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2】誰許深情(八) 文 / 鷺鳴逍逍
翌日,華霜起床之後,便聽丫頭進來稟道,說是王爺請她去前廳一敘。
華霜聽後點點頭,但心裡卻生出一些疑慮,好端端的,墨昀壑喊她去前廳做什麼,還說什麼一敘,他和她之間,有必要搞得這麼正式嗎?
待華霜穿著梳洗好來到前廳之後,入目的便是墨昀壑在與一背身的男子說話。
走近的時候,華霜不經意地掠過那人一眼,卻怎麼也記不起自己曾經見過這人。
墨昀壑見她到來,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站起身將她執到了座位旁坐下。
華霜不由得再看了那人一眼,只見他皮膚黝黑,身材壯實,相貌著實普通,他的眼睛也微垂著,似乎對墨昀壑極為恭敬。但就是這樣一個人,墨昀壑為何讓她出來相見?
如此想著,她便有些疑惑地看向墨昀壑。
墨昀壑輕拍了拍她的手,溫聲解釋道:「這是我軍中剛提升為副將的下屬,十水。」
華霜點點頭,心裡卻暗暗腹誹一聲,叫十水,這名字可真夠怪的。
十水接著也依禮向華霜請安。
華霜本想說不必多禮,可抬目一眼,卻倏爾愣住。
墨昀壑正坐在她身旁,她的一絲一毫的變化,他可都看在眼裡。只是在察覺到她的怔愣之時,他卻只嘴角輕勾,繼而對十水道:「大軍操練的事便全權交由你。另外,本王會派軍中的老將協助於你,有任何的問題即刻向本王匯報即可。只有一點,七日之內,本王要看到一支能上戰場勇猛殺敵的鋼鐵之師!」
十水抱拳恭敬道:「屬下遵命!」
完命令之後,十水自然也很快告辭退下,但在他走的前一刻,華霜卻不自覺起身喊出:「等等!」
十水聞言停住腳步,連墨昀壑也跟著站了起來。
華霜很快覺出失禮,她抿了抿唇,同時覺得喉嚨有些乾澀,想說句話,卻怎麼也發不出聲。
終於,她略帶瘖啞的聲音響起:「十……水,腰間的緞帶將斷,莫要忘了。」
這句話看似有些莫名其妙,但十水的臉色卻莫名一變,只是那變化太過微小,旁人看不出罷了。
他一摸腰間,再一拱手:「多謝王妃提醒。」
這次十水是真的離開了,墨昀壑和華霜親自見著七叔將其引出了府門。
在周圍又復歸平靜之後,還是華霜先緩緩問出:「為何讓我來見他?」
墨昀壑依舊輕笑著,像是沒發覺她的反常:「前些日子偶然發現的一個有潛力的人才,想讓你一同來品鑒品鑒罷了。」
他這話說出去相信的估計都是傻子。
首先,華霜的身份擺在那,別說只是一個軍中小小的副將,就是朝中大員前來,她要不要見還得多忖度幾番。其次,墨昀壑這廝以往可沒拉個人過來就給她見見,且他絕大部分朝堂軍中的事都不會主動說與她聽,這時候就更不可能突發奇想給她介紹個所謂副將來認識。
唯一的解釋便是,他另有目的。
墨昀壑看到華霜微蹙的眉頭,就知道她不信。不過也無礙,他也沒指望能瞞得住她。
他再次拉過她的手,將她有些泛涼的指尖放在掌中心,輕輕握住。
「你是否覺得,他與以前哪個人有些相似?」他用另一隻手輕輕摩挲在她的手背,同時淡淡問道。
華霜又是一怔。
原來他都知道……
她垂下眉睫,似是喃喃自語:「是啊,很像,很像。」
她說的那個人,是喜也。
可是方纔她已經在心裡數十遍地反駁過自己,喜也和丁起共闖烏軍營地,丁起受了那樣重的傷,同去的喜也下落不明,但依照情境險急,他很可能已凶多吉少。退一萬步講,就算是他死裡逃生,又怎麼會出現在臨城,又怎麼會成為墨昀壑軍中前途無量的副將?
想不通,她實在是想不通。
墨昀壑將她的手攥得更緊了些,只是眉目依然輕淡無波,「就算是再怎麼否認,事實就是事實。你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的一句話,擊碎了她所有的自欺欺人。
她有些無奈也有些疲憊地閉了閉眼,出聲問道:「你打算怎麼做?」
墨昀壑長眸一瞇:「他喬裝混進軍營的目的還尚且不清楚,自然不能輕易妄下結論。時間一長,該顯露的早晚會出來。」
看來他是已經有了長足的考慮。今日叫她過來,不過是確定十水的身份罷了。
既然如此,她也沒必要多費心,可有一點,她不能退步:「如果有機會,能不能讓我……單獨見一見他?」
墨昀壑的手鬆了一下,幽深的目光望向她。
「……好。我會讓你見他。」
華霜暗舒一口氣,正準備掙脫開他的手離開,卻聽見頭頂沉沉的聲音再次傳來:「方纔你是怎麼認出他的?」
他是憑藉著自己非凡的記憶力,凡事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的人,無論是那人的長相還是穿著氣度,他都能記得相當清楚。那她呢?華霜又是依靠什麼,才認出了於北境相識的這個男子。
華霜想了想,突然露出一絲笑意:「那得
從我們相遇的時候說起罷。那時候我還是打扮成小廝模樣,正巧遇見他,又恰巧幫他取了一身衣物。只是那時候偏偏缺了一條腰帶,我就將自己隨身帶著的一條緞帶給了他。十水的身上,還戴著的,正是那一條……」
——十水回到軍營之後,很快召集全軍,開始加緊操練。
墨昀壑給的七日之限,他絕不容有失。
只是在忙碌的間隙,他的腦海中卻不自覺地閃現出一個影子。
那白色的身影,已經在縈繞在他的心中許久許久,並且伴他度過了人生中最低潮最迷惘的時期。而就在不久前,他再次親眼看到那個人,萬般滋味襲上心尖,他卻不能表露出分毫。
因為她再好,也絕不會是他的。
——墨昀阡到底是得到了皇帝給的兵權,如此,他也開始著手準備出征的事宜。
府中的大小事務他已經吩咐給了夏莊,他走之後,一切事情都交由夏莊處理。若實在有為難之處,也可傳消息給他,等他批復處置。
夏莊豈有異議,忙應了下來。
只是有一件事他還是大著膽子問了句:「王妃那邊……」
還沒說完,他已經感覺到冷颼颼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了幾圈,嚇得他背後都出了大片冷汗。
「夏莊,本王發現,最近你的話真是太多了。需不需要送你回江南再歷練歷練。」
夏莊腿一軟:「爺息怒,奴才,奴才只是怕王妃那裡不好處置,畢竟是爺的妻子,奴才哪敢僭越?」
墨昀阡的神色這才稍稍有些緩和。也是,這方面確實是他考慮得有些不太周全,夏莊的權力使得再大,可究其到底也只是個奴才,沈曼婷再不受他待見,好歹也是個王妃。這裡面的曲折計較,還需他多思量思量。
「這件事本王自有決斷,先下去做好你分內的事!」他有些不耐地擺了擺手。
夏莊如蒙大赦,忙躬著身子退了出去。
傍晚的時候,墨昀阡來到了沈曼婷住的後院。
這是他第二次踏足這個地方,和上次一樣,一種難以名說的滋味又一齊湧到了他的心中。
瑤兒先發現了他的身影。
她大驚,卻又是大喜,忙顫抖著聲音對裡屋的沈曼婷道:「小、小姐,您看是誰來了?」
沈曼婷正在縫製件衣服,聽她這樣說,只得先咬斷線頭,把衣服放在一旁,站起身邊走邊問道:「什麼人來還這樣大驚小怪?」
當看到墨昀阡的身影時,她卻也是瞬時僵愣住。
看著主僕二人站在門口齊齊對著他發呆的樣子,墨昀阡自冷硬處卻也辟出了一方溫軟。
他跨開步子,如往日一般倜儻一身走到了屋前,狀似不快地問了句:「可是不歡迎本王前來?」
瑤兒忙跪下請安:「參見爺,爺吉祥!」
還沒等沈曼婷出聲,墨昀阡已經先說道:「起來罷,這些勞什子規矩早該省去了。」說著他已經走進了屋。
聽他這樣說,沈曼婷就知他心情不錯,心下欣慰下,她便讓瑤兒去前院討要一些好茶和糕點來。墨昀阡好容易來一次,總得招待些。
瑤兒原先是極不喜墨昀阡的,絕大部分的緣由還是因為他對自家小姐的態度。可近日近身見到墨昀阡本人,又看他對小姐的態度好了不少,於是心裡的那股氣早就洩了去,這時候得了沈曼婷的令便歡喜著小跑去辦了。
沈曼婷退回屋內,屋中便只剩下她和墨昀阡兩人。
上一次和他有這般親近地距離,還是在涼亭處的湖邊。只是那時他們針鋒相對地厲害,哪有一點此刻的寧靜。
她直覺不想打破這份來之不易的珍貴。
墨昀阡環看了一下四周,極其簡陋的擺設讓他又忍不住皺了皺眉。再看沈曼婷一身極普通的衣裳,記憶中,她和青兒一般,都是自家爹爹的掌上明珠,吃穿用度總是最好的,而嫁給他之後,她過上了這般日子,卻沒聽她抱怨過一句……
墨昀壑只覺得一股悶氣堵得他難受。
——————下一章要不來點不和諧的東東,哇卡卡\(^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