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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2章 血染蒼天 文 / 劃月

    此刻的籐林,百獸雲集。

    數十頭蠍豹圍在它們逝去的頭領周圍嚶嚶低鳴,守護著那漸漸冰冷的屍體。

    以食腐為生的各種動物則密密麻麻地擁上兩條閃電蟒的屍體,肆無忌憚地分食起來。

    遇到爭搶的對手,動物們大多會發出凌厲的恫嚇聲,卻不至於互相打起來——它們明白,一旦錯過這個好時機,美味的食物就會被那些後來居上的傢伙搶走。

    幾隻血鴉站在四周的樹枝上哇哇地鳴叫著,一旦瞅準某些動物撕咬蛇屍時甩脫出來的肉渣,便一躍而下,將其叼回樹上啄食。

    突然,那幾隻血鴉彷彿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登時如逃命般撲稜著翅膀竄出籐林,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幾支被樹枝剮蹭下的羽毛,飄飄悠悠地落到了下方鬆軟的腐葉上。

    比那羽毛落地更為輕巧的,是一片漆黑的雲霧,就這麼悄無聲息地瀰散而來,讓叢林悶熱的下午頓時變得如寒冬一般凌冽,所過之處,無不披上薄薄的銀霜。

    較為警覺的動物,已經徹底從美餐中掙脫出來,神經質地打量著四周的變化,而後不安地向外退散,迅速躍入籐林,徹底消失在這片較為開闊的視野中。

    仍在進食的,大多是一些飢餓難耐的豺狗,或者是體格健碩的獵熊——這些傢伙要麼是嗜食如命,要麼是已經強大到根本不懼憚這片籐林中的任何生物。

    一時間,黑霧加快了瀰散的速度,每一絲霧氣就彷彿是一根觸角,不斷打探著周圍的氣息,而那每一根觸角上,又生發出無數的細絲,把所過之處的點點滴滴通通舔舐一遍,留下一粒粒細膩的銀霜。

    三頭獵熊頓時放棄了進食,如臨大敵地看向黑霧,兩條粗壯的大臂不安地揮舞著,長滿鋒銳獠牙的大嘴緩緩張開發出駭人的示警聲,唇肉觸電般抖動著,彷彿隨時都能撲將過來。

    貪婪的豺狗們見狀迅速叼起幾塊帶肉的骨頭,嗓子裡嚶嚶淒鳴著,夾起尾巴便往後逃竄。

    它們最終沒能逃走——眨眼之間,這群豺狗已被黑霧籠罩,生命之光迅速分崩離析,只化作一片片銀霜,隨風而散。

    三頭獵熊憤怒地撲向黑霧,利爪燃起澎湃的烈焰照亮了凌厲的眼眸——作為罕見的七玄境金階魔獸,作為力大無窮的強者,作為這裡當之無愧的霸主,在過往的歲月裡,它們還從未見過敢於直面挑釁自己的對手。

    然而,在與黑霧碰觸的剎那間,它們眼眸中的凌厲立刻變為幽深的恐懼,繼而極寒的陰霾之氣便從它們的靈魂最深處迅速生長開來,下一瞬,三頭獵熊已如之前那群豺狗般徹底化作了縹緲的銀霜。

    圍在豹王屍體周圍的數十隻蠍豹,紛紛轉過身,低眉順目地跪倒在黑霧前,身軀瑟瑟發抖。

    黑霧緩緩飄過這群蠍豹,觸角靈敏地落在了那頭豹王的屍體上,無數細絲瘋狂生長,沿著它的神經擴散向全身,漆黑的霧氣在它脊背上那處傷口內外游移……

    突然,黑霧彷彿感應到了什麼不可以思議的東西,迅速向後撤回,凝滯了許久,才又重新伸出觸角鑽入那傷口中,直達豹王的大腦。

    豹王的眼眸倏然睜開——龍燁和洛薩的身影在黑霧中一閃而過,接著,覆蓋整片籐林的黑霧便迅疾收縮,化為一尊高達數十丈的魔軀。

    魔軀眼中透過暗紅色的幽光,攝人心魄的魔音匯聚起極強的穿透力,直直傳遞至萬里之外的遠方,「吾王血龍,龍冕之子並沒有死,他正與伏魔者在一起。」

    「集結你的軍隊,我會讓其他使徒來接應你。」萬里之外傳回另一道更加渾厚的魔音。

    「是!」黑霧倏然四散,萬千觸手通通鑽入周圍的數十頭蠍豹體內,它們立刻如脫胎換骨般站起,眼中透出暗紅色的幽光。

    被一刀兩斷的豹王身體重新彌合,而背上的那道傷口卻始終深可見骨,成為它最特別的標記——要不了多久,它就會讓那個給他留下這道傷口的人血債血償。

    豹王一躍而起,厲聲咆哮,圍繞在它周圍的豹群也同時嘶吼,那震顫叢林的吼聲直入雲霄,驚起大片的飛鳥。

    傍晚的雲霞泛起濃稠的血紅,直把那兩顆最先亮起的雙子星徹底掩蓋。

    正在凌雲頂觀星的陽海漠微微蹙起了眉頭——那是阿爾結界即將崩潰的徵兆。

    魔君血龍,就要重生了嗎?

    可現在的龍族,根本沒有做好抵抗魔軍的準備。

    即便再加上人族、妖族乃至整個玄天大陸所有信奉天神的生靈,也都沒有做好這個準備。

    陽海漠拉開覆蓋在天龍石上的玄魔黑布,雪白的鬚眉如龍游般浮動,身上的白袍無風自鼓,蒼老的掌中散發出的澎湃玄力緩緩注入流光溢彩的天龍石,不斷匯聚起來,轟然綻放出一股無形的波痕,橫掃過整片龍族大地。

    存在於未來的萬千可能性如一幅幅磅礡的畫卷映過他通透的眼眸,無數的興衰成敗只在瞬間便定格為既定的歷史。

    陽海漠寬袖一揮,蓋上天龍石,緩緩走向觀星台邊緣,看向那血紅色的天幕:千劫萬難即將來臨,整個龍族,整個玄天大陸已在劫難逃,除非那個孩子願意用自己的命劫背負起整個龍族的劫數,背負起整個玄天大陸的劫數。

    可這,對這個孩子來說,公平嗎?

    龍燁並不知道陽海漠心中所繫的那個孩子就是自己,他剛剛才在櫃檯前兌換完那顆蛇王之膽,獲得了一萬一千龍點,正欣喜地盤算著如何去兌換一套心儀的裝備。

    現在的龍燁,儼然一個小土豪,玄境以下的刺客裝備可以任他挑選。

    好在洛薩及時趕到,刷掉了那承諾中的一萬龍點,極為成功地給龍燁潑了一瓢冷水,徹底打消了他兌換任何裝備的念頭。

    再償還掉上次欠下的200龍點,龍燁的賬上就只剩下了可憐巴巴的800龍點,這連一把白銀級的匕首都兌換不到。

    洛薩很是鼓勵般地拍了拍龍燁的肩膀,「錢財乃身外之物,只要跟著我混,扎扎實實地學好本領,保你前途無量。」

    這話讓周圍的人很是嫉妒:能跟著「龍族年度風雲人物」洛薩老師學習,那是多麼難得的榮耀。

    龍燁不禁苦笑:好,確實應該跟洛薩老師好好學學怎麼攢錢了。

    眼看著龍燁落寞地轉過身,便朝大廳外緩緩走去,洛薩不禁關心道:「你要去哪兒?」

    龍燁疲憊地擺了擺手,「回宿舍啊,我還能去哪兒?」

    洛薩嘿嘿一笑道:「先把我的裝備脫下來再回也不遲啊。」

    當龍燁重新穿上龍光院服的時候,明顯感覺到那本來很合身的衣服已經有些小了——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裡,他變得強壯了許多,整個人的線條也變得愈加挺拔俊朗。

    而那把收入鞘中的俊逸短劍,也為他增色不少,成功地吸引了眾多女孩的目光。

    「他就是洛薩老師的助教?」

    「是啊,你居然不知道麼?他在低年分部,可是僅次於夏雪君的存在呢!」

    「我說,像郝夏雪那種無所不能的天才也太**了?相形之下,我還是比較喜歡小葉君。」

    「嘻嘻,我也是,你看,他一直坐在那兒,好久都沒動了,感覺好像有什麼心事,要不……」

    幾個在傍晚散步的女孩嘰嘰喳喳地議論著,便紅著臉你推我搡地朝龍燁走去,誰知才剛走到一半,便被一股極冷的寒意逼得再不敢前進半步。

    「有沒有搞錯,這個魔女又來了……」

    「快走!」

    那幾個匆匆逃離的女孩是學院舞蹈隊的,個個都算標緻,然而與龍燁背後那道清麗的身影一比,便頓時黯淡下去了。

    「你在等我。」香盈緩緩開口,卻並不是以疑問的語氣,她遠遠便望見龍燁靜靜坐在那張石桌邊,一動不動——那是她每次修煉完,回宿舍的必經之處。

    她本打算繞開,卻始終沒能敵過心裡那絲淡淡的牽掛,於是還是驀然走到這裡,坐了下來。

    「嗯,我們倆,好像很久都沒有說過話了。」龍燁依然端坐著,清冷的神情裡沒有一絲猶疑,但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走到了這裡。

    香盈暗暗打量著龍燁的模樣,忽然感覺到眼前的男孩比起剛進學院的時候已經變了太多,或者說,成長了太多。

    他的目光更堅毅了,以至於當中閃過的凌冽寒光讓人心生敬畏;聲音更沉穩了,那清漣濯竹的嗓音彷彿劃破了時空的界限,讓人感覺他已經不再是懵懂的少年,而是一個極有魅力的男人;身體更強健了,穩重的身形朗逸依舊,卻變得氣勢非凡,幾乎讓人誤認為這是一個江湖老手偽裝成的學生。

    這種變化,似乎恰到好處地觸動了她心中的那根弦,以至於讓很多事情都會因為這根弦的觸動而失去理智的約束。

    這是她的家族絕對不會允許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所以香盈只是淡然一笑,便把那種情緒壓了回去,「你又跟別人打架了?」她注意到龍燁靈秀的臉龐上多了一道淺淺的傷口,應該是不久前才弄的。

    「沒有,去獵殺凶獸了。」龍燁緩緩開口,「不過沒有兌換到太多龍點,只給你買了這個。」他說著,便把手中捏了很久的冰霜手鏈放到了石桌上,那是他第一次進任務大廳時,便為她挑選好的禮物。

    香盈一時竟有些語塞,只感覺心裡的那根弦再一次被觸動了:自己隨口說的一句話,他卻記在了心裡,冒著生命危險外出獵殺凶獸,卻只為給自己兌換冰霜手鏈,幫助自己突破那道瓶頸……

    雖然這條手鏈比起家族為她準備的那些晉玄聖物根本不值一提,但香盈卻偏偏覺得它已珍貴到了極致,很自然地,便取過來戴在了腕上,映著那手鏈散發出來的淡藍色光輝,她那細膩的皮膚也顯得愈發柔美起來,「謝謝,它很漂亮,我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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