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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一章 疑似故人來 文 / 君弄雪

    夜色深沉,月光幽幽照著。

    樹蔭底下,一人獨坐。面前的石桌上,擺著兩盞茶。煙霧裊裊,迷離了月色。

    「在等我麼?」夕風逕自走到她面前,坐下。

    照晚抬起頭看著他,微微一笑,「你說呢?」看到他的氣息一直在聶陽城徘徊,她就知道,他一定會來找她。

    「那麼,你一定也知道,我想問什麼?」

    照晚端起一盞茶放到他面前,「雖然我有時候敬你畏你,但是,我瞭解你。」

    夕風頷首,「沒錯,你瞭解我。」認識十幾萬年,還曾經一起出生入死,她或多或少瞭解他的心思。

    照晚頓了頓,「對琉鸞認真的?」

    「我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嗎?」

    「芳菲很喜歡你。」

    「我知道,可是她已經嫁人了,女兒都已經那麼大了。」

    「既然說到她的女兒,給她個教訓也就罷了,死靈淵就別讓她去了吧?」

    夕風瞄她一眼,「照晚,你知道我的為人,言出必行。三日之內,自會有人押她前往死靈淵,你就別管了。」

    事已至此,照晚也不好再說什麼,「我很好奇,軒轅琉鸞究竟有什麼本事?無數女神夢寐以求的東西,居然讓她輕而易舉得到了。」這十幾萬年來,喜歡他的女子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貌美如花的,聰明絕頂的,才華橫溢的,他一個也沒看上,卻看上普普通通的琉鸞。

    她真的很想知道,軒轅琉鸞究竟有何過人之處。

    「感覺。」

    「感覺?」

    夕風沉默半晌,「當你遇上對的那個人,一切都顯得無關緊要。」

    照晚怔怔盯著他,「對你來說,琉鸞就是那個人,是嗎?」

    他笑著低下頭,慢慢吹散漂浮在茶盞中的茶葉沫子,「或許吧。」

    「哎……」照晚忽然深深歎口氣,「如果芳菲知道有一天你會愛上一個女子,絕不會輕易嫁人。哪怕是熬到紅顏白髮,也要死心塌地等著你。」

    夕風微微一笑,「但芳菲永遠不會是對的那個人。」芳菲癡心一片,也沒什麼不好。只可惜,他們永遠只能做朋友。

    「我真的很想知道,芳菲究竟是哪裡不好?」芳菲貌美如花,溫柔賢惠,妙手仁心,不知迷倒了多少英雄男兒。偏偏追在他身後幾萬年,他依舊無動於衷。

    「感情的事,一向不能用常理來衡量。」連他自己,都不大明白為什麼會莫名其妙選擇了琉鸞。說到底,不過是一種感覺,一種對的感覺。

    照晚一怔,「如果感情的事真可以用常理來衡量,世間就不會有那麼多癡男怨女了。」

    「既然你明白,又何必問呢?」

    「我只是替芳菲惋惜而已。」

    「照晚,你不必拐彎抹角。說到底,不就是想讓我看在芳菲的面上,放過煙落嗎?」

    既然被看穿了,照晚也不再躲躲藏藏,「重華,當年芳菲對你心灰意冷,才會隨隨便便找個人嫁了。偏偏遇人不淑,孤苦伶仃至今。煙落這孩子是驕縱,但你念在芳菲如今就剩她一個親人的份上,網開一面可好?」

    「照晚,煙落正因為有你們寵著,才會那般無法無天,目中無人。我此番罰她看守死靈淵一千年,固然是氣她對琉鸞不敬,但是,我更希望她能痛改前非。」夕風深深歎口氣,「煙落自小沒有父親,芳菲難免對她偏寵,她如今這樣自以為是,遲早會害了自己的。」煙落從小就是這個樣子,到了崑崙天宮之後更是變本加厲,經常對綠蕪大呼小叫,對其他婢女頤指氣使。他一直隱忍不發,對她仁至義盡了。

    照晚苦笑,「芳菲可憐,煙落也可憐。我們一幫子姐妹,難免多縱著她些。」

    「你們護得了她一時,護不一世。若她打的是疊紅,恐怕連屍骨都不剩了。」如今天地之間眾位神仙都要給芳菲面子,自然不會拿她怎麼樣。但將來魔族現世,她再到處惹是生非,誰也護不了她。

    照晚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道理,「也幸虧魔族被封印在魔界,否則以煙落的性子,不知會闖下多少大禍。」

    「既然你知道,又何必再求情呢?」

    照晚深深歎口氣,「希望煙落不負所望,痛改前非。」

    夕風喝一口滾燙的茶水,一下子暖到心裡,「照晚,你應該知道我想問什麼。」

    照晚端著茶盞的手抖了一下,緩緩抬起頭,「我知道,你想問姜虞。」

    「那麼,說吧。」

    照晚沉默了半晌,緩緩將茶盞擺在桌上,「你知道的,我這個人一向隨心所欲,做事只圖痛快。五百多年前,我一時衝動在南海殺了幾個凡人,引來天雷懲罰。或許是我平時造孽不少,那一次雷劫很是厲害,打得我全身經脈寸斷,是姜虞救了我。那時候她還小,不齊我的腰那麼高。每天從自己的膳食裡分出一份給我,還劃破胳膊裝病,騙了湯藥給我療傷。我見她心地善良,根骨極佳,靈氣充沛,傷好後便將她收在門下。不過我不大喜歡跟人間權貴打交道,一直都是暗暗教她。直到近日那個左丘半雪仗著瀟毓橫行霸道,我才特地趕來為她出頭。」

    夕風忍不住皺起眉頭,「左丘半雪可不是這種人。」左丘半雪在瀟毓身邊多年,向來不卑不亢,不驕不躁,溫潤如玉。只要見過他的人,都對他讚賞有加。

    照晚聽他說的斬釘截鐵,臉上閃過一抹尷尬,「其實……你知道我的性子,素來護短。姜虞說左丘半雪、西陵無垣還有南海緋陌涼和一個叫宿伏的書生成天鬼鬼祟祟,似乎心懷不軌。他們幾個幫著琉鸞跟姜虞作對是人盡皆知的,我見不得姜虞受委屈。」

    夕風點點頭,「這是實話。」

    照晚不自在地咳一聲,「左丘半雪有瀟毓護著,琉鸞有你護著,我自然也要護著姜虞。」

    夕風頓時不悅地挑眉,將手裡的茶盞重重放下,「孩子吵嘴而已,你我都十幾萬歲的人了,何必再去湊那個熱鬧?」

    「既然是孩子吵嘴,何必對煙落重罰?」

    夕風冷冷看她一眼,「你搞清楚,琉鸞現在是本君的君後,她自然是與眾不同的。」

    照晚肩膀一縮低下頭,小聲道,「我實在見不得西陵無垣、左丘半雪和緋陌涼連成一氣欺負我家姜虞勢單力薄。」

    夕風的眼神又冷了幾分,每一個字都像是摻了冰渣子,「我相信你不是傻子,他們幾個為何連成一氣你心知肚明。而西陵驚鴻和西陵姜虞做了什麼,你也心知肚明。別以為本君成日呆在崑崙天宮,就成了耳目閉塞的瞎子。」

    「是,我是清楚,但我真的見不得西陵無垣師兄弟仗著瀟毓欺辱我家姜虞。」

    夕風狠狠一掌拍在桌面上,「照晚,你有點分寸。清官難斷家務事,那是西陵家兄弟自己的事。左丘半雪、緋陌涼插手尚情有可原,你來插手就真成笑話了。」

    「可是,瀟毓他……」

    「瀟毓確實愛護短,但你何曾見他干涉過一絲一毫?凡人的因果,自有定數,你為什麼總愛插手?」

    照晚自嘲一笑,「是啊,我愛插手,所以總是遭雷劫。哪天來個天雷實實在在劈死我,或許我就長記性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

    「仙劍大會上,你的透塵鏡、瀟毓的雌雄寶劍都出現了。他們幾個同氣連枝,咄咄逼人,把我的姜虞逼得難堪至極。許你護著你的弟子,不許我護著我的弟子?這是什麼道理?」照晚真的有些怒了,也顧不得規矩,氣沖沖出言諷刺。

    夕風怒極反笑,「若不是你的姜虞咄咄趕盡殺絕在先,琉鸞何必動用透塵鏡?照晚,你真以為本君是瞎子嗎?」

    「姜虞只是嫉惡如仇。」照晚豁出去了,一口氣說個痛快,「在她心裡,只有黑和白,對和錯。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既然錯,就要受到懲罰。許西陵無垣和琉鸞殺人,就不許她討個公道。」

    夕風越發怒了,「此事本君尚在追查,你有何資格下定論?」

    「重華,你不瞎,我也不瞎。我家姜虞雖然名滿天下,卻總有人在背地裡說她是非。最初的時候,我半信半疑親自查過。事實證明,全都是子虛烏有。她只是太過耿直,才會樹敵無數,因而引來流言蜚語。你家君後的事,我甚至用讀心術試探過。當年在醉月樓,姜虞真的親眼看到你的君後和西陵無垣為非作歹。」照晚諷刺一笑,「你和瀟毓要護短我可以睜隻眼閉只眼,但是,不要像天下那些無知的凡人一樣,對我的姜虞肆意詆毀。」

    他說的有鼻子有眼,夕風漸漸冷靜下來,「冥月羅言之有理,幻象,姜虞看見的是幻象。」照晚的讀心術從來不會出錯,對付姜虞這樣的小仙更是綽綽有餘。如果她真的從姜虞心裡看到當時的情景,也只有這個解釋最合理。

    照晚臉上帶著幾分怒意,「這事輪不到我來管,也不敢管。是是非非,是你自己說了算。只是有句話,我必須說在前面。我家姜虞,容不得任何人欺辱。」

    「這麼多條性命,不可能就這樣不明不白成為無頭公案,事情遲早會水落石出的。但我相信,不是琉鸞和無垣之過。」對於他們倆的人品,他絕對信得過。

    「雖然透塵鏡照不出當日的事,但你可以看看姜虞平日裡所作所為。」

    「那是自然。」就算她不說,他也一定會看。

    照晚深深吸口氣,「對不起,我實在不想再聽見姜虞的不是。」這麼多年,她聽的實在太多了。不過很可惜,全都是故意栽贓陷害,子虛烏有。

    夕風不甚在意地端起茶盞,「你這麼護著她,姜虞自有她的不凡之處。」

    照晚點點頭,「她心性是不錯的。」

    他慢慢喝口茶,「我聽琉鸞說,她為人狠了些。」

    照晚一頓,無奈頷首,「她嫉惡如仇,遇到不平之事、為非作歹之人,一向趕盡殺絕。」

    夕風抬起頭看著天邊的明月,「算不得大奸大惡。」

    照晚無奈,「就是這不懂得收斂的個性,惹出不少流言蜚語。」

    他忽然『噗嗤』一聲笑出來,「直來直往,沒什麼不好。」

    照完見他似乎是想起了什麼,試探著問,「你以前是不是認識姜虞?」

    「或許吧。」

    很多年前,他受了重傷在搖山調養。

    寒月仙姬抱著心愛的兔子,一步一步走到他身邊。

    「喂,你是誰啊?為什麼會出現在我的地方?」

    他拿出重華帝君的架子嚇唬他,她反而說,「你尊號重華,那名字叫什麼?」

    那時候的他,拒她於千里之外,「本君為什麼要告訴你?」

    寒月不死心,無辜的眨眨眼,「你知道我是寒月仙姬,我卻不知道你叫什麼。難道你不覺得,禮尚往來是最基本的禮貌嗎?怎麼?重華帝君的名字見不得人?」

    他迷醉在她純真的目光裡,說「你猜。」

    寒月當時就生氣了,「你是三歲孩童嗎?跟我玩這種無聊的遊戲。」

    「你可以慢慢猜,猜對了再來找我。」

    「去哪裡找你?崑崙天宮嗎?」

    姜虞的一言一行,恍如當年他遇見寒月仙姬的情景。就連她嫉惡如仇、直來直往的個性,也和當年的她如出一轍。不過,不能這麼快下定論。畢竟她已經灰飛煙滅,不太可能轉世投胎。

    「她……是你什麼人?」

    「故人。」月涼如水,照在他臉上格外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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