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章 我見過你 文 / 君弄雪
重華帝君的君後，無疑是天地之間最尊貴的女人。
她居然，打了她。還當著重華帝君的面，冤枉了她。
即使她是上古女神，罪名也是無可避免的。
照晚渾身一顫，雙腿不受控制地跪在地上，「請帝君明鑒，小神對幾位帝君和洪荒大神並無不敬之心。」
夕風恍然大悟，「只是對本君的君後動手動腳而已，是吧？」
「小神不敢。」若早知道琉鸞和他是這種關係，她絕對不敢冒犯一絲一毫。
「本君與琉鸞新婚燕爾，她穿一身艷紅究竟是犯了哪條天規地律？」
「小神知錯了。」
夕風冷冷哼了一聲，輕輕揉著琉鸞紅腫的臉頰，「誰讓你一聲不吭跑出來的？現在挨打了吧？疼嗎？」
琉鸞委屈地吸吸鼻子，「疼死了。」
「我知道我那天早上悄悄離開崑崙天宮冷落了你，可你也不能因此鬧脾氣離家出走。」
琉鸞更委屈了，「我沒有鬧脾氣。」
「還說沒有？瞧你委屈的。」夕風憐惜地親親她的臉，「傻瓜，我那天是給桃花送喜帖去了，不是故意要丟下你一個人的。」
冷落不明所以眨眨眼，「送什麼喜帖？」
夕風故意板起臉，「難道你不想嫁給我？都已經拜過天地，還想反悔啊？」
琉鸞羞澀一笑，「我可沒有說我要反悔，是你自己說的。」
「哼，你活該被打。」嘴上這樣說著，卻把她的腦袋按在自己懷裡，寵溺地揉揉。
琉鸞委屈地嘟起嘴，「我哪知道她們這麼不講道理啊。」
夕風拍拍她的背，慢慢看向照晚，「照晚，本君一向敬你三分。今日的事，本君可以不計較。不過，本君的君後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可以欺辱的。你身邊這位煙落姑娘看起來能幹得很，不如就到死靈淵去做個守山仙子吧。」哼，別以為他不知道究竟是誰把琉鸞的臉打成這個樣子。
煙落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師傅，救我。」
死靈淵是上古一處戰場，封印著一位殺人如麻的魔將。瘴氣瀰漫不見天日，惡臭終年不散。方圓千里寸草不生，只有一地的白骨。若餘生都要在那種地方度過，她不如現在就去死。
「帝君，您看在驪山聖母的份上，饒了煙落吧。」照晚實在不忍心讓好友的女兒、心愛的徒弟去那種地方受罪，語氣中不由自主帶了幾分哀求。
夕風輕輕歎口氣，「照晚，這是你第一次求我。」
照晚一怔，「就當我求你，你饒了煙落吧。」
夕風憐惜地揉著琉鸞毛茸茸的頭髮，仰天長歎，「照晚，凡間最普通的男子也知道護自己妻兒周全。我重華法力無邊，難道要看著自己的妻子受人欺凌嗎？你有功蒼生，與我多年情分，打她幾巴掌我可以不計較。但是，煙落是什麼身份？三番四次陷害琉鸞不知悔改，若輕而易舉放過她，我枉為人夫。看在你和芳菲的份上，罰她看守死靈淵一千年吧。」
一千年總比一輩子老死在那裡好，照晚趕緊謝恩，「多謝帝君開恩。」
夕風摟著琉鸞的腰轉過身，順手解開其他三個倒霉鬼身上的緞帶，「照晚，世間萬事萬物自有定數。即使你身為上古女神，也沒有資格打亂旁人的因果命數。還是回水神宮去安守本分吧，凡間的事自有凡人去解決。」
照晚頓時嚇得出了一身冷汗，「謹遵帝君教誨。」話雖不重，份量卻不輕，明擺著是給她一個警告。
「你好自為之吧。」夕風擁著琉鸞，揚長而去。
「等等。」一直低頭不語的姜虞忽然站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追上去。
夕風腳步一頓，慢慢回過頭看著她，「何事？」
姜虞眨眨眼，好奇地看著他，「我們是不是見過？」她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做出這樣的事很不合規矩。可是，自從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有一種強烈的感覺。他們倆，一定認識。
夕風從頭到腳打量她一眼，搖搖頭，「沒有。」
姜虞上前一步，湊到他面前，「可我覺得我認識你。」不但認識，而且很熟。
「但本君不認識你。」
姜虞苦惱地敲敲額頭，重新抬起眼目不轉睛盯著他，「你尊號重華，那名字叫什麼？」
夕風心頭驀然一顫，放在琉鸞腰間的手不由自主抖了幾下，「本君為什麼要告訴你？」
姜虞眨眨眼，「你知道我叫姜虞，我卻不知道你叫什麼。難道你不覺得，禮尚往來是最基本的禮貌嗎？怎麼？重華帝君的名字見不得人？」
夕風的手慢慢攥成拳，不動聲色笑道，「你猜。」
姜虞不悅地皺眉，「你是三歲孩童嗎？跟我玩這種無聊的遊戲。」
「姜虞，得不無禮，還不快跪下。」照晚被姜虞大膽的行徑嚇得心驚肉跳。
姜虞絲毫不為所動，依舊怔怔看著夕風，「告訴我，你是誰？」
「猜對了我就告訴你。」夕風摟著琉鸞，毫不留情地離去。
姜虞癡癡看著他的背影，慢慢皺起眉頭，「我認識你，一定認識你。」
夕風回過頭來對她優一笑，「你可以慢慢猜，猜對了再來找我。」
姜虞頓時不悅，「去哪裡找你？崑崙天宮嗎？」
「你再猜。」
「憑什麼是我去找你，而不是你來找我？」姜虞完全顧不得端莊高貴的姿態，像個無理取鬧的孩子般大聲囔囔。
「因為，是你有求於我。」
「我才不求你呢，哪怕你是重華帝君。」
「但是，是你一廂情願想知道我的名字。」
「你……」
夕風得意大笑著，越走越遠，「小姑娘，想清楚再來找我吧。」
姜虞追到大殿門口，倚著門框大叫，「死老頭子，我才不會去找你呢。」
照晚女神再次被嚇出一身冷汗，「姜虞，你怎麼說話的？」這個徒兒平日裡一向很有分寸，今天這是怎麼了？
姜虞慘白著臉搖搖頭，「我……不知道。」這些話彷彿已經深深烙印在心底，一看到他，便不由自主的吐露出來。顧不得規矩，顧不得尊卑，胸口脹的難受，只想一吐為快。等反應過來的時候，為時已晚。
照晚抬起手撥開她眼前的髮絲，「你到底是怎麼了？」所作所為，完全不像平時的姜虞。
姜虞的臉白得更厲害，一點血色也沒有，「我見過他，一定見過。」
照晚不由自主愁眉緊鎖，「你究竟想到什麼了？」姜虞的所作所為奇怪，重華的所作所為更奇怪。兩個人都怪怪的，彷彿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姜虞思索了半晌，痛苦地捂著腦袋蹲著地上，「不知道，別問我，什麼都別問我。」
照晚輕輕拍著她的背，「別怕，有師傅在呢。」
姜虞將腦袋埋進雙腿之間，像只受傷的小獸，嘴裡喃喃自語，「好痛，好痛……風哥，你怎麼可以娶了別人？怎麼可以？」
照晚一驚，「姜虞，你說什麼？」
姜虞慌亂地搖頭，搖搖晃晃站起來往外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不知道……血，好多血……天地之極，天地之極，好多血……不要，不要……」
照晚猛然拽住她的胳膊，死死將她按在自己懷裡，「姜虞，你現在是姜虞。」
姜虞慢慢伸出自己的雙手，怔怔看著，「姜虞，我現在是姜虞？那她是誰？她是誰啊？」
照晚忍不住深深歎口氣，「這個問題，只有你親自去問重華了。」
夕風一向不喜歡跟凡人摻和，對凡間的所謂權貴更是敬而遠之。最給面子的時候，也不過到荼藜山喝了盞茶。此後幾百年，荼藜聖君一直津津樂道，總覺得自己面上有光。
他自己走進聶陽聖殿，一聲不吭直接霸佔了五公子西陵無垣的寢宮，聽起來簡直就是天方夜譚。但，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離開西陵驚鴻的寢殿之後，他直接跟西陵無垣說了一句，「帶路，去你寢宮。」然後，理所當然跟著走了進去，再理所當然把琉鸞放到床上。
西陵無垣斟酌片刻，小心翼翼問，「不知帝君是否滿意？」
夕風擺擺手示意他出去，「滿意得很，不過本君最不喜歡熱鬧。」
西陵無垣立即會意，「弟子自會處理。」既然不喜歡熱鬧，一定不能洩露他的身份。西陵驚鴻那也得去提個醒，免得橫生枝節。
「去吧。」
「是。」
待西陵無垣退出後，偌大的宮室裡只剩下兩個人，一時之間顯得空曠無比。
「風哥……」琉鸞把自己捂在被子裡，只露出一顆毛茸茸的腦袋。
夕風看她一眼，「幹嘛？」
琉鸞慢慢挨到他身邊，討好地在他身上蹭了蹭，「風哥，我沒有離家出走。因為我答應過西陵無垣，無論能不能找到我娘的魂魄，都會在事情辦完之後到聶陽城跟他會和，我不想食言。」
夕風揉揉她的頭髮，「琉鸞做人，言出必行。」關於這一點，他很欣賞。
琉鸞使勁點頭，「對啊，所以我來了。」
「為什麼不告訴我一聲？」當他送完喜帖興沖沖回到崑崙天宮，卻得知她離家出走的消息，他簡直想氣得立即打她一頓。
琉鸞慚愧地垂下頭，「我怕你攔我。」
夕風立即沒好氣的大吼，「當然要攔你。你知不知道我已經向知交好友下了帖子，你一走了之讓我去哪找個新娘子？」生平第一次興致勃勃籌辦婚事，新娘子卻一聲不吭跑個沒影，他覺得自己簡直像個白癡。
琉鸞更慚愧了，「我沒有想到你居然願意娶我。」
夕風被她給氣樂了，笑也不是，生氣也不是，「我們兩已經有過夫妻之實，我娶你天經地義。難道在你心裡，我重華是敢做不敢當的懦夫嗎？」
琉鸞使勁搖頭，急急忙忙解釋，「即使你心裡念著寒月仙姬，把她當做唯一的妻子，我也不會有任何怨言。只要我們在一起，娶不娶無所謂的。」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她已經很滿足了。
夕風直接無語了，過了半晌才狠狠在她額頭上戳了一下，「你腦袋裡裝的到底是些什麼？」
琉鸞慢慢垂下頭，「我真的沒有想過和她去爭。」活著的永遠爭不過死掉的，她不想去強求太多惹人生厭。
夕風眼睛裡閃過一抹黯然，「從我答應嬌嬌女迎娶你那一刻開始，就沒打算反悔。我承認自己念著她，忘不了她。但是，我也會寵著你，愛著你。對你們兩，不偏不倚。能給她的，也能給你。」他輕輕將她摟進懷裡，「或許我不懂得如何為人夫，但世間女子所擁有的，我一定會讓你擁有。」
琉鸞感動地鑽進他懷裡，「風哥，我知道你對我好。」
「以後別胡思亂想了。」
「可是……」琉鸞偷偷看他一眼，鼓起勇氣，「我不願從此留在崑崙天宮被你寵著疼著，我要報仇，要力所能及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愛情，從來都只是她生命裡的其中一個部分而已。
夕風忽然笑了，欣慰地拍拍她的頭，「我從來沒有說過，要阻止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她命格奇特，身繫天下蒼生，他從來沒有想過要阻止她。
琉鸞慢慢轉過頭，看著他，「真的嗎風哥？就算我們在一起，你也不會干涉我的所作所為？」
夕風歪著頭想了半天，故作苦惱，「可是，我想幫你怎麼辦？本君的君後可不能讓那些個仗勢欺人的無恥之徒欺辱。」
琉鸞臉一紅，訥訥嘀咕，「那……我們回崑崙天宮去成親吧。」
夕風將她塞進被子裡，「你現在應該好好休息，其他的事以後再說。」
琉鸞下意識抓住他的袖子，「你陪我。」
夕風曖昧地眨眨眼，「怎麼？想我了？」
琉鸞紅著臉瞪她一眼，拉起被子蒙住自己，「不要你了，不要你了，你愛去哪就去哪。」
夕風隔著被子拍拍她的臉，「乖啦，我還有事，等會回來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