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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3章 父與子 文 / 林夕很美

    「流虎將軍不必懷疑,我申孤嵐一向為賢是用。夢陽幾大將領中,鎮天大將軍這種傾世名將本公今生不可求,可流虎將軍之才不下於鎮天大將軍,本公若是得大將軍,縱橫夢陽蕩平梵陽不過是彈指間就可完成的事情。到那時本公建立新的王朝,流虎將軍也就是開國名將,載入青史,難道將軍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申孤嵐的火紅漆甲在月光下泛著明光,整個人像是在燃燒般。突然起風了,他背後的織錦大麾在秋風中獵獵作響,像是戰場上的十萬旌旗雷動。

    流虎將軍先是低低一笑,接著是仰天大笑,那骯髒的臉上的輕蔑之色分明。震天的笑聲像是海上最狂暴的海嘯,他低低的說:「我恨不能手刃你於戰場,若再有機會,我定將你擒拿住裝在馬革中縱馬輪番踐踏而死……我恨……!」將軍的骨氣依舊未折,整個人像染血的寶劍鋒芒迫人!他的眼睛怒睜著,輪番看著申孤嵐和蘇和。賽罕,恨恨的說:「若不是你這小賊和蠻族勾結,我何嘗會敗?若不是你這逆亂之臣,我夢陽王朝何苦受蠻族欺壓?啊?蠻族人,你們也不要得意,我夢陽不是輕易就能被打敗的,我夢陽幾大名將之威,又是你們蠻族能撼動?」

    蘇和。賽罕垂著眼睛看著跪在地上的梁安之,他胸前那倒巨大的刀傷是自己那五尺斬馬刀留下的。他一直以為夢陽的將領都是靠謀略陣法尚上位,不會親自上陣廝殺,可這位流虎將軍的勇猛甚至和他們偉大的君王相提並論。要不是他和申孤嵐聯手夾擊,可能跪伏在這裡的就是他們了……他從心底裡敬佩這個勇敢忠誠的將軍,可是這是戰場啊,他不可能因為敵人的勇猛忠誠就放過他……而且他只是受君王之命來援助申國,最後的決策權還是子在申孤嵐手中……靜默許久,他將右手抱於胸前,彎腰像流虎將軍行禮,正如君王所說的,勇敢地敵人,只能尊敬,不能同情!

    申孤嵐的表情依舊是那樣淡泊冷漠,沒有絲毫憤怒或失望——喜怒不形於色的本事他早已練至臻熟。只聽他歎息一聲,說道:「本公誠心想讓將軍留下一段傾世佳話,可將軍還是對本公的誤解太深。本公以天神的名義起誓,梁國主的死並非本公所為。也罷,既然如此,在將軍眼中本公是亂臣賊子,那本公就做一個亂臣賊子的樣子吧!」說著他對著火烈騎的武士們揮揮手,然後轉身不再看他們了。

    蘇和知道申孤嵐的意思,也是歎一口氣,然後說道:「英雄的隕落總是讓人傷感的……」

    流虎將軍依舊是輕蔑一笑,閉上眼睛!沒有絲毫慌亂,也沒有後悔,就那樣從容的等待刀鋒從脖頸處斬下!胸口巨大刀口的疼痛感撕心裂肺般難以忍受,將軍甚至想著能早點結束。他身子禁不住的晃動了下,懷中的白玉平安符滾落出來,溫潤精緻的玉質平安符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柔光,將軍終於忍不住伸出淚水——自己終究沒有為國主報仇,也沒能接替國主守護那個可愛的孩子……自己終究是什麼都做不了!

    下一刻,將軍只覺得脖子一輕,然後自己飛了起來,視線在旋轉幻化,他瞥見自己的無頭的身子血如泉湧,接著什麼都不知道了……

    三百多南梁的百夫長以上的武士全部被斬首,刀光閃落間竟像是上閃電銀蛇在肆虐,血腥味濃濃的暈開,空氣中的味道令人窒息!

    申孤嵐下令道:「將這些武士好好安葬,覆上我申國的赤炎國旗,讓他們腳朝著南梁國的方向,這樣他們的魂一坐起來就面對的是回家的方向!去請法師做法事,唱安魂歌!為他們送行」

    「是」火烈騎的一名千夫長應允道。

    蘇和詫異的看著申孤嵐,說道:『申國主為何如此?你不是下令殺了他們嗎?為何又要如此對他們?」

    「值得敬佩的武士暴屍在烈日風沙下總是令人傷感的,本公只是希望自己戰死沙場後也能被敵人好好安葬。雖然他們是本公殺的,可王朝霸業與個人恩怨無關!既然已死,就對他們保持尊敬吧,或者說對死亡心存敬畏。若是人人都連已死之人都不放過,那才是天下大亂啊!」申孤嵐抬頭看著天空中的盈月說道,月光下他斑駁的頭髮閃著銀光,已顯滄桑的臉龐是落寞的神色,任誰看到縱橫沙場的申國梟雄竟有如此一面,都不會相信只是他們認知的申孤嵐。

    蘇和環視周圍,穿著黑色與火紅色盔甲的武士屍體縱橫交錯在一起,在月光下突兀的像野獸的脊樑。他說道:「申國主要讓自己的武士埋骨他鄉還是安魂故土?」

    申孤嵐長歎一口氣說:「申國距此地太遠了,騎最快的馬都要七天路程,本公無力帶他們的遺體回返,就埋骨在著縹緲城下吧,讓他們和各個時代的武士埋骨在一起——有誰知道縹緲城的牆根就是用屍骨壘砌來的呢?」

    接著他轉過頭,獅子一樣的眼睛死死的盯著蘇和將軍,說道:「雖然他們是埋骨異鄉,可本公要將整個大地都併入我申國國土中,到時候這裡也是我申國的國土,我的武士也無所謂埋骨他鄉。我申國的赤炎大旗要在這片大地的每一個角落飄揚!」

    蘇和從這個已經不再年輕的人眼裡看到的是一片熾烈的決心,他毫不懷疑申孤嵐說這話的份量——說是王者霸者也不為過。這個人的胸膛中,像自己的君王一樣裝的是要焚燒天地的烈焰,就像申國的赤炎大旗,翻捲著將任何膽敢阻擋他的人舔舐成灰燼。

    蘇和再次在腦海裡浮想處『野心可怖』這幾個字!他不知道君王與這樣的人合作是不是太冒險,可在這樣的人身邊有會感到一種興奮,一種莫名的熱血感。正如申孤嵐剛才說的,草原的遼闊碧綠和蔚藍無邊的天空很容易讓人心中升起一股無力感,就像揮舞著沉重的刀劍卻不知到要將力氣使到什麼地方,茫茫然的失魂落魄!

    申孤嵐的目光緩和下來,嘴角浮起淡淡的笑容,說道:「本公的兒子凡雙在貴族成為——嗯——客人了?不知道現在如何?」

    他說『客人『這個詞時眼神明顯的凌厲起來,可轉眼間又恢復那種夢陽貴族特有的雍容神韻。他清楚自己的兒子是作質子留在赤那思大軍中,赤那思大都是些未開化的蠻子,自己最珍愛的兒子難免受到委屈,要是凡雙在赤那思出什麼意外,他會傾盡國力報復赤那思……

    「貴國雙世子的確有申國主的風采,談吐舉止都令人耳目一新,雙世子在軍中教導我赤那思王子書禮法,啷個年輕人也很談得來!君王已經下令讓一支百人的轟烈騎和二十人的隼騎專門守護世子,世子的安全申國主大可放心。在我族與貴國衝破夢陽的帝都,拿到屬於我赤那思的東西後,定會交還申國主一個完好無缺的世子!」蘇和說道。「也是世子讓君王發兵援助貴國對抗南梁的偷襲——」其實申凡雙在赤那思軍隊中並沒有太多自由,可那個年輕人竟像未卜先知般說南梁要偷襲申國,這一點連君王都很驚奇。

    想到在赤那思的大帳中,那個神祇一樣的,眉宇間帶著淡淡憂傷的俊美年輕人信誓旦旦的堅持說自己父親有危險,請君王發兵援助——幾乎所有人都認為他是無的放矢,因為這個年輕人根本沒有接觸外界的機會!直至年輕人立下軍令狀,以自己的鮮血為印,才說動君王,這幾乎是在用命在賭,若是謊報軍情,按令當斬立決!

    這個年輕人和他父親一樣,也不是簡單的小角色啊!

    氣勢如獅的申孤嵐說道:「世子,質子,只有一字之差!本公希望,我的兒子,我申國的世子像在自己的國家一樣,安全無憂。若是本公的兒子有半點損傷,本公可以保證,你們整個赤那思會像這匹馬,死無全屍!」猛然間,他抽出腰間的佩劍,鋒芒的劍光直直落下,披著馬凱的戰馬竟被生生腰斬,連馬鞍都被斬成兩半兒,馬兒的身子噴湧起可怖的血霧,它斷掉的身子還沒有死透,悲傷地嘶鳴著。

    劍本身就輕,要腰斬一匹戰馬,連同馬鞍馬鎧一同斬斷,這要多大的力量?申孤嵐的武力像他的人一樣霸道!

    蘇和並不退讓,說道:「我們偉大的君王已經與貴國世子擊掌為盟,這是我赤那思最高規格的訂盟了,只要申國主不食言,把我們赤那思當朋友,我赤那思就會誓死保衛世子的安全。而申國將永遠是我赤那思的朋友,我們草原的帳篷中,隨時都會有『白月醉』歡迎你們!貴國世子的安危,還有我們兩方的盟約,全在國主一念之間……希望申國主仔細斟酌。」說完,蘇和轉身像轟烈騎的隊列中走去,他翻身上馬,在鋼鐵鎧甲的武裝下,威武的像一尊戰神,他再次深深的看了申孤嵐一眼,調轉馬頭,帶著五千轟烈騎返回赤那思的營地!

    申孤嵐眼神冷冽的看著這些重騎兵皇帝離去,馬蹄的轟鳴聲震得大地都在顫抖。那匹被自己斬斷的戰馬終於在最後一絲血流盡後死去了,空氣中的血腥味很濃。一旁的謀士又跳出來說:「國主,國主,這群蠻子太勢大了,絲毫對國主沒有尊敬之情,小人以為……」

    「赤那思是與夢陽開戰,與夢陽在一個等級,他們的君王就像是夢陽的皇帝,而這個蘇和就像是皇帝的使者,而本公只是一個諸侯,按理來說,等級比本公還要高些!」申孤嵐打斷謀士的話,說道:「罷了,本公遲早有一天也會坐上皇帝之位,前提是,我的兒子必須平安無事!」

    「飛鴿傳書,讓留守國都的大王子申凡寒立刻帶大軍從國都出發,蕩平南梁國,現在南梁的國主和流虎將軍都死了,南梁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就先把南梁的土地併入我申國吧!」

    謀士微微一驚,立刻就釋然了——要是不這麼做才不是國主的風格!他點頭應允道:「國主神明!」

    赤那思軍營某個大帳中,申國世子申凡雙看著一盆水,水面上竟倒影著他父親的影子,水面上的的影像竟是申國與南梁大戰的戰場。最後畫面定格在申孤嵐斑白的頭髮飄揚著的樣子——這場大戰還有申孤嵐和蘇和的對話他都用這樣的辦法關注著。他看著水面上父親的影子,天神一樣俊美的臉上是令人心痛的悲傷。他伸手點了下水面,原本平滑如鏡的水面泛起圈圈漣漪,申孤嵐的影子模糊了起來。

    申凡雙溫柔又悲傷的喃喃道:「父親,父親——我知道,你是愛我的——我一直都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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