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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京城屍案(四) 文 / 鷺鳴逍逍

    不過墨昀壑並沒有回到書房,他想了想,轉身去到王府的後院。

    這裡其實除了一處荷花池還有幾座假山外,其他地方著實顯得有些荒涼。

    但墨昀壑卻時常來這。並不是偏愛這裡的景象,更無關有何寓意所在,只是因為,那時還在宮裡的時候,他就偏愛躲在僻靜處,躲在昏暗裡,讓人找不到,也摸不透他。

    天性使然。

    即便是現在,這種習慣依舊沒有改變。尤其是他為了事情而困擾的時候。

    黎明前的天色還是一片漆黑,星星也逐漸地開始消散去,似乎都在為即將升起的旭日讓路,來開始迎接新一天的光明。

    墨昀壑站在荷花池邊,雙手背在身後,凝著眉在思索著什麼,頎長的身影倒影在波動的水面上。

    不知什麼時候,他的身後出現一個白色的身影。

    只不過她躲在假山處,撐著手遠遠望著他。

    好像兩處雕像,一前一後,一黑一白,永遠相望,永遠靜止,但卻一輩子無法相觸。

    許久。

    似乎是感覺到身後有人,墨昀壑猛地一轉身,看到的就是付如蘭有些發白的面龐。

    他一愣,隨即眉頭一皺,快步走上前去。

    「這麼冷的天氣,怎的還穿這麼少出來?」他脫下外袍,披到付如蘭的身上。

    一陣涼風吹來,付如蘭輕咳了一下,嘴唇彷彿更白了些:「這些日子總是睡不太多,於是就經常起身出來這裡走走。只是沒想到今天竟見到了三哥。」

    「你是說,若我今日沒有看見你,你以後還是要經常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他的聲音更沉。

    付如蘭微垂著頭,但嘴角卻忍不住上翹。他關心她,她怎會不知?

    「三哥,如蘭知錯了,以後不會再犯,你別生氣。」

    墨昀壑聞言輕歎了聲,似是無奈似是憐惜:「你呀,總是樣樣先考慮別人的感受。以後若再有什麼事,多想想自己,別太委屈自己。」

    付如蘭突然抬頭:「以後有三哥,三哥總不會讓我受委屈。」

    墨昀壑一怔,原本脫口而出的答案竟有些梗塞。「……天色還早,我再送你回去休息一會兒。」

    付如蘭用有些迷茫困頓的眼神看著他:「三哥……」

    墨昀壑卻沒多答,也沒多做停留,只是率先走開步。

    付如蘭還停在原地,黃色的衣裙隨著涼風而動。她的頭已經重新輕輕低下,不過眼神中的空白已經全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暗淡。

    ——案子還是要繼續查下去。

    墨昀壑下朝之後,便接到了劉大人派來的人傳話,王妃請王爺前去府尹處一趟。

    阮華霜?

    墨昀壑心裡雖然有些奇怪,但卻深知華霜做事不會無緣無故,她必定是又發現了什麼,所以才會選在這個時候來找他。於是他也一點未猶豫,直接乘轎離開宮門。

    華霜確是還在停屍房。

    她的眉頭緊鎖,眼神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因為就在昨晚回去的時候,偶然之間,她發現了一些東西。

    而這些東西,她想,關鍵時刻或許會成為破案的決定性線索。

    但她也不能確定,也不敢確定,一切只得等墨昀壑到來才能最終下到定論。

    墨昀壑這次的速度很快,幾乎是片刻未停就趕了來。他一進屋,就發現一身白衣的華霜筆直地站在屍體旁邊。

    不知任何緣由的,他的心裡有些不舒服。

    看著華霜身上已經有些髒污的印跡,他生出的竟不是厭惡或是嫌棄,而是一種淡淡的……心疼。

    但這種感覺只在心底劃過一瞬。

    「這次來有什麼發現?」他走過去,聲音如常。

    華霜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眼神又重新回到屍體上,輕輕道:「墨昀壑,現在我只問你一個問題,如果殺人兇手牽扯到你很信任很在乎的人,那麼你究竟是選擇繼續走到底找出事實的真相,還是就此止步,一切歸零。」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停下腳步,不得不承認,她的話讓他生出了少有的忐忑。

    華霜淡笑著搖了搖頭,卻沒看他:「很簡單的問題,只需要你的選擇。一旦你做出了選擇,那麼我也會告訴你相應的答案。」

    「事實的真相。」似乎過了很久,他做出決定。

    華霜聞言這才抬頭仔細看著他,好像想確定他這話的真正意圖。但看了很長時間,她也沒有得到自認為確切的答案。因為他的面色實在是難測。

    不過他既然已經說出口,華霜便不可能再有隱瞞。她將手中的鑷子放下後,也摘掉臉上的面罩,然後慢慢走到墨昀壑的面前。

    在離他還有些遠的地方,她就已經停下腳步。

    她的身上有些髒,怕過去沾染到他的朝服。

    但這一動作,卻讓墨昀壑的眉峰一緊。

    可華霜已經開口說了起來:「昨天回到王府,我知道你去了後院,也知道你見過了誰。」

    「那又如何?」

    聽到他的反問,華霜咬了咬唇,有些不知怎麼繼續說下去。她想解釋自己並不是他所想的偷窺者,也不是對他和付如蘭的事情還心存著芥蒂。自從那件事發生,她已經明確不會再去煩擾付如蘭的生活,甚至為了保護她不受流言的侵擾,還為她開闢了府後的那一處安靜。

    不過他誤會與否,在事實真相面前,實際上那並不重要。

    「其實上次檢查屍體的時候,我還發現了一些線索。不過那時還未確定,所以並沒有告訴你。」

    「那現在你又為何要說?」

    「因為……或許案件的真相,就在我們身邊。」

    這次華霜沒有同墨昀壑一起回來,她自己先行了一步。墨昀壑沒贊同,倒也沒反對。

    匆匆瞥過一眼他有些裂縫的面龐,華霜知道,對她剛才說的那些,他需要時間去消化。

    但有一件事,她卻不得不替他去做。

    ——她讓馬伕加快速度,用了比平時快一倍的時間回到了王府。對迎上來的七叔只說了一字半語,然後揮退下人,獨自一個人快步走到後院。

    付如蘭正在小院的門口拿著水壺澆著綻放的蘭花。

    看見華霜來,她稍稍愣了片刻,然後放下手中的東西,上前微微施禮,道:「見過王妃。」

    華霜也平靜地看著她,同時將方纔的輕喘壓回喉底。

    「免禮罷。」她說。卻沒有去扶她。

    付如蘭依言直起身,而後側過身體,示意華霜進屋詳談。

    進到屋中,華霜下意識地打量了下四周,發現這裡是以粉色黃色為主色調的裝飾,包括帷幔、桌布、門簾,甚至還有燭台上的飾物,幾乎都是這樣的顏色。她再一瞧,付如蘭的衣物,大抵也都是如此。

    她淡道:「付小姐搬進來時,這房間似乎並不是這般模樣。」

    付如蘭靦腆笑了笑:「回王妃,是如蘭平日裡閒來無事,想拿這些瑣事來打發日子。」

    「哦?付小姐難道平時都不與人打交道接觸?」華霜似是奇怪地問了一句。

    付如蘭的神色頓時變得有些傷感:「王爺和王妃的好意,如蘭都明白,也都心領。既然如此,又怎會辜負王妃的苦心安排。如蘭自是不敢踏出院子一步的。」

    「那這房間的東西……」

    「是……是……」付如蘭的眼神有些飄忽,最後才小聲說了出來,「是三哥派人送來的。但王妃、王妃千萬不要誤會,我與三哥……我們……」

    說到最後,付如蘭的臉憋得都有些紅。

    華霜擺擺手打斷她,卻並沒有人想像中的盛怒,她的神色依舊很平靜,平靜到讓人根本聯想不到剛才付如蘭說的那些話。

    「付小姐。」她出聲。

    「王妃叫我如蘭就好。」

    華霜輕笑了聲:「不了,你我之間還是分清楚些好。我來也並不是想聽你說你的三哥對你多麼多麼體貼,只是有件事情想要問你。」

    付如蘭一怔,頓覺有些手足無措。

    「王……王妃有什麼話儘管問便是,如蘭必定知無不言。」

    華霜卻沒立刻說出口,她慢慢在屋中踱了幾步,最後在桌邊坐下。

    桌上擺著一盆盛放的幽蘭。

    「這蘭花開的真好看。」她伸出手觸到一片花瓣。

    付如蘭有些討好的聲音響起:「若是王妃喜歡,如蘭這就再去採一束來,還望王妃不要嫌棄。」

    華霜止住她的動作,微笑道:「不急。我們談完之後,再說這些也不遲。」她示意付如蘭也坐下。

    付如蘭原本怎麼也不肯同坐,最後就算是坐下,也緊緊捏著手指,顯得非常慌亂。

    華霜又笑:「這麼緊張作甚,我又不是什麼凶神惡煞,傷不了你。」

    這話卻像是一個深水炸彈,瞬間讓付如蘭變得有些激動。她的身體開始發抖,嘴唇也慘白,眼瞳收緊,整個人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驚嚇。

    華霜也被她嚇壞,忙起身去談看她的情況。

    但還沒觸到她的脈搏,就已經讓付如蘭一把推開。

    「走開!走!不要碰我!走啊!啊!!」付如蘭抱著頭縮在角落,渾身戰慄。

    華霜有些莫名地看著自己的手。

    而這時,一聲低吼破空而起。

    「阮華霜,你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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