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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京城屍案(三) 文 / 鷺鳴逍逍

    「栽贓嫁禍。」華霜已經替他說了出來。

    墨昀壑心中也確是如此所想,於是心中的疚意又多了一分。

    他知道自己剛才不應該那麼衝動。可是第一眼看到那個荷包,他就像是徹底亂了一般,心裡說不可能是她,但是理智又告訴他,事情絕不會是這麼偶然。

    但不管是看到方纔她的氣憤還是此刻的冷靜,他最終發現,其實比起她是不是跟兇殺案有關的這件事,原來還有讓自己更糾結更難受的。

    譬如,她已經復歸平靜但疏漠的神色。

    華霜沒有看他,自然也不知道此刻他臉上的表情是何,她的腦海裡什麼都不想,或是不願想,只希望能盡快地查清楚這件案子,還給自己一個不是清白的清白。

    「既然已經猜出兇手可能的目的,我們便要沿著這條線索查下去。首先最重要的,是要確認死者的身份。」她凝眉道。

    墨昀壑點點頭:「不錯。但仵作已經查驗過屍體,上面除了無數的刀傷和右臂脫臼之外,並沒有其他的傷口。身上也沒有任何證明身份的信息。」

    「仵作沒有查驗出來的,並不代表沒有。你有沒有現在接觸到屍體的方法?」

    「你是想……」

    「我可以親自再驗一遍屍。」

    ——當兩人站在黑黢黢的停屍房時,周圍陰森暗寂的氛圍卻並未讓兩人生出懼意。

    劉大人有些忐忑地站在他們身後,身上還披著匆忙穿上的外袍,腳上的鞋子還未完全蹬上。

    墨昀壑掃了一眼四周,又看看身邊淡然自若的女子,低聲問道:「我讓他們喊兩個仵作來幫你。」

    他的稱呼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從本王變成了我,但華霜現在卻沒這個心情計較這個。她只輕輕搖了搖頭,聲音更輕:「不必,我自己可以。」

    當華霜換上衣服,手拿工具站在屍體面前時,眼瞳已變得墨黑,裡面甚至還隱隱透出一分漠然。

    下刀的時候穩准狠,跟她治病救人的時候一模一樣,她手上的動作很快,將屍體破開之後,又俯下身做進一步的解剖。

    接著微弱的燭光,墨昀壑沒看屍體的進展,卻將眼前的女子給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遍。

    也許是因為現在的她真的很不同,也許是他從來沒看過這樣的女子。

    以前她在他面前雖然也很獨立,很聰明,但卻從來沒有像現在這刻一般,她自己站在一個世界中,將自己固定在光圈之內,別人接近不了,也觸碰不到。

    他走不到她的身邊。

    解剖屍體的過程漫長又焦人。

    許久過去,到華霜終於將最後一把刀放下之後,她直起身體,眼睛裡的涼意雖然還未完全散去,但是聲音已經輕柔地響起:「此人的死因,確是因為過多的刀傷,其中致命傷是傷在頸項和胸口。從傷口的形狀和深淺來看,兇手肯定是個高手,本來只需一兩刀可以解決掉的事,卻多此一舉地將人砍成這般模樣,看來我們之前的猜測並沒有錯。」

    墨昀壑也贊同,但仍有些失望:「僅憑現在這些,我們根本抓不到兇手是誰。」

    華霜去洗了洗手,換回原來的衣服,然後走到他的身邊,眼裡像是映照著跳動燭光:「還沒到灰心的時候。其實剛才的檢驗,也並不是一無所獲。」

    墨昀壑看向她,一怔。

    「你還發現了什麼?」他問。

    華霜輕輕一笑,重新走回屍體旁邊,將屍體的手翻出來,並且將無名指與小指掰開,示意墨昀壑來看。

    墨昀壑走過去,在火光下看到了手指上暗藏的秘密。

    「藍烽門?!」他有些詫異。

    華霜倒是一愣,她並不知道這個小小的藍色火焰代表著什麼,只是剛才在查探屍體的時候偶然發現,極其敏銳的她知道這可能是死者身份的重要證據,於是才上了心。現在按照墨昀壑的反應,看來此人的身份倒是不簡單。

    「你說的藍烽門具體的我不知,但是通過驗屍,我發現,此人是經過相當嚴苛的訓練的,這些從他的肌肉組織以及身體上的舊傷可以發現。另外,」她將死者的手放下,轉到他的肩膀,「他的右臂確實受過重創,傷他的也一定是個高手。因為通常偷襲者都是從後出手才能將人制服,而將此身材高大又武功不凡的男子傷至脫臼,對方竟是,從前方出的手。沒有絕頂的功夫和速度,尋常人根本做不到。」

    「而且死者手臂受傷的時間,要早於身上刀傷,據我推測,大概是兩刻鐘至三刻鐘。這是因為骨骼在人死後也會停止活動和生長,所以死者的傷口還保持著當時的形狀。」

    說了這麼多,墨昀壑卻沒再出過聲,華霜便停下,有些疑惑地看向他。誰知正回過頭時,眼睛就對上他那雙黑的發亮的眸子。

    兩人的距離只有一兩指。

    「你……看著我幹什麼?」她忙將臉挪得離他遠些。

    墨昀壑像什麼都沒發生似的,自若地轉開頭,繼續問道:「還有什麼其他的發現?」

    華霜整了整心神,將心中不可能的想法壓下去,繼續說道:「屍體的檢查結果就是這些,而且以現有的線索來說,我們根本不能確定兇手的具體身份。從屍體的方向很難再推進,但是從另一個層面來說,或許兇手已經露出了最大的破綻。」

    墨昀壑神色一懍:「什

    麼線索?」

    華霜從衣袖中拿出放在裡面的,墨昀壑交給她的荷包。

    「它?」墨昀壑一怔。

    「不錯,」華霜點點頭,在屋中開始慢慢踱步,「王府中守衛森嚴,有陌生人走動都會引起注意,更何況是潛入到王爺王妃的住處偷走東西。而且其他的財物都未少,只有這只荷包丟失。從這個方面,王爺能想到什麼?」

    墨昀壑臉色已經有些發暗:「王府中有內賊。」

    華霜不置可否:「起碼是對王府的情況相當熟悉的人。更甚至是,你我身邊的人。」

    墨昀壑這時卻已不再多語,但從他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的心思並不輕鬆。

    華霜也停下話音,視線停留在那只藍色的小小荷包上。

    此時它已不再是簡單的或許稱之為定情之物,它的身上承載了太多的秘密,讓人心裡不禁有些發寒。

    回去的路上,華霜一句話都沒有再說過。

    墨昀壑原本也在想著什麼,但卻很快發現了她的沉默。

    「你是不是有什麼顧慮?」他問。

    華霜一怔,隨即一笑:「沒有。該說的我都已經告訴了你,沒有保留。」

    墨昀壑卻發現了她話裡的一點小紕漏:「該說的?難道有些話還是你不該說的?」

    華霜直言:「若讓我說實話,我會回答,有。」

    她活動了一下身子,調整到一個舒服的位置,微闔上眼睛:「現在的我面對你,其實無法做到真正坦然。因為不知道我的做法,到頭來會不會又變成我自己的自說自話。你真的太聰明,也懂得欲擒故縱。就像剛才你問我的那些問題,或許你自己早已想到,但卻依然向我問出口,要我來回答。我剛才在說的時候,甚至會想,這次你又想要幹什麼,是不是已經想到了抓住兇手的方法……凡此種種。我沒有辦法。」

    「你的意思是,你現在對我已經沒有了信任?」他的聲音低沉的有些可怕。

    華霜再動了動自己的胳膊,「我一直堅信,信任是存在於雙方之中的。這種珍貴,也絕不會是一朝一夕能被破壞掉的。」

    換句話說,他們之間造成的這種局面,是先由於他的懷疑。而這種懷疑,已經是日積月累無法消除。

    墨昀壑默然,無話可說。

    回到王府之後,華霜一個人先回了主院。墨昀壑走在後面,似乎還在為著什麼暗自苦惱。

    華霜沒問,也只說了一句:「王爺早些歇息。」

    她走後,墨昀壑停下腳步,停在了燈火處的入口。

    七叔自兩人走後一直沒合眼,這時候見著兩人回來,忙走上前來問:「王爺,這都三更天了,老奴帶爺回書房休息。」

    墨昀壑看了他一眼,七叔立馬有些心虛低了低頭。

    連管家都看出他被人掃地出房間了?

    心裡雖然有些不爽,但在七叔面前,他還是表現地一切如常。

    「下去準備準備,本王稍後去上朝。」說罷他一步也沒慢,直接去了書房。

    後面七叔立馬驚覺說錯了話,真恨不得打自己兩個耳刮子。

    他家王爺向來好面子,被妻子擋在門外這種事,他們這些下裝傻充愣就好了嘛,幹嘛還委婉地提醒人家。讓爺心裡不痛快的結果就是,他一個年屆六十的老人家,大晚上的,不睡覺,趕去馬房牽馬,還得守在門口,想想就覺得心酸。

    典型地壓搾老人家。

    不過他有些艱難地仰起頭,望著綴滿星辰的夜空,長長歎了一聲。

    禍從口出,怪不得人哪。

    一顆星星在夜空的正中,彷彿看到了地面上的事,調皮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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