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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8章 鬼魂 文 / 林夕很美

    一個猩紅的身影落在申國都城的校武場中,沒錯,就是那樣從天空中落下來的。他**的雙腳踏在滿是屍體的校武場上,白淨俊美的臉滿是三九天的冰冷。他的身影那樣柔美,像江南水鄉最溫婉的女子,完美的臉龐幾乎分不清性別,可那頭張揚妖冶的紅髮和輕佻起的冷笑為他平添了幾分邪氣。他**的腳踏著屍體走過,絲毫不在意周圍慘烈宛如阿修羅地獄般的慘景,反而有些享受這種馥郁的血腥味,因為他的名字就叫『修羅』。

    從飄渺城戰場面對夢梵神後,他整個人一下子變了,暗紅的瞳孔中多了一份決然,多了一份癲狂!這幾天以來,他總會伸手撫著心口,感受心臟有力的跳動著……他忘不了自己苦苦尋覓三百載的女神會如此對他……那個溫暖如春的擁抱,那柔和的像夏日最和煦的熏風般的話語:「你在凡世這些年,難道還沒學會一種叫『謊言』的東西麼?……我觸碰到你的心臟了……咒術師最重要的就是心臟,現在你的心臟在我手中呢……!可是你要記住,人是會變得。三百年間我變了多少?你又變了多少?……」這些話語總會像刀刃一樣湧現出來,將他圍繞起來,溫柔的旋轉切割,直至體無完膚!

    三百餘年前,在迷路森林中那讓人呼吸呼吸一窒的柔美回憶,那些支持他走過三百年悠悠歲月的美好回憶,彷彿在一瞬間蒙上一層血色,整個天際都是令人壓抑的緋紅色……回憶逐漸燃燒,曾經純真的畫面,殘忍的溫柔出現。清晨安安靜靜的林間小道,夜晚在森林最高的樹上仰望星辰,看哪顆星星升起,哪顆又墜落,在秋天撿起一片片金黃的落葉……這些自己少年時拉著神的手經歷過的美好回憶在慢慢粉碎啊……

    修羅像一個孤獨的遊魂,在慘烈的校武場遊蕩,他的身影和這些穿著火紅漆甲的武士屍體融合的如此完美,可又顯得格格不入,俊美鋒芒的臉是一層冷霜,蒼白的能看到下面的血管般。好像隨著他的到來,整個校武場多了一分靈異。

    他走到一具無頭的屍體前,覺得很熟悉很熟悉,這個人他認識。他蹲下身子,仔細感受著這個渾身插滿鳳尾箭,胸膛被破甲槍貫穿的無頭屍體的氣息——最後在口中喃喃道:「申孤嵐……」

    他此行的目的就是控制申國和秋月國之間的爭鬥,可惜了申孤嵐這個亂世梟雄!原以為死的會是豐中秋,沒想到……修羅嘴角泛出淡漠的笑來,對他而言,誰死了都無所謂,畢竟國主死了,還會有新的國主,就算是皇帝死了,也會有新皇帝頂替,這本身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他抬起頭,看著申國王宮的方向,覺得還是去看看吧!他得確定申國到底還存在不,畢竟申孤嵐死了還會有世子什麼的頂替國主的位置!於是整個人凌空飛起來,像一支猩紅染血的箭矢極速掠去。

    申國王宮。

    「大哥哥……」梁月心的眼睛已經張開了,閃爍著瑩瑩淚光,動人可愛的眸子看的人都心疼起來。孩子剛一恢復意識,就被頭上的疼痛淹沒——那塊被撕扯下來的頭皮還沒有長好,這種劇痛不亞於剝皮,一個小孩子怎麼承受。

    申凡寒從恍惚中回過神來,嘴巴不自然的一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些,說道:「沒事的,會沒是的……放心,我絕不會讓你死……」

    孩子從他懷抱中探出頭來,卻看到地上滾落那顆人頭——申孤嵐的人頭,不覺得失聲叫出來!申凡寒臉連忙將孩子的臉重新埋在懷抱中,不讓看到那血淋淋的猙獰人頭。他能感覺到孩子弱小的身子顫抖的那麼厲害,畢竟一個才十二三歲的孩子來說,『死』這樣的東西過於殘酷了。

    申凡寒木木的說:「那是哥哥的父親,他被殺死了……再沒有人能來救我們了……」想到自己戰無不勝的父親竟然會被殺死,這樣強烈的痛楚毫無來由的的將他包圍的要窒息。

    可這是事實,申國敗了,申國不存在了,而他,只是一個可憐的俘虜而已!

    孩子顯然已經理解這意味著什麼,申凡寒只覺得孩子抓著自己胳膊的手一下子握緊了,指甲扣進他胳膊的肉中,一陣生疼。孩子抬起頭來水汪汪的眼中是一種欣喜若狂的光,她白淨的臉上綻放開一個動人的笑,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和這個孩子相處這麼長時間,從來沒有見過她笑得這麼開心過……

    申凡寒突然覺得懷抱中的這個小女孩很恐怖,他也說不出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就是看到她白淨的臉上那動人的微笑,覺得很不祥,心中很不安!孩子頭上的紗布有些許鮮血滲出來,殷紅殷紅的,頭髮也有些許凌亂,可她的臉上笑得那樣動人,與年齡毫不相符的魅惑感!申凡寒想把她放開,可孩子將他的胳膊抓的那樣緊,那指甲幾乎整個插進胳膊的肉中!

    「大哥哥,人都死了,我心裡真的好高興,真的……」孩子聲音柔柔的在他懷抱中喃喃道,像是在低語,又想是在說夢話,聲音縹緲朦朧。可孩子話語中那濃濃的血腥味卻怎麼也無法忽略……

    申凡寒的心一下子冰凍住了,空曠無人的大殿中陣陣陰風吹過,從宮殿大樑上垂下來的帷幔輕輕搖擺著,說不出的詭譎,好像後面有人在搖動著帷幔般。冷風從他領口竄進來,胸膛一陣冰冷。他緊張的說:「月心,月心,哥哥抱累了,你先下來吧……」

    孩子沒有鬆手的意思,依舊緊緊抓著他的胳膊,她的臉蛋貼在他的胸膛上,好像在聽他的心跳,依舊喃喃道:「我好像看到我父親了,他被人剖開胸膛肚子,裡面的內臟都流出來了,還在滴血……我看到爸爸在對我笑呢……我還看到我叔叔了,他的腦袋被刀砍下來,他的手捧著頭,那顆頭正對我笑呢,還在說什麼,我聽不清,哦,對了,叔叔的舌頭被人剜下來了……還有梁月皓堂兄,他也對我笑呢,可是腦袋和叔叔一樣都被砍掉了……還有……」

    申凡寒聽得陣陣心驚,除過南梁國主,那些人不都是他看

    著一個一個在南梁行刑斬首的麼?這孩子到底怎麼了,他低頭看著將臉埋在他胸前的月心,心裡只剩下恐懼……

    「看,那個是我姑姑,都是她平日教我彈箏吹笛子……可是姑姑的手要捧著腦袋啊,騰不出手彈箏吹笛子,她在叫月心名字呢……」孩子還在說著,隨著孩子的聲音響起來,申凡寒覺得周圍全是嗚咽聲,似乎有誰在低聲哭泣,不,不是一個人,是很多人……他看不見他們,可能感覺到周圍有人在圍著他們走動,在低聲嗚咽……

    「姑姑說她的手中全是血,彈不了箏,因為沾了血的手在弦上會打滑,她還說她的頭髮都被血沾住了……姑姑平日最愛惜她的一頭長髮……還有叔叔,可憐被人把舌頭剜除來,現在只能嗚嗚的叫喚,說不出話來……」

    申凡寒還記得行刑場上,那個叫囂最厲害的梁姓男子,自己下令割掉他舌頭……周圍真的有啞巴似的嗚咽聲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覺得自己像是在一場最恐怖的夢靨中,這是一場噩夢,是最可怕的噩夢……

    「爸爸……」孩子終於從他胸前抬起頭來,嘴裡說道:「大哥哥,爸爸正在你身後呢……」

    申凡寒還沒有反應過來孩子在說什麼,只是她仰起頭的那一瞬間,看見孩子原本明亮烏黑的瞳孔變成令人心悸的乳白色,好像整個眼球失去了瞳仁,只剩下眼白……這雙眼睛好像蒙上了一層白色的濃霧,孩子原本白淨的臉變得緋紅,不,是血紅,紅的都快滴出血來……赤紅的皮膚,慘白的眼眸,這是鬼麼?

    終於,他反應過來孩子剛才說的話了,費解的重複道:「你爸爸在我身後……?」

    可能孩子是被剛才豐中秋的嚇到了,神智不太清醒吧!他這樣想到,看到孩子緋紅的皮膚和慘白的眼睛,也許這是什麼疾病,畢竟他知道這個孩子是很可愛很懂事的……

    他回過頭看了看,只看到那隨風飄蕩的帷幔,並沒有什麼人,心裡不由得鬆了口氣!可能是自己最近太緊張了,再加上父親的變故,變得疑神疑鬼起來……

    「爸爸,你別動大哥哥啊!你的手上全是血!」月心怯怯的說道,:「爸爸,你說話啊!大哥哥,爸爸要抓你……」

    「什麼?」申凡寒抽了一口涼氣,他再次回過頭看去,還是什麼都沒有,只是那個帷幔搖晃的更厲害了些而已!

    可是緊接著,他覺得脖子像是被什麼箍住了,很冰很冰,刺骨的冰冷。那東西捏的那麼有力,他覺得喉結都快被捏碎了……

    「爸爸,放開大哥哥啊……姑姑,不要,不要啊……」月心焦急的叫起來,臉上的緋紅色越來越重,直欲滴出血來,眼中的乳白色月越來越濃,像是純白的牛奶般!

    申凡寒覺得有人正在掐自己的脖子,他大力甩開懷中的月心,伸手想掰開掐著自己脖子的東西,果然,真的有看不見的東西在掐自己,只覺得手間觸碰到一個冰涼的東西,相是凍僵的人手,可那雙手如此有力,他臉呼吸都不能!

    還有人?申凡寒覺得另有一個人試圖控制住他的手,不讓他掰開正掐他脖子的人的手!兩個人,或者是鬼嗎?申凡寒從沒有這樣恐懼過,他殺過不少人,向來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可現在這樣詭譎的事情怎麼會發生在他身上?

    被他甩開的月心掙扎著爬起來,嘶叫道:「姑姑,放開大哥哥,爸爸,你們放手啊……還有叔叔,不要這樣……嗚嗚,月心不想看到大哥哥死……」

    申凡寒感到自己四肢都被人用力向四面八方撕扯著,脖子上掐的那隻手更有力了,可就是看不見是誰,好像周圍全是幽靈,是鬼魂,在嘶吼,在嗚咽,在咆哮,在向他索命……身子都快要裂開了,這不就是車裂之刑嗎?

    他的意識在漸漸模糊,眼前的東西也模糊起來,他的身子被周圍那些看不見的鬼魂拉扯得懸空起來,臉色是可怕的青紫色,脖子上浮起小蛇般的青筋,臉色越來越難看!想叫卻又叫不出來,腦子中的思維越來越模糊……

    就像一隻正在被獻祭給神靈的犧牲物。

    宮殿外的武士聽到裡面的異動,踹開宮殿門大步走進來,罵罵咧咧的說:「叫喚什麼,叫喚什麼……」

    可他們的聲音瞬間梗在喉嚨間,眼睛驚恐的睜得渾圓!

    那是什麼?他們的目光落在渾身赤紅,眼中是一片森白的月心身上!就像一隻渾身在滴血的惡鬼!可那還不是最可怕的,最令這兩個武士吃驚的是,申凡寒竟然懸空漂浮起來,四肢伸展的那麼開,像是要被扯開來一樣!而且他臉上的顏色分明是窒息般的青紫……

    「快,快去稟報陸先生,快去……」一名武士說道!

    「嗯…哦……好!」說著另一名武士慌張的跑出去!

    剩下的這名武士從腰間抽出刀,緊張的將刀握得緊緊的,刀鋒向著那詭譎的場景,隨時防備著。

    大殿中只有梁月心在喃喃的說:「不要殺大哥哥啊,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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