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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64章 欲言又止 文 / 寂汐

    第二日,春雨霏霏,煙雨迷濛,襯著一院的花草如在霧中。纏綿細雨如飄飛織錦,一揮而就,蔓延在偌大的院落中。

    夏初汐纖瘦的身軀穿過漫長的迴廊,雪白衣裳翩翩而舞。依舊以面紗遮面,眸中澄澈,毫無波瀾。若非身旁的侍女在小心翼翼地扶著她,真是看不出她已然失明。

    現在她的心裡存著滿滿的疑問,就在方纔,她剛用過了早飯,便有侍女前來,說陸雲邈請她前去一敘,讓她收拾好了盡快前去。

    昨日他對她的態度仍歷歷在目,雖不是非誅不可,但明顯地存著敵意。此次邀她前去,夏初汐不知道他是何意,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其實,他若是想要她的命應當是易如反掌的。隨便使喚個小侍女在她的飯菜中下藥,就足以致她於死地。可他沒有這麼做,就說明雖然他很恨她,但念在卿若的面子上,也不會要了她的命。

    當然,這些只是她的猜想。這世間千奇百怪的人多了去了,誰知道誰藏了什麼心思,誰又藏了什麼心思。也許他就是要這樣光明正大地殺死她才解氣,這樣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總之,一切小心為上。而且她私心裡覺得,就算只是因為卿若,他也不會傷害她。她感覺得出來,那陸雲邈是打心眼裡喜歡卿若的。

    她唇瓣含笑,任由身旁的侍女將她扶著走過漫長的迴廊。拐過迴廊拐角處之時,那侍女忽然停了下來,屈身行禮。

    夏初汐茫然地睜著雙眼,她知道她的面前站了個人,可他的氣息她覺得很陌生。那個人在她面前站了片刻,擦過她的肩膀,如風一般灑脫。

    風揚起的瞬間,她似是聞到一股梨花清香,熟悉得向記憶中獨屬於某個人的味道。她有些許的恍惚,直至身旁的侍女又扶著她的手,她才恍然回神。

    「方纔那人是誰?」夏初汐眸色依舊,就連這樣的問題也聽不出一點兒的好奇之心,好像別人答不答她都無所謂。

    那侍女倒是個熱心人,嬌羞笑道,「那是陸家的大恩人,連老爺都很尊敬他,年紀輕輕的,人長得又好看……」

    顯然,她說著說著,一不小心已然沉醉下去了。回神時,臉頰上已遍佈桃花,不好意思地歉然道,「奴婢說偏了,那個,反正他就是陸家的恩人,如果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的陸家。」

    夏初汐唇角噙笑,眸眼微彎。笑容裡沒有任何嘲諷的意思,就連眼睛看起來都滿是善意,她笑道,「有人可以喜歡是一件幸福的事,這樣的心情,無論多久,都值得去珍惜。」

    小侍女顯然沒有聽明白她的話,而夏初汐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有些事情,唯有經歷能讓你明白,說多無益。

    這段小插曲夏初汐很快就忘了,但陸家大恩人突然在這個時間段出現,顯得有些過於湊巧了。他一來,陸雲邈便說要見她。

    但夏初汐無暇多想,因為她們的目的地已經到了。侍女將她扶進了屋子,就自行退下了。因為昨日來過一次,夏初汐對屋內的陳設還有些印象。

    床榻方向隱隱地傳來咳嗽聲,她摸索著向前幾步,猛然聽到一道瘖啞深沉的聲音,「我在你正前方,放心,沒有任何可以絆倒你的東西。」

    嗓音低沉黯啞,帶了抹滄桑的味道。但更讓夏初汐驚奇的是,他的語氣和態度與昨日大不相同,此時的他,才真正像個前輩一般沉穩。

    夏初汐依言向他走去,確實沒有絆到任何的東西。她亭亭立在他的面前,有禮問道,「不知前輩找初汐有何事?」

    她感覺到陸雲邈的目光犀利而深沉地落在她身上良久,卻遲遲沒有聽到他說話。夏初汐猶豫著是不是再問一次,因這樣別人盯著的感覺著實不舒服。

    未想還未說出,他便語氣不明地說道,「你這小丫頭倒是能耐,竟能請得動那麼多人為你求情。」

    夏初汐不解,眸色冷淡如水。淡淡道,「前輩之意,初汐不解,還望指明。」她站在那兒,背部挺直,身形消瘦,那麼強的存在感。

    「卿若為了你頂撞老夫也就罷了,不過一日時間,你竟能讓老夫的孫子孫女都幫你說話,他們可是從來不敢違背老夫的意思,就連……」他頓了一下,突然岔開了話題,「宣國公主,老夫當真是小瞧了你。」

    桌上的燭台已然消融,殘餘的蠟滴在桌沿旁,順著桌邊垂直落下,卻在落地之前凝結成了燭塊,僅靠一絲薄弱的燭絲連接著。

    夏初汐眸光微頓,心中湧起一股暖意。她綻著笑意,臉上的表情卻沒多大的變化,她習慣了將心思藏在心底。

    她說,「多謝前輩相告,其實初汐失明與否,本就與前輩無關,前輩不肯為初汐把脈,也在情理之中,怪不得任何人。」

    話落,陸雲邈抬眸看她。灰白髮絲覆蓋的臉上是歲月刻下的痕跡,如同刀疤一般深刻。蒼老的臉上是病態的容顏,一雙眼眸卻依舊犀利尖銳,彷彿一眼便能看透別人的心思。

    他猛然一把拉過夏初汐的手,探上了她的脈搏。夏初汐微微受驚,幸而沒有驚呼出聲,只是心裡暗自不滿,這老頭太一驚一乍了。

    陸雲邈把著她的脈搏,臉色沉凝,半晌,鬆開她的手大笑起來,笑聲中溢滿悲傷的色彩,感歎道,「情啊……」

    夏初汐蹙眉,不解。正欲詢問,卿若卻在這個時候進了屋內,顯然,方才是陸雲邈打發她出去買了東西,而見她之事也是瞞著卿若的。

    果不其然,卿若進屋看到她後,怔愣片刻,便焦急地問道,「初汐,你怎麼會在這裡?有沒有怎麼樣?」她轉動著她

    的身體,夏初汐想說話,可是根本來不及說,頭就被她轉暈了。

    「卿丫頭,你……」陸雲邈顫抖地指著她,一張老臉氣得煞白煞白的,怒目圓瞪。他活了大半輩子,怎會教出這樣吃裡扒外的徒弟。

    卿若見夏初汐沒事,方鬆了口氣,回頭怒瞪著陸雲邈,「老頭,原來你支我出去買東西是為了避開我見初汐,說,你到底什麼目的?」

    夏初汐原就因為眩暈有些站不住,聽了卿若的話更是一個趔趄,險些摔倒。這樣的話語用在這樣的場合著實不太合適,就像在詢問一個對她心懷不軌的男人一樣,歧意頗深。

    她拉了拉卿若的衣袖,可還沒拉著,一聲震怒猛然嚇得她的手一抖,好不容易摸索到的卿若的衣袖就從她手中滑溜溜地溜走了,她耷拉著臉,欲哭無淚。

    「你個沒心沒肺的卿丫頭!當年若不是老夫,你能活到如今這樣?還有精力在這裡頂嘴?」陸雲邈暴跳如雷,他原就性格暴躁,卿若還老愛踩到他的雷區,這兩人啊……

    「我沒心沒肺?!」卿若指著自己的鼻子,一臉的不可置信,手扶上細腰,手指一轉,指向床上的陸雲邈,「你……你你你為老不尊……」

    為了避免戰爭再進一步惡化和升級,夏初汐快速地摸索著拉過卿若,準確無誤地掩住了她準備罵出更多不堪入耳話語的嘴。

    卿若憋在口中的話戛然而止,扭臉不滿地看著夏初汐,想起她看不到她的不滿,不由「嗯嗯」地以示自己的不滿。

    夏初汐無奈笑笑,附在她的耳旁嘀咕了一陣。床榻上的陸雲邈顯然還在生氣中,臉側向了一旁,眸光卻時刻注意著夏初汐她們的動靜。

    隨著夏初汐的話,卿若的眼眸中逐漸地掠過驚訝,再驚訝,欣喜,再欣喜的眸色。怒瞪的美眸轉瞬間化成一灘秋水,討好似地走到床榻前。

    「師叔,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來,我給你揉揉肩。」她說著,爪子慢慢地往陸雲邈的肩上移去。

    陸雲邈毫不領情地拍掉她的爪子,卿若吃痛一呼,嘴巴翹起,楚楚可憐。陸雲邈卻似看不到一般,撇過臉道,「哼,這一套沒用。」

    「師叔。」卿若拉住他的手搖晃著,撒嬌道,「師叔最好了,師叔最疼卿若了。師叔,初汐的眼睛到底怎麼樣?你告訴卿若好不好嘛?」

    聞得此言,夏初汐的心也不由提了起來,她立在一旁,感覺到卿若說完後,陸雲邈的眼光落在了她的身上,不一會兒卻又移開。

    仍舊是那個強得毫無情面的語氣,「怎麼撒嬌都沒用,老夫不想說,就沒人能逼老夫說。」

    夏初汐的臉色微微泛白,她不明白陸雲邈如此究竟是什麼意思。既然讓人叫了她來,又給她把了脈,卻為何不肯直接告訴她病情如何?

    卿若怎會如此簡單放過這個機會,她纏住陸雲邈的手臂,眸中狡黠,笑道,「師叔,揉肩那招沒用,那卿若換一招怎樣?」她頓了一下,見成功引起陸雲邈的注意,方鬆開他的手臂,繼續道,「那……我幫你捶捶腿。」

    爪子還沒碰上,就被陸雲邈一手拍掉。他為抖動著胡茬的嘴角,道,「你也就這點小心思。」轉頭看向依舊站在一旁的夏初汐,瘖啞道,「走吧,老夫現在是不會說的。」

    夏初汐的心裡微疼,卻執著地露出一個笑容,淡淡道,「初汐不打擾前輩休息了。」她茫然地走出屋,走了兩遍的地方竟然還險些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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