯然是在敷衍。我漲紅了臉,怒道:「你嫌棄我了嗎?別,別急著抵賴,你已經好幾天沒碰過我了,你對我失去興趣了嗎?」

    「什麼?」他開始發火了,「明明是你不願意!」

    我啞口無言,不是因為他說的對,而是因為,事實上,我在那種時候會特別想吸他的血,從戒血癮的角度考慮,我覺得應該盡量避免那種情形,所以當他湊過來的時候我總有些猶豫;可是他自以為很理解我似的,也不多努力一下,又讓我鬱悶,並且覺得他其實也沒有那麼想要,可能的確是對我的興趣減淡了。

    我不知該說什麼,腦袋裡亂哄哄的,起身打算離開房間,被他喝止:「站住!你要去哪兒?」

    我假裝沒注意到他的命令口吻,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出去散散步,運動減肥。」

    他沒理會我的幽默感,冷冷道:「哪兒也不許去。」

    我不理他,已經走到了門口,他一個箭步過來,重重地把我從門前拽了回去,呵斥道:「沒聽見我說的嗎?」

    他對我好凶!

    我突然覺得滿肚子委屈,眼眶刷地紅了。但我不想讓他看到,不想讓他覺得

    我在以此要挾他,所以我低著頭掙脫他,默默地走回沙發裡,轉開臉說:「去找別的女人吧,我不會攔著你的。」

    這是一句傷人傷己的蠢話,但我控制不了自己說出口。

    他站在我身後某處,沉默了片刻厲聲道:「或許我會的。」

    一片寂靜。

    我閉上眼睛。聽到他悄悄走近,又過了一會兒,感覺他的手掌輕輕撫摩我的腦袋,於是睜開眼睛,見他跪坐在前,專注地盯著我,美麗的眸心裡倒映著我的大圓臉。

    「對不起,」他輕聲說,「我只是一時氣話。」然後他試探著吻我的額頭,然後是鼻子和嘴唇。最後將我抱在懷裡。慢慢地摩挲著我的後腦勺和脊背。

    我的眼淚決堤。又不想哭,於是一邊抹眼淚一邊斷斷續續地強調自己並不是在哭,只是有點情緒失控,同時不耐煩地推他。他箍緊了懷抱拒絕被我推開,貼著我的臉頰輕聲說:「我知道,我知道……」

    我掙不脫就不掙了,索性抱住他的腰嗚嗚悶哭起來,其實也沒什麼來由,但那說不清的負面情緒卻好像隨著眼淚衝出身體,身心隨之放鬆下來。眼淚的潮水褪去,一邊抽噎,一邊朦朦朧朧地與他親吻;他的鼻息滾燙。伸手將我從沙發上拖下來,身體緊緊貼著我的。

    「……我真的該減肥了麼?」平復呼吸之後,我十分介意地問道。

    他原本眼中水光瀲灩,此時忍俊不禁,從喉嚨裡發出一聲笑。捏捏我的臉,說:「不用,還在我的可接受範圍內,真的需要了我會告訴你的,」停了停他又說,「其實就是再胖一圈也沒關係,肉乎乎的手感很好,我擔心的是你的體質。咱們得換個法子,現在這樣,對你不好,對我也不好。」

    我趴在他胸口不說話。

    「我知道你壓力很大,」他摸著我的背輕聲說,「這些天一直沒休息好,又發生了這麼多事,在他們面前裝得百毒不侵,只能在我這兒發洩。我都知道。不過,你也得體諒我——你怕刺激血癮所以不願意做,這是你的主意,我不配合,你說我不支持你;我配合,你又胡思亂想……你讓我怎麼辦呢?」

    我抿了抿唇,微微瞪他:「那你說怎麼辦。」

    「結束這種『放養』的狀態,制定計劃,執行下去,」他果斷地說,「從今晚開始,讓你睡,你就睡,睡不著也得躺著,明早我叫你起,你就起,困也得起,吃東西也是這樣,強制把生物鐘扭過來。」

    「好。」

    「還有那件事,別那麼怕,對我的血上癮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哪怕一直戒不了也沒關係,只要我們能控制住,不讓它影響到正常生活就行了。相信我,」他說,「我不讓你吸的時候你是吸不到的。」

    他提出來每七次過後餵我一次,血量由他控制,我盡量抵抗;如果能穩定下來,再逐漸增加間隔次數。我想了想,決定把首次間隔增加到十次。

    他的安排看來還是有效的,至少幾天之後我的生物鐘基本恢復正常了,情緒也比先前好了不少。海盜之家的事差不多了,但他還是沒提什麼時候去魔境。

    一天夜裡,我從睡夢中醒來,發現他醒著,側著臉看著我,於是爬到他身上去,親吻了一會兒,問道:「我最近表現得怎麼樣?」

    「很不錯。」

    「我是正常的嗎?」

    他微笑起來:「那要看你下一句話說什麼。」

    我用臉頰蹭了蹭他的胸口,趴在上面:「有件事想問你,但又怕你生氣。」

    「問吧。」

    「……你是不是不太想去?」

    他摸著我頭髮的手頓了頓,不太明白似的輕聲道:「咱們不是討論過嗎?」

    「其實沒有。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你對魔境一直有點怵……我需要直面我的問題,你或許也有一些問題需要……如果你不想說,就不說。」

    他依舊撫著我的頭髮,沒有作聲。

    「你是想問我是不是害怕了,」他沉默了一會兒說,「是的。」

    「也許我不該害怕的,但還是控制不住,」維蘭慢慢地說,「我覺得我已經不一樣了。現在回想起來,上次我去魔境的時候就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sb,活該被嚇得半死,但是……如果我仍然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sb呢?要是我保護不了你怎麼辦?」

    「如果你真的這麼怕,就別去了。」

    「我答應他了。」

    「僅僅因為這個約定嗎?你不必非得自己完成的。」

    「不,必須是我。難道能交給我媽麼?那我一輩子也別想自己作主了,我們一輩子也別想自己作主了。」

    「你把這件事看作負擔嗎?」

    他看上去有點迷惑,微微搖頭:「不完全是。」

    我並不感到意外:「也就是說,你雖然害怕,可是心底對它還是有點期待的。」

    「說期待……我想知道發生了什麼,有些事只有在魔境才能找到答案。巨龍德加爾,我的外祖父母……」他將目光從虛空中收回,投向我眼中,「你知道的,對嗎?」

    我微笑:「所以你一定要去。」

    「是的。」

    「……你覺得,我不去,你的表現會更好嗎?」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實話,我覺得不會。我會牽

    掛著你,無心集中精力去做我該做的事……我可能會一團糟的。」

    「那麼,你其實已經做出了選擇。」

    「可是……」

    我看了他一會兒,輕輕歎了口氣,道:「我也想過,我不去,是不是對你更安全,但那僅僅出於一種考慮——不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你獨自去,如果遇到不測,我或許能在法米亞的幫助下找到你、復活你。但是換個角度去想,最四平八穩的選擇可能不是最好的選擇。我常常覺得,雖然我很弱小,但我們兩個人在一起,能發揮出比各自力量更大的合力。甚至,在必要的時候,你也可以吃掉我……」

    「不,」他打斷我的話,收緊懷抱,「我決不會讓那種事發生。」

    「我說的是極端情況,」我順從地趴在他身上,「我也不想被你吃掉,但我願意為更好的結果付出必要的代價。你比任何人都瞭解我,如果我告訴你,我願意冒生命危險,只為與你共享一段奇幻之旅,哪怕它通向毀滅,你會感到驚訝嗎?」

    「不,」他露出複雜的微笑,把我的腦袋壓在頸窩裡,喉嚨在我耳邊嗡嗡直響,「我們已經這樣做過一次。」

    「……克拉門蘇曾說過,許多魔族都對龍族有骨子裡的敬畏,所以他和雷薩才那麼擔心你家在魔境的發展,」我慢吞吞地說,「你上次見到的魔怪,現在還是對付不了嗎?」

    他的呼吸停滯了一下,片刻後輕聲說:「我上次見到的,嚇到我的,其實並不是魔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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