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2】不動如山 文 / 鷺鳴逍逍
城外打探的士兵來報,烏軍連夜整兵,似是準備攻城了。
阮國公聞言一懍,立即派人召集部將來指揮營商討。
將軍們來的路上也都聽說此事,心裡沉重,沒停留一刻就急匆匆趕來。
待到人差不多到齊時,有人提醒,晉王還未到。
晉王。
這樣緊急的時刻,還要等一個不關事的王爺,大小將軍的心裡別提有多窩火。但老國公既然還沒說什麼,他們也不便多語。
誰知沒等一會兒,前去通知晉王的衛兵便回報,晉王身體不適,無法來此商議。
阮國公眉一皺。
其他人差點破口罵了出來。武人性格爽利,喜歡就是喜歡,討厭也不藏著掖著。他們對這所謂晉王早就有微詞,不過是礙著皇上還有阮國公的面子才對他恭敬些,現在看來,果如其名,就是個草包!一聽到打仗,就知道躲起來的草包!
大事要緊。阮國公心裡也有些不適,但卻知道現在的當務之急不是追究誰的對錯問題,最重要的,是對付烏托大軍。
他拿出北境幾城的地形及佈防詳圖,平鋪在石桌上。部將們也都收起不滿之心,仔細端看起來。
趙飛指著一處,最先發話:「平城在四城中依托天險,易守難攻。屬下認為,撒伊度很可能帶兵先攻下較容易攻破的固城和石城,最後再合力圍剿平城。」
「趙將軍此言差矣,」一年紀較長、鬚髮灰白的老將李雷昆搖搖頭,「固城、石城位於平城以東,而岷城則在西北處。若是烏托要攻打東部兩城,則必定要取道平城前。到時他們難道不怕我們在此設下埋伏,打他們個措手不及嗎?老夫覺得,烏托很可能是朝著平城而來。」
眾人默然。
沒錯,以撒伊度的狡詐,必定不會做這種捨近求遠甚至得不償失的事情。
但真的會如老將軍所說的,來攻打平城嗎?
現下這種情況,對這十萬大軍和幾萬守城士兵來說,不外乎兩種選擇。第一,平均兵力,同時對三城實行守衛。第二,就是力保平城,若是失了固城和石城,那也是沒有辦法。
阮國公坐在正中,聽著大家不同的意見,卻始終沒發一語。
氣氛漸漸有些僵持。
最後趙飛忍不住問道:「阮帥是何打算?」
所有人也都靜下來,聽阮國公的決斷。
還沒等他出聲,冷不防,一個身影閃了出來,「阮帥莫急,喝杯茶消消暑。」
許是剛才太過緊張激烈,他們竟沒發現營帳裡多了一個人。怔愣片刻,李雷昆先反應過來,對這個不識場合的小子冷聲一喝:「什麼人?亂闖帥營可當軍法處置!」
「李將軍請息怒。小人只是阮帥身邊貼身伺候的小廝,天氣炎熱,阮帥身邊少不得人侍候。請將軍放心,剛才各位所說的,都屬於絕密,小人絕沒有任何探聽之意。最後,軍法是懲戒軍人的,小人只是普通下人,自然用不得什麼軍法,還請將軍明察。」
小廝不緊不慢地開口,沒幾句話堵得人無話可說。再看他垂下的眸子,晶亮閃現,可不就是重新易容後的華霜?
李將軍被反駁地心裡不快,剛想教訓這小廝幾句,卻被阮國公攔下。「這小子是我給叫進來的,無礙,各位不必擔憂。」
話已至此,也就沒什麼人再把注意力放到華霜身上了。就著剛才的問題,每個人的心裡又開始焦急起來。
依著剛才傳來的情報,最多再有半日,烏托大軍便會出發。但目的地是哪裡,現在誰也還不知曉。
阮國公沒有回答他們的疑問,在讓他們退下之前,只道了一句:「本帥自有主張。現在,整頓全軍,隨時準備迎敵!」
*墨昀壑斜靠在床榻上,神色淡然,手上還拿著本兵書研讀著。
當阮國公踏進帳子時,他卻像是早就料到一般,並不意外,甚至帶了絲輕笑道:「阮帥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莫要責怪。」
阮國公心裡雖急,卻還是一拱手:「晉王客氣了。」
墨昀壑也沒有問他來做什麼,只是有些勉強地從床榻起身,身上纏的繃帶隱約還能看見幾分。阮國公見狀,心下更奇了,「晉王可是……受傷了?」
墨昀壑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只是小傷,無礙。」
傷得重不重是另一件事,但一個王爺莫名地在此受傷,阮國公還是出了身冷汗。這事說大不大,說小,責任卻還不是誰能擔得起的。雖然這晉王爺看起來無爭無害的模樣,但他總有種直覺,事情恐怕並不如他如所有人看到的那般簡單。退一萬步講,他作為霖軍主帥,保護一同前來的霖國王爺,本就是他的分內之職,而今出了這等事,若是晉王追究下來,他卻是什麼話也不能為自己辯解。
墨昀壑到帳中的椅上坐下,彷彿沒有看見阮國公若有所思的模樣。對他來的目的,他能猜的差不多,但還是要等著他親口說出來。
「晉王可知烏托整兵出戰之事?」事態緊急,阮國公沒有心思再多說無用之事拖延。
墨昀壑啖了口涼茶,道:「略有耳聞。」
「如此晉王可有何迎敵之策?」
墨昀壑聞言低低笑了聲:「阮帥怕是問錯人了罷。本王閒散王爺一個,能有什麼應敵之策供阮帥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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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國公一怔。其實他也不知道到這裡來是由什麼心理驅使。剛才部將們爭論的那些,他在心中也盤算了許久。十數萬將士的性命,不可能輕易地做出決斷。但戰場上瞬息萬變,或許一個遲疑就已貽誤戰機。
最後,華霜的一席話,讓他的心裡猛地一震,而後只消半刻,便已來了這裡。
她說:「爹縱橫戰場官場幾十年,打仗勇猛無敵,但在看透人心方面,卻疲於費神。師父當初教女兒的第一件事,便是看人。不僅看表象,更是人心。以女兒拙見,晉王這個人,或許並不那麼簡單。這次戰事,若我是那庸庸碌碌安於富貴的王爺,必不會來這苦險之地,在臨城當個主子不是更舒服嗎?但晉王卻是主動請命,且沒要求任何特權。而現在大敵當前,最難得的不是滿腔熱血、義憤填膺,而是不動如山……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