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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79 你的傘 文 / 於蹊

    蔚南風渾身濕漉漉的,也髒兮兮的,像是在泥土裡滾過,小腿上有鮮血流下,順著雨水,滴答滴答。

    席堇程非但不怒,眼裡還閃過一抹光芒:「南風……」

    叫護衛揮開了看好戲的眾人,蔚南風一瘸一拐地走上前來,雙眸定定地看著一襲紅色喜袍的男子。

    「你從別館特意趕來的嗎?」席堇程努力掩飾住內心的激動。

    「堇程哥,你為什麼娶別人?」一向明亮的眸子裡,此刻含著毫不掩飾的痛楚。

    她不否認,反而還很在意地質問,席堇程像是冬天的旅人見到了久違的陽光一般,彷彿自己的感情,終於有了落腳的地方,而不是虛無縹緲地獨自遊蕩。

    他有理由相信,她對他是有感情的,不是令他困擾的兄弟之情,而是實實在在的男女之情,不然她不會拋下西門築,在腳受傷的情況下,跋涉那麼遠的路程走過來,也不會眼神痛楚,質問他這樣的問題。

    席堇程站起來,想些說什麼,女子卻望著他,開口道:

    「我本來不願相信,堇程哥你娶了蔚若姐姐以外的別人,堇程哥,我本來以為你是一個一心一意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一直以你為榜樣,沒想到,你跟京城的紈褲並沒有兩樣。」

    「蔚若姐姐那麼愛你,為了你可以連命都不要,可是你卻一句話不說就納了妾,你知道她一個人在大雨中哭得有多傷心嗎?堇程哥,你怎麼這樣可以辜負她?」

    她並不想插手人家夫妻間的事情,但是蔚若對她而言,卻是不能不強出頭,不能不關心的存在。

    蔚若將她救起來,還給了她一個穩定的居所,在她孤立無援的時候,是蔚若對她噓寒問暖,在蔚南風的心目中,蔚若就是姐姐一樣的存在。

    是的,姐姐,她是蔚若,而她是蔚南風。

    一直試想過,如果不是蔚若,那她會變成怎樣?死在山崖下?或者死在顛沛流離的飢餓中?或者在底層的生活中一點一點磨掉對生命的渴望?

    蔚若知書達理,溫柔堅強,她第一次看見她那樣大哭,失去了所有希望般,無助大哭,那一瞬間,她甚至害怕蔚若會自殺。

    在她記憶裡,她沒有愛過一個人,但不知為何,卻深刻地懂得那種被人辜負的感覺,心臟都被揪緊了一樣,自己彷彿那麼多餘,往哪一處安放,都太狹小。

    窗外的雨無情地下著,席堇程的眼神,就像是搖曳的紅燈籠一般,在無聲的靜默中越來越暗淡。

    他動了動唇,卻終究什麼也沒說。

    蔚南風走回去的時候,發現蔚若依舊站在樹下,她眼神空蕩蕩的,眼睛佈滿血絲,衣袂飄飄,看起來像個幽靈。

    蔚南風朝她走過去,叫了一聲姐姐,蔚若暗淡地轉過頭來,嘴唇翕動著,像是一條垂死掙扎的魚。

    這樣的蔚若,讓蔚南風好心疼。

    「姐姐我帶你回房去吧,不要在這裡淋雨了。」一滴雨順著蔚南風的眼眶流下,她說話的時候,聲音有些哽咽。

    「這棵樹,是他親手給我種的,他曾說,他對我的情誼就像這棵樹一樣,隨著時間的流逝,只長不減,我原來也以為是這樣的,只長不減,可現在,」蔚若眼神空空地看著樹頂,無聲地笑了,「你看,這棵樹,已經被風雨摧殘得枝搖葉落了,就算還在長,到最後也只剩下一個光禿禿的樹幹,又有什麼用呢?」

    「蔚若姐……」

    「拋棄我的國家,拋棄我的父皇,捨棄了所有唾手可得的富貴,隱姓埋名嫁給當時還只是一個小兵的他,跟他度過了最飢寒交迫的兩年,在這期間我不是沒有埋怨的,但是我問自己,錯過他會後悔嗎?我無法給自己一個不後悔的答案,所以就咬牙珍惜,長此以往,就覺得所有的苦楚都不是苦楚了。」她靜靜地敘說著,這還是第一次,蔚南風聽到這個安靜溫柔的女子,一次說這麼多的話。

    卻有比這個事更讓蔚南風震驚的,國家?父皇?唾手可得的富貴?蔚若姐她……是別國的公主?

    「很多東西我太多年沒和他提起,所以,他就那麼忘了吧。」

    蔚南風抿緊唇,像潮水一樣襲來的,是濃得化不開的心疼。

    蔚南風不知道該說什麼。

    雨越下越大,像是瓢潑一樣,朝人兜頭潑下。

    「要打雷了,不能待樹下。」

    蔚南風剛拉了拉蔚若的手,噗通一聲,虛弱的蔚若倒在地上。

    蔚若沒有暈倒,她爬起來坐在樹下,一動也沒動。

    一道閃電劃破蒼穹,照亮蔚若慘白的臉,緊接著雷聲轟隆而下。

    蔚南風背起了蔚若,她咬著牙,忍住腿上的劇痛,一瘸一拐地往前走著。

    「南風你腳受傷了……」蔚若眼淚再也止不住,「南風對不起,姐姐不應該這麼任性,讓你擔心。」

    「一點小傷沒事的,姐姐不要擔心才是。」

    「南風……」

    很久之後,久到很多事情都開始發生變化,像一束入秋的花的一樣再也失去了當年的色澤,蔚若卻總是會想起這時的這一幕,女孩子得罪她視為兄長的最尊敬的人,在遍體鱗傷的情況下,在風雨之中,背著她一寸一寸,堅定而緩慢地行走著,她們就像兩隻孤弱而依偎的飛蛾,向著燈光微暖的遠方而去。

    那是蔚若記

    憶裡,最溫暖的畫面。

    蔚若身子骨本來就弱,一進房就暈倒了,蔚南風給蔚若換好衣服,吩咐下人熬好薑湯,薑湯好了,蔚南風餵著蔚若喝完,給她蓋好了被子,吩咐下人照看好她,就回房間了。

    洗了個澡,換好了衣服,問了問蔚若的情況,丫鬟說她情緒沒有不穩定,該是累得睡了,蔚南風放心地點了點頭,這個時候雨已經停了,看到不遠處長廊懸掛的大紅燈籠,蔚南風心裡頭忽然感到抑制不住的煩悶,拿了把傘,走出了府邸。

    因為腳受傷的緣故,蔚南風走路走得非常慢,她看著雨過之後,淡淡露出頭的月光,才感覺到了淡淡的清明與安靜。

    「這一輩子,我從未這樣愛過一個女子,我答應過她,會和她一起相互扶持相互信任,無論再大的苦難也不放開她的手。「「她不是傾國傾城的美艷女子,可是她的笑容,她的感動,對我來說卻是再美好不過的珍寶。」

    「我想讓她回到我身邊,我想讓她能明白我對她的感情。」

    「就算是宣尤渠,你也有考慮過,為什麼不給我機會?」

    「別離開我,至少是今天,別去,好嗎?」

    不要去,不要跟西門築解釋,既然他誤會她喜歡堇程哥,那就沒有解釋的必要,因為這正是自己原來的目的不是嗎?

    讓他失望,讓他難過,讓他對她失去信心,讓他放棄她,知道她已經不是顏溪,而是與他並沒什麼關聯的蔚南風。

    雖然殘忍,但需要一刀兩斷不是嗎?這樣吊著不好不是嗎?

    蔚南風很冷靜地知道自己應該怎樣做,可是不知道怎麼的,鬼使神差般,腳在岔路口的時候,邁向了通往別館的那條道。

    淡淡的涼風吹過,女子青色的衣袂在風中飛舞。

    現在夜並不是多深,京城最大的女兒樓此刻燈火通明,進出女兒樓的多是一些熟面孔,不外是王公貴族,舉手投足間透出一股濃濃的奢華與風流。

    蔚南風定了定腳步。

    「王爺為什麼要帶奴家去其他地方?在女兒樓不好嗎?」

    男人醉得東倒西歪,軟泥一般倒在女子的身上,手放在女子的腰肢間。

    「這裡哪有本王呆的地方乾淨……怎麼,不願意和本王去別館嗎?」俊美的男子臉上掛著玩世不恭的笑,眉梢一挑,低沉磁性的聲音充滿了致命的誘惑。

    「奴家自然願意。」饒是見識過形形色|色的男人,與這等絕色此般接觸,青樓女子臉上也不由掛滿了緋紅。

    站在不遠處的女子一襲青衫,如畫的眉眼間染上錯愕之色,忽然的就下起了雨,女子沒有撐開手中的傘,雨輕聲地覆蓋在她身上,風吹衣袂。

    西門築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一抬眸,女子清瘦的身影就那樣猝不及防地映入眼簾。

    隔著泛起淡霧的風雨,微垂的睫毛下,那雙眸子清澈而墨黑。

    她額前的頭髮被風吹起,潔白的額映襯著烏黑的發,破碎的黑色,像一隻隻振翅的蝴蝶。

    手中的傘掉落在地上,她也沒去撿,轉身,沒有表情地走開了。

    「你去哪裡?」突然的,細瘦白皙的手腕被男人抓住。

    蔚南風微不可覺地皺了皺眉:「難道王爺還要繼續軟禁我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著急地想解釋些什麼。

    細嫩的腕自他手中滑出,雨點打在她清秀蒼白的臉上。

    她往前走著。

    他亦步亦趨,最終攔在了她的面前。

    「幹什麼?」她語氣淡淡。

    「我……你,你的傘。」西門築給她撐開了傘,她也沒接,沒說話,只越過他,緩慢地挪動著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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