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8章 萬般苦 文 / 落語
「要我動手嗎？」
展揚聲音低沉，但無上威壓鋪天蓋地擠壓了過去，半空中，忽然現出兩道身影，以極快的速度，落在眾人眼前。
青帝等人微微一怔。
他們料想不到，除了自己這些人與陶政外，還有外人在場。
面色不由冷了下來。
不過。
見到兩人，又是一愣。
這兩人不是別人，正是當初在幽靈客棧失蹤的幽天與憐月。
幽天一身黑衣，面含笑意。
憐月垂眼低眉，她肩上小狐狸，見展揚，低低叫了一聲，一跳躍上了展揚肩膀，親暱地摩擦著他的臉，展揚癢地笑了笑。
憐月道：「當初，是我把它帶走了。」
原來如此。
難怪一直沒見這小傢伙。
展揚剛要說話，忽聽蔡玥一聲尖叫，竟是黑貓掙脫了她懷抱，跳上展揚另一肩膀，呲牙咧嘴，汗毛根根直立，怒視著小狐狸。
小狐狸亦不甘示弱，對其低低吼了一聲。
眾人瞪大了雙眼。
這是什麼情況？
展揚這小子，男女通殺就算了，連狐狸與貓都不放過，真是，不同凡響。
他們面面相覷，微微搖頭。
展揚輕笑，擺手安撫了一下兩個小傢伙，手一指道：「從今天開始，小狐狸就叫小白，小黑貓就叫小黑，你們以後跟著我，就必須聽我的。」
「嗚嗚！」
兩個小傢伙嗚嗚叫了一聲，蹭了蹭他的臉，乖乖在肩膀上坐了下來。
展揚笑著點頭，目光這才落在兩人身上，他凝視了兩人半晌，沉聲道：「換個地方說話。」
「這裡交給我了。」蘇建東撥通了電話，通知人手前來善後。
赤帝眨了眨眼：「我也想知道，你們兩人為什麼出現在這種地方。」
「沒錯。」青帝插嘴，「你們來了很久吧，既然不出手相助，值得懷疑。」
幽天攤開了雙手，道：「先離開這裡吧。」
展揚淡淡看了他一眼。
「去你別墅。」無名道。
憐月媚眼低垂，她不敢看展揚，當年，幽靈客棧一行，她不辭而別。
為了他們。
展揚不惜與豐都山為敵。
為了他們。
展揚不惜獨闖惡靈谷。
為了她。
展揚不惜耗盡全部生命力。
此恩此情。
她卻在關鍵時刻離去。
她不敢面對他。
她心中有愧。
「走吧。」展揚一歎，率先走去。
赤帝、青帝、葉天明與無名跟了上去，其他人留下來了，這裡很亂，需要有人善後。
且少了張眸蔡玥是不行的。
一個小時後。
他們回到了別墅，展揚的別墅。
恰巧蒼魂與淳於正好在。
淳於詫異：「你們？」
蒼魂似乎想到了什麼，歎息道：「我，似乎錯過了一次瞭解你實力的機會。」
「泡茶！」展揚伸手直接拉起躺在沙發上的淳於，將他扔在了角落。
淳於大叫：「你幹嘛？」
「嗯？」展揚眼角冷冷斜了過去，淳於心中一顫，吞了口口水，展揚道：「我不想對你說教，所以，現在畫已經在我手裡，要還想呆在這裡，就去泡茶。」
「呃？」
淳於一怔。
這傢伙怎麼了？吃錯藥了？
神經啊。
不過，他撇撇嘴，還是起身去泡茶了。
「坐吧。」
展揚邊說邊坐了下來。
他拿起茶几上煙盒，抽出一根煙點上了，靠在沙發上，呼了口氣，道：「好了，現在你可以說了。」
幽天笑問：「你想讓我說什麼？」
驀然。
展揚冷冷看向他，反問道：「你是不是想讓我將冥天眼用在你身上？」
「呃？」
幽天身軀一震。
不同了。
是的，如今的展揚，無論是氣勢，氣質，乃至作風都與平時有了很大改變。
若是往日，若不是與其有些交情。
或許展揚早就動手了。
幽天一歎道：「我是為那幅畫而來。」
「嗯？」
「那幅畫，危害太大，所以……」
「閉嘴吧。」赤帝冷冷打斷了他，「不想說就別說，你這種謊話騙的了誰，哼，沉寂了兩年，再出來就說為了畫，難道你也成為所謂的衛道者？」
展揚沉默不語。
所有人都盯著幽天。
憐月連忙解釋：「我們是聽到消息，過來幫忙的。」
「是嗎？」展揚面無表情，不知道想些什麼。
「茶！」
淳於端過來數杯茶，放在了茶几上，分給每個人一杯，然後退後了兩步，站在一旁。
氣氛頗為壓抑。
半晌後。
展揚打破了沉默，問道：「陶政，是你指使的吧？」
「何以見得？」幽天笑。
展揚呼了口氣，閉上了雙眼，淡淡道：「我們一起長大，情同手足，十年，十年的感情啊，你當真要逼我動手嗎？」
眾人心中發涼。
這淡淡的話語，充滿了憂傷。
與此同時。
還有那逼人心魄的殺意。
憐月大駭，豁然起身：「展揚，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單獨談談？」展揚沒理會她，沒人比他更瞭解幽天，若非顧及憐月，他不會留手。
幽天默默看了他一眼，搖頭道：「不用了。」
青帝道：「說吧。」
幽天呼了口氣，說道：「沒錯，指使這一切的人，就是我。」
眾人皆不語。
憐月卻是瞪大了雙眼，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看著幽天：「不，不會吧，我與你整日在一起，你怎麼可能有時間？你說，說這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幽天搖頭，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放下後，繼續道：「為什麼魔帝會知道這幅畫？因為是我告訴他的，你們在南美洲遇到的那些殺手，是我佈置的，就連張雪與聶飛聯絡的殺手，嘿嘿，那些殺手亦是我的人。」
啪！
憐月一巴掌甩了過去，顫著聲音，道：「為、為什麼那麼做？」
幽天摸了摸火辣辣的臉頰，忽然笑了，看著展揚，問道：「你猜，我為什麼這麼做？」
展揚看向他雙眼。
片刻後。
展揚深深吸了口氣，道：「原來如此，你也是被人指使的啊。」
幽天笑了：「你看到了啊，那麼，你要怎麼做呢？」
「我想，宰了你啊。」
展揚聲音驀然冷了下來，手輕輕一點，幽天卻是動彈不得。
且他全身被擠壓般，骨骼辟里啪啦響動，扭曲起來，似一用力便可以化為肉泥。
「啊！」
一聲慘叫響徹天地。
「啊！」
大片大片鮮血，自他身體擠壓淌出。
幽天叫聲更大了。
赤帝等人面無表情，冷冷看著這一幕，他們沒有勸，沒有任何言語。
但是。
心中卻是充滿了震驚，這種手段，他們看展揚，眼神漸漸變了。
「住手！」
憐月高聲厲喝，她驚慌，她擔憂，她不知所措，不管怎樣，他都是幽天。
「快住手啊。」
「唉。」
展揚一歎，撤回了手。
幽天滾落在地，鮮血不斷淌出，大口大口喘著氣，眼中極為恐懼。
他心中震驚。
曾幾何時，展揚竟然強大到了這種地步。
另一旁。
蒼魂眼中神采四溢。
「你怎樣？」憐月連忙查看幽天的傷勢，樣子很是慌亂。
展揚看著這一幕，心中不是滋味，更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很想取代幽天。
是啊。
如果能重頭再來，他絕對會爭取到底。
展揚悵然道：「給你們兩個選擇，一是死，二是廢掉你們的力量，做一個普通人。」
憐月攙扶起幽天，坐回沙發上，幽天惡狠狠瞪了展揚一眼，搖頭苦笑：「有沒有第三個選擇？」
「沒有。」展揚很是絕情。
憐月道：「我們可以隱居，可以躲去惡靈谷，永遠不出來。」
「哼！」
展揚冷冷嗤笑：「如果你們真想，那麼，這兩年你們又做了什麼？」他一指幽天，「我可是看到，你們又去過豐都山，去過東海，又去了西方，包括西藏。」
兩人身軀一震。
展揚再道：「幽天，你去過西藏，你已經見過那個人了吧？」
幽天歎道：「你都知道了，還問什麼。」
「我想知道，你的真正目的。」
「目的？」幽天一呆。
展揚一愣，似想到了什麼，恍然所悟：「原來如此，你去過那麼多地方，見過那麼多人，竟然不知道去做什麼，可悲可笑的。」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幽天大怒。
展揚搖頭：「好，我問你，你為何又去豐都山？你去幹什麼去了？你去東海又做什麼？你還去過崑崙吧，還有天山，再者你見龍虎山掌教都說了什麼？」
「關你屁事。」幽天怔了怔，撇撇嘴道。
葉天明連忙道：「你去過龍虎山？」
「忘了。」
「你……」
展揚手一擺，阻止了葉天明，說道：「只有這兩個選擇，呆在這裡，我給你們一天時間考慮，要死要生，全在你們一念之間。」
青帝默然插嘴：「是不是有一天，我也會有這樣的選擇？」
展揚身軀一震，愕然看著他，看向所有人。
眾人目光異樣。
那是忌憚，是恐懼。
展揚呆住了。
想不到，心中所想竟成了真實。
他們果然露出了這種神情。
「我累了。」展揚心中悲涼，或許這就是宿命，或許總有一日，自己會變的孤身一人。
他不再理會這些人，向樓上走去。
「等一下，畫呢？」淳於大叫。
嗖！
展揚頭也不回，直接將畫甩手扔了過來。
淳於接過畫，心中一喜，但是，心中略過一絲不安，他掃了眾人一眼，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所有人都沉默了。
不知何時。
這群人一一被改變著。
因展揚而聚集。
因展揚而改變。
如今。
死的死，傷的傷，廢的廢。
結局，總是那麼感傷。
展揚想做的更好，可他身份擺在那，他複雜，他糾結，有些事，他注定要選擇。
可惜，卻是違背了所有人的想法。
赤帝微微搖頭：「你們休息吧，我去看看他。」
「我也去。」蒼魂道。
赤帝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走到二樓。
展揚站在陽台前，手裡拿著一罐啤酒，看向遠方，陣陣出神。
兩人從桌上各拿起一罐。
走了過來。
與他肩並肩站立。
默然半晌。
蒼魂一把攬住了展揚肩膀，道：「既然這個世界容不下你，不如，跟我走吧。」
「嗯？」赤帝皺眉。
展揚捏起他手指，甩掉了他手臂，說道：「等，等我解決了所有事，我會去的。」
「真的！？」蒼魂又驚又喜。
展揚點頭：「這不正是你們所想的嗎？」
「呃？」蒼魂不好意思的笑了，不再說什麼。
赤帝詫異：「你真要去？」
「嗯。」
展揚深呼了口氣：「你也看到了，有人已經再做準備了，我留在這裡，注定是一個威脅。」
赤帝問：「你可是執法者？」
「除了你們，還有別人信嗎？」
「天地之力不足以取信？」蒼魂反問。
展揚笑了。
笑的是那麼悲涼。
那麼孤寂。
他氣息凝於掌中，暗黑的力量。
兩人呆了呆，不解地看他。
展揚解釋道：「我進入畫中，到達了傳說中的極樂世界，在那裡，我偶有所悟，力量全部融合在了一起，所以，我身上，再也沒有天地之力。」
兩人心中震撼。
赤帝驚道：「也就是說，不會再受老天控制？」
「是的。」
「不可思議。」蒼魂捏了捏額頭。
赤帝道：「你的意思是，幽天這兩年所作所為，就是拉動各方，聯合對付你？」
「是的。」展揚想了想，說道：「可惜，幽天被抹去了這個念頭，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是與不是，只是我心中的感覺罷了。」
兩人沉默。
天妒英才。
有些東西，注定是要抹去的。
而展揚的存在。
他脫離了天地的控制，又身具此等力量。
別人不恐懼才怪。
這的確是一個威脅。
赤帝歎息：「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我還有一些事未解決，等了結這一切，我會離開這裡，或許，永遠不會再回來了。」展揚心中悲涼，天大地大，他不懼任何人。
但是，他必須遠離。
否則。
會死很多人。
赤帝蹙眉：「解決？你還有什麼事？」
「這你就別問了，安心教你的書去吧。」展揚露出了一絲微笑。
赤帝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
蒼魂道：「追殺我們的人，都已經打探清楚，他們同屬一個殺手組織，在世界很有名氣。」
「幫我安排一下，我會去做客的。」
「好。」
赤帝嘴角抽了抽，道：「你不會，對這些普通人做什麼吧。」
展揚輕笑：「你猜。」
「你這個混蛋。」
「哈哈哈。」展揚大笑起來。
漸漸地。
三人都不再說話。
他們沉默著，望著遠方。
腳下，小狐狸與小黑貓，圍在展揚腳下，跳上跳下，歡快地玩耍著。
一聲長歎。
赤帝問道：「在畫裡，你找到神君的惡了嗎？」
「沒有。」
「哦？」
「這點我也很疑惑，說來這畫確實詭異，居然能溝通傳說中的極樂世界，可是，傳聞中，被畫操控，乃至吞噬，算了，我會研究一下。」
展揚也是無奈。
神君這個混蛋，死了還找麻煩。
赤帝點了點頭，錯開了話題：「那麼，俞晴呢？你打算怎麼辦？」
展揚眉毛一挑，苦澀道：「我無法面對的，就只有她一人。」
「你可以帶她走，她一定會跟著你的。」
「……」展揚默然。
這一點他也明白。
但是。
離開後會怎樣，誰都不知道。
算了。
到時再說吧。
赤帝看了他一眼，無奈搖頭，拍了拍他肩膀，走了出去。
現在他不再說什麼。
到了展揚這個境界，已經沒有人能夠左右他的思想，沒有任何人。
蒼魂目光落在黑貓身上，道：「九尾貓，應該是魔界地生物。」
「我知道。」
「你打算留下？」
「嗯。」展揚點頭，蹲下身子，將它們抱起，兩個小傢伙歡快的跳上他肩頭，展揚微微一笑：「從今以後，它們就是我最忠實的夥伴了。」
蒼魂頭痛了拍額頭：「你這話讓外面那些人聽到了，不知道會怎樣。」
展揚一怔，淺淺笑了：「我與他們，注定不能永遠在一起，他們有他們的生活，他們要娶妻生子，這樣的生活才適合他們。」
「這只是你的想法吧。」
「嗯？」
「據我所看，無名與葉天明，他們兩個人，只要你一句話，便可赴湯蹈火。」
「正因如此，我才會避開他們。」展揚搖頭，「葉天明是龍虎山最有潛力的弟子，在外面歷練久了，遲早會有歸去的一天，至於無名……他有另一條路要走。」
「哦？」
「天機不可洩露。」展揚露出了一絲頑皮的笑意。
蒼魂眨了眨眼。
輕歎道：「你休息吧，我先下去了。」
「嗯。」
展揚點頭，不過，似乎想到什麼，說道：「那兩個人，放他們走吧。」
「呃？」
「給他們一個教訓，放他們走吧。」
蒼魂皺眉：「你要知道放虎歸山的後果。」
「……」展揚沉默了一下，揮了揮手，「放他們走吧。」
展揚轉身。
走到床邊坐了下來。
蒼魂盯了他半晌，無奈一歎，走了出去。
展揚躺在了床上。
一眨不眨望著天花板。
深深呼吸。
兩個小傢伙在床上走動著，然後，爬到了他胸膛，睜著眼，注視著展揚憂鬱的臉龐。
它們眨著眼，晃著頭，豎著耳朵，樣子頗為可愛。
尤其是它們迷你的樣子。
展揚淺淺一笑：「害你們擔心了嗎？放心，我不會有事。」
兩個小傢伙低低叫了一聲。
展揚閉上了雙眼。
「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
夢中。
彷彿回到了靈山。
自身高坐蓮台。
聆聽眾佛之語。
「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
「笑著面對，不去埋怨。悠然，隨心，隨性，隨緣。注定讓一生改變的，只在百年後，那一朵花開的時間。」
漸漸地。
展揚嘴角露出了一絲淺笑。
緊皺的眉頭。
緩緩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