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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1】誰許深情(七) 文 / 鷺鳴逍逍

    雖然對他說的話還是不甚認同,但華霜依然認真道:「我還是認為六弟不是那樣的人。而且就算他一時考慮不明白,日後也一定會想通,我們應該對他有信心。」

    她說這話的目的本是勸他與墨昀阡冰釋前嫌,可聽在墨昀壑那裡,卻完全變了滋味。

    「你的意思是說,本王作為兄長成日謀划算計兄弟,而他大人有大量,本王對他的『原諒』還得感恩戴德,是嗎?」他已經全然變了神色。

    「我……」華霜語塞。她不明白,為什麼他會把她的話曲解得這樣厲害,她說的話中並沒有提及到所謂的原不原諒或是誰對誰錯的問題。他們之間的事情之複雜,她自然也知道,並且就算是真的讓她只能選擇一人,她的決定,難道還不明顯嗎?

    墨昀壑帶著冷意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些許之後,他一甩袖袍,出了屋門。

    走在去書房的路上,墨昀壑自嘲地笑了笑,心境沉涼。

    其實他剛才哪是在怪華霜維護墨昀阡,他心裡也深知,華霜做的這些,絕大部分的原因都是源於他。只是那一抹開始若有若無、後來愈發強烈的痛意,讓他再也聽不下去。

    以前別人都道晉王爺溫爾,平庸不顯,而即便是現在,他掌握了這麼大的權勢,外人也都以為他擁有了足以讓正常男人驕傲的資本,可是誰也不知道的是,他的心底,始終存留著一點點的,怕。

    是啊,他怕。自小不如意的經歷,不僅讓他磨練了剛毅的性子,同時也讓他對自己得到的東西有著極強的保護欲和佔有慾。因為那些是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如果不懂得珍惜和保護,很可能就會再次流走。

    這些對其他的皇子甚至只是普通的貴家子弟都滿不在乎的東西,到了他這裡,都成了十分艱難才能觸及的珍貴。不屬於他的東西他可以全然不碰,但是一旦和他有了些許關聯,他就絕不容許將之損害的事情發生。

    之前對付如蘭的情意便是如此。付如蘭給了他少時難得的快樂時光,為此,他可以許她一生的承諾。即便是後來發生了那些變故,他曾經說要保護她的那些話,到此時他也依然願意兌現。

    而墨昀阡那裡,華霜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的是,他為了這段兄弟之情能長久下去,曾經做了多少的努力。包括他從來都沒有考慮過的手段,為了打破他和墨昀阡的僵局,他也不惜用出來,只為能和墨昀阡修回往日的情誼。

    但世事無常。或許說天意如此。他墨昀壑縱然信奉人定勝天,可有時候在命運面前,還是不得不低頭。

    所以直到現在這一步,他已經全無退路。

    所以直到現在,請不要再質疑他的人,他的心。他只需要一句肯定,便能無所畏懼地走下去。

    華霜站在原地,久久未能回過神。

    她的心中僅有一絲預感,她是不是,忽視了什麼,也做錯了什麼。

    —————————————————————————————————第二日的晚宴如期而至。

    華霜隨著墨昀壑來到宮中之後,第一眼瞧見的便是沈曼婷。或許是心有靈犀至的緣故,沈曼婷也正巧一眼望過來,兩人目光相對。

    而後,她們對各自身旁的男人道了幾句話,便向著對方走了過去。

    墨昀壑與墨昀阡也因此眼神略一交匯,但也不知是誰先移開,很快,他們交錯著走開,去各自應酬著場中的朝官。

    這次的皇家宴會與往常相比還是有些許的不同,氣氛都有些不同尋常的緊張。這份緊張不僅來源於戰事,還有兵權花落誰家的猜度和較量。

    皇帝與先前也有了較大的變化,以前總是笑呵呵的他,今日臉上似乎帶了些陰霾。連他身旁走著的信妃也頗有種噤聲的忐忑,走路時都掩不住憂色。

    帝妃的這一神情落在底下人眼中,便又生出了更多的沉慮和思索。

    眾人落座。

    皇帝本就心情不佳,這時候便不再多繞彎子,等餐食都上得差不多之後,他親自為杯中續上酒,手碰在杯沿,還沒喝下去,就開口道:「今日召眾愛卿前來,除預祝出征南國得勝外,還有另外一事。朕決定,任命六子越王作為御南將軍,擇日出發,帶兵出征南國。」

    此話一出,座下不僅沒有嘩然一片,反而靜寂得有些可怕。

    華霜下意識地望向墨昀壑,只見他面色如沉,再轉向墨昀阡,後者顯然有絲出乎意料的訝異,但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墨昀阡其實並不多欣喜。

    幾個念頭下來,墨昀阡已經起身出列,恭謝皇帝聖恩。

    皇帝讓他起身後,舉杯一飲而盡,而後便讓眾臣隨意,自己先退了席。

    皇帝一走,場中陷入重重的沉寂。沉寂過後,便又是此起彼伏的層層竊語。

    墨昀阡還站在謝恩的遠處,微垂著頭,似乎有些意外,有些落寞。

    他的對面,遠處,信妃也用無奈的目光看向他,眼中滿是擔憂和心疼。

    華霜看著這一切,覺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還在晃神間,她覺得自己的手被人緊緊握住。

    墨昀壑。還是他。

    華霜對他輕輕一笑,示意自己沒事。當然她也不會告訴他,方纔她是想起了自己的娘親,那個紅顏早逝,還沒深刻印在腦中的形象。

    皇帝對墨昀阡的這一態度,落在有心人的眼中,自然是大作起了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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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中最揪住不放的便是太子一黨。

    太子已經許久沒有露面,對外宣稱一直在靜養。可誰不知,自從太子在北境為烏托人所傷昏迷,丟失了兵權也丟失了皇帝給他的最後一個機會,太子的氣數已盡。如此,原本太子的黨羽便一邊力圖使太子重新得勢,另一方面,不得不考慮的,他們要開始尋求新的庇護。

    官場上這幫向來善於揣度人心的老臣,別的不行,但在看人行事的這方面可謂爐火純青。他們看準了墨昀壑早晚能成大事,便想著在太子失勢的時刻向其靠攏。即便日後太子真的被廢,他們也不足以得個兔死狐悲的下場。

    於是在這一時刻,看到皇帝之於墨昀阡的態度,他們便開始肆無忌憚地明裡暗裡諷刺起來。

    「皇上對南國的戰事可真謂放心,偏派一個從沒上過戰場的娃娃統帥萬軍。」

    「哎,話也不能這麼說,皇上許是給新人一個機會,施展才華罷了。」

    「呵,施展才華豈用真上戰場,別到最後反蝕把米!」

    「……」

    墨昀阡聽到身後的低語,不知怎的就笑了出來。他一轉身,那些聲音便即刻消失。等他重新坐回座位上,突然一隻細白的小手覆上他的手背。

    墨昀阡望向手的主人,嘴角的諷笑更甚:「你現在滿意了罷。」

    沈曼婷眼裡滿是痛色,她想對他說些什麼,可發覺喉嚨有些梗塞,於是只能加大手上的力道,想通過此讓他知道,他不是一個人。

    可墨昀阡此時哪還能多出這麼些心思多想,他的心中,早已是被苦澀溢滿。

    父皇,既然你不想把兵權予我,那當眾宣佈我做那勞什子御南將軍做什麼?難道是下定決心讓別人看我的笑話,還是你的心裡,從來就沒有過我這個兒子。

    我究竟,算什麼。

    就在他暗自自嘲的同時,墨昀壑則端起桌上的酒杯,在一口喝盡的同時,眸光輕閃。

    當晚,剛剛晉陞大理寺卿的衛霆出現在晉王府,與書房中等候的墨昀壑密談。

    一個時辰之後,衛霆一臉沉鬱地從王府快步離開,暗衛隨即保護在其身後。

    在衛霆走後,墨昀壑輕靠在椅背上,微闔上目。

    方才衛霆問他的話還不停地在他耳邊迴旋。他問,為何要讓他向皇帝力薦墨昀阡擔任出征南國的將領,為何又要讓皇帝認為他是墨昀阡那一派的人。

    當時墨昀壑沒有回答他。但現在,他在心裡說,不這樣做,皇帝怎麼會對墨昀阡生出嫌隙,他又怎麼會有機會拿到兵權。

    皇帝平生最痛恨結黨營私的勾當,若是墨昀阡安分守己,皇帝必定會放心地把最好的東西都留給他。可現在衛霆的一「幫襯」,呵,皇帝心裡怎麼還會有絲毫的偏幫。估計今日將兵權交給墨昀阡,還是信妃苦苦求來的。

    不過就算如此,距離出征還是有段時間,這些時日,他完全可以再做謀劃,墨昀阡這兵權拿不拿得穩,還令當別論。

    就在他思慮這些的時候,一個畫面突然跳脫入他的腦海之中。

    那是回王府的時候,華霜以為他因拿不到兵權而兀自氣悶,於是偷偷地把肩膀挪過來,想讓他靠上一靠。

    這個傻動作,被他看在眼裡,而後在心裡忍不住一笑。

    還真是傻。莫說他沒有為這事有絲毫的沉憂,就算是有,她這麼做,又能夠彌補些什麼呢?

    徒增感傷罷了。

    他眼一瞇,像是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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