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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78 婚禮 文 / 於蹊

    「王爺和王妃在那裡!」在這樣困頓的時候,援兵的聲音無異於天籟之音。

    月華初上,窗外的月色皎潔明亮,就像一層霜一樣,徐徐地鋪灑下來,無聲地覆蓋住了大地。

    這幾日的籌划算是白做了,兜兜轉轉她還是回到了別館,而且還差點丟了性命,這件事唯一的好處就是,她並不如以往討厭西門築了吧。

    人心都是肉長,誰也不可能不對一個屢次不顧生命危險救自己的人動容。

    說到西門築,這次回來已經一天了,他卻連一句話都沒對她說,除了叫人治她的傷和吩咐人給她做吃的東西之外,就再也沒有搭理過她。

    生氣了還是寒心了?

    蔚南風很冷靜地讓自己不再思索他的事情,想睡覺的時候突然記起了什麼,皺了皺眉頭,忍住痛滑下了床。

    敲門的聲音篤篤傳來。

    「誰啊?」西門築的聲音冷冷地從門內傳來。

    「是我。」

    沒過多久,西門築高挑清冷的身影就站在了她面前。

    「我……」蔚南風欲言又止。

    她纏住小腿的白色布帶上滲出了絲絲的血,他眉頭一皺,遲疑了一下還是牽起她的手:「進來再說吧。」

    「不,不用了。」

    「我來,是想跟你說,希望你拖個信回將軍府,告訴堇程哥他們我平安無事。」

    他怔,空蕩蕩的掌心中,她的手已經滑去,那雙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被月光鍍上了淒清的色澤,在空氣中停了幾秒,最終滑落下來,劃出一個落寞的弧度。

    可笑他還以為,她是來看他的。

    以為她會像以前一樣,知道自己不應該想著別的男人,惹他生氣,所以,跟他來解釋一些什麼的。

    想裝一裝的,可一見到她蒼白的臉色,他就什麼狠心的樣子都做不出了。

    他放棄了面子,放棄了本該要堅持的偽裝,主動牽起她的手,卻發現,在她的心裡他真的什麼也不是。

    她不稀罕他的喜歡,更對他的妥協不屑一顧。

    第一次那麼發自內心地覺得,眼前的這個女子或許真的不是顏溪了,她或許依舊陽光溫暖,可是她不愛他了,她所有的美好,她孩子般的小樣子,都已經不再屬於他了。

    再遙遠不過的距離。

    「席堇程他不值得……」頓了頓,他苦笑了一聲,「算了,我什麼也沒說。」

    話說到一半挺讓人狐疑的,但西門築顯然沒有再說下去的打算,蔚南風也沒再問了,只說:「那我請求的事情,你能辦到嗎?就是給堇程哥托信的事情。」

    他無波無瀾地點了一下頭:「好。」

    就在這個時候,許昌突然冒出來:「王爺,今天席將軍家納小妾,王爺要送賀禮嗎?」

    「你……不是叫你別說起這事嗎?!」

    不出意外的,女子的臉上湧現一抹蒼白:「席將軍,哪個席將軍?」

    京城裡,只有一個席將軍。

    但蔚南風還是不相信,她驚慌地抓住西門築的袖子,求助一般地看著他:「不是堇程哥,對不對?」

    複雜的神色在西門築眼中交替而過,他最終抿了抿唇,什麼也沒說。

    「我要去看看。」

    有力的手握住蔚南風的腕:「不許去!」

    她回眸,臉色蒼白:「之前為什麼要瞞著我,你早就知道了,卻不讓人告訴我?」

    「所以你是在怪我?」

    「放開我。」她只是在用力地掰他的手。

    他的手骨節分明,關節處透出一抹駭人的白,顯然把蔚南風的手抓得極緊。

    「因為你心心唸唸你的堇程哥,因為不想你傷心所以不讓人對你說這件事,你用你的腦子想想,如果我告訴你席堇程也只是一個朝三暮四的尋常男人,你還會繼續愛他嗎?我封鎖這個消息,對你有害嗎?對我有利嗎?」

    蔚南風冷靜了下來,動了動唇,卻終究說不出那句抱歉的話。

    此時此刻,心裡是濃烈如火的焦灼。

    她顧不得西門築的情緒,強行從他手中掰出手。

    「我必須去將軍府!我無法看到堇程哥娶別人!」

    天邊下起了細細密密的雨,像是針一樣刺在人的身上,眉眼堅定的女子一瘸一拐地在風雨中走著,她的腳步那樣堅決,那樣一往無前。

    「這一輩子,我從未這樣愛過一個女子,我答應過她,會和她一起相互扶持相互信任,無論再大的苦難也不放開她的手,四年,她一走就是四年,在這四年裡,我從未碰過別的人,因為我總感覺她還活著,我為她留著一個無可取代的位置,我從未如此堅持過一種感情,我想過放棄,開始新的人生,但是每當我想到她回來的時候,看到我為她那麼堅持,她一定會很感動,會很開心,她不是傾國傾城的美艷女子,可是她的笑容,她的感動,對我來說卻是再美好不過的珍寶。」

    「是,我很貪心,我曾經想的是,只要她活著就好,就算她嫁給了別人,甚至她想要殺掉我,我都覺得無所謂,她活著就好了,可是當我再見到她的時候,

    我真的無法那麼偉大,我想讓她回到我身邊,我想讓她能明白我對她的感情。」他忽而苦笑一聲,「我用盡全力愛著的女子,就這樣在我面前為另一個男人著急,義無反顧,即便這樣趕去婚禮會儀態盡失,卻還是不肯停下腳步,我差點以為,所有的相遇都是醞釀這一場殘忍。」

    「就算是宣尤渠,你也有考慮過,為什麼不給我機會?」久久,他終於放下了所有,哀傷而認真地看著她。

    風雨之中,年輕的女子背影靜默,她微垂著眸,像是在認真傾聽,又像是禮貌性地,單純在耐心地等他講完。

    她如一陣雨霧,在無際的黑夜中,看不分明。

    「別離開我,至少是今天,別去,好嗎?」若不是愛一個人到極致,怎麼會容許這樣的軟弱?

    他從未如此卑微地開口,也從未這麼認真地求過一個人。

    終於,她回過頭看了他一眼,墨黑清澈的眸裡氤氳著迷離的霧色,誰也不知道堪破那層霧之後是怎樣的內容,或許是淡然,或許是動容,或許是猶豫,或許是歉疚,或許已經開始對他有了不一樣的情緒,或許,或許。

    那層霧在慢慢地撥開,她的態度也漸漸明朗,那些隨時要呼之欲出的情緒和言語,卻在突如其來的一幕前變得張皇失措,如一首即將要開場卻戛然而止的淒美前奏。

    天際忽然盛放開大簇大簇的煙花,在濛濛的雨夜中,有一種笙歌須盡的張揚,飽蘸著淒迷的夜色,不羈地層層潑散。

    於是,所有要說的話,都變成了——「抱歉,我必須先去了。」

    推開攔在她面前的護衛們,推開別館厚重的大門,她的臉上除了焦急,再不剩其他表情。

    愛一個人,就是由她這麼糟踐嗎?不肯低頭的自尊心,不善於開口的心意,全都這樣,被她輕蔑地踩在腳底下嗎?

    西門築突然大笑。

    衣袂翩翩,風雨染盡,西門築衣上的騰雲紋路華貴而張揚,一如他此時淒楚到徹骨的大笑聲。

    到最後,雨越下越大,而他空洞地望著無邊的夜色,最後勾唇的時候,眸子裡已再不剩下任何情緒。

    時間,安靜到冰冷。

    將軍府果然人聲鼎沸,作為新郎的席堇程臉上掛著淡淡的笑,仔細一看便會發現,他的眼神間帶著些許的疏離,彷彿這一場喜慶,與本該是主角的他毫無關係。

    他似乎在靜靜地等待著什麼人來,不時地望著大門的方向,即便是友人敬酒也顯得心不在焉。

    席堇程並不知道,他等的那個人,其實是從後門進來的。

    認識蔚南風的守衛見到蔚南風大吃一驚,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姑娘是來給將軍祝賀的嗎?

    蔚南風剛想說話,卻突然眉頭一皺,沒回答老人的話,就逕自往前走去。

    那人一見是蔚南風,情緒再也控制不住,抱住蔚南風,眼淚轟然淚下。

    「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娶別人……」

    「蔚若姐姐……」蔚南風抱住了蔚若濕漉漉的身體,才說了幾個字,便眼眶通紅。

    席堇程今天有點不在狀態,才喝了兩杯酒就說累了,大家臉上浮現了曖昧的笑容:「沒想到席將軍也是個風流主,這麼早就想鬧洞房了,來,再喝幾杯再喝幾杯……」

    沒有人知道,席堇程是真的累了,他忽然就感覺自己決定了許久的這一切,就想是一場夢一樣,空洞得不真實,這些祝福,這些喧鬧,也好像跟他隔著厚厚的隔膜,無法觸摸得到。

    浮生一夢,他喝了一口酒,玩味起了這個詞。

    忽的就很討厭這種喧鬧的氛圍,現在好想一個人靜一靜,溫和的將軍在本該是自己喜慶之夜的時候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在眾人稍顯怔楞的目光中,揮開眾人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紅燭燃燒,新娘子靜靜地坐在那裡。

    席堇程其實與這個女子,只有一面之緣。

    不記得是哪個妓館的紅牌,名字,名字叫什麼來著?小?紅衣?不記得了,哦,好像叫小清吧,也不太確定。

    她長什麼樣子?他皺了皺眉,依舊記不清楚。

    他似乎想看看她長什麼樣子,伸出手,揭開了她紅色的蓋頭。

    還來不及看清楚女子的臉,新房的門,就砰的一聲被人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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