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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章 春眠堂 文 / 堂皇的荒唐

    春眠堂

    這番吟詩完畢,孫茂命店家取出紙筆,他親自把四人今天的詩詞抄錄了一遍。

    隨後四人復飲了幾壺,姚梵又問了孫茂建設倉庫的手續,孫茂拍胸脯的對姚梵做了保證,表示有他在,這種小事完全沒問題。

    酒酣菜罄後,韋國福便建議去找些樂子耍耍,孫茂和劉子銘也紛紛表示此事風,可以一行。

    姚梵回想起白日裡於路邊見到的野娼,那副紅臉蛋和賣笑德行,不由得背心發涼。可他也知道,這種時候對於這種事,那是萬萬不能推脫的,須知,這也是交好大清官員的不二法門。不管你是真清高還是假清高,這個時候決不能裝逼擺出矯矯不群的架勢,那樣是一定要與別人生分的。自己這時候斷不能作這般的傻事。

    於是四人前後逶迤一線的出了施家飯店,姚梵在後面結了賬,出門就看見孫茂和劉子銘上了轎子,韋國福騎在馬上指著後邊對姚梵說:「姚兄便騎那匹馬。」

    姚梵雖然沒騎過馬,但是看著這馬這般矮小,倒也不怕,便跨上了這匹瘦小如驢的矮馬,使勁抓著韁繩,壯著膽子催將上去,落後一個馬頭與韋國福並轡而行。這矮馬性子極好,慢吞吞肉木木的,看來是調教的相當馴服。

    大約是覺得新辟了財路,韋國福今天著實是喝的不少,他騎在馬上面朝姚梵,興致勃勃的道:「姚兄有才氣,有財路,你韋哥著實歡喜你,今後兄弟在這膠州城,若是有遇著甚麼不開眼的貨色,便只管找來守備營衙門,你韋大哥與你擺平。」

    姚梵諾諾的應了,心知這些官員的應承最不可靠,倘使來日真要找他辦事,到時少不得還是要花銀子打點,不過話又說回來,有這層關係在,總比沒有人情要來的強些。

    一行人很快來到城北的一處僻靜街坊,只見那門前掛著兩盞不大的紅燈籠,上書春眠二字。姚梵心裡暗歎,覺得古人致,若是此處掛上歡樂洗頭房、幸福足浴城、倍爽飆歌廳之類的牌子,自己不免要把剛才喝的酒吐一半出來。

    姚梵藉著酒勁點評道:「春眠不覺曉,果然應景。」

    孫茂下了轎,施施然的腆著肚子向裡走,一邊走一邊得意地笑道:「辦這風之事自當是越風的所在越好。別的地方我不敢說,可這春眠堂的女子,教養談吐不是路邊黃魚野雞可以比的。

    海關巡檢劉子銘見姚梵愣神,賣弄知識道:「姚兄久居海外定不知曉,我大清百姓管那路邊站著的大腳妓女叫作黃魚,管那租了房子開門掛牌子賣自己的流娼叫做野雞,那些都是下面粗人去的地方。不過,呵呵呵,有些同濟倒是頗喜歡那個調調,哈哈哈……」

    劉子銘笑著賣弄完自己的淵博學識,孫茂接上話來,也哈哈笑道:「劉大人焉知英雄不出草莽?須知那野雞道台也是有的。」

    劉子銘聞言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姚梵不明就裡,只是笑著附和著眾人,跟了進去。

    韋國福像是常來常往此地的,領著三人一直走進最裡面的三進院落,一路過去,老鴇和龜公便蒼蠅般的盯著韋國福這幫人的屁股後面繞。

    「韋大人您可真忍心,要我那香雲閨女日日的盼望,才幾天不見您來,可憐我那閨女兒小臉兒都瘦了。」只見那老鴇面頰的肉在跳動,屁股帶勁的扭著,手指緊緊地攥著帕子,極盡諂媚巴結著韋國福。

    韋國福嘿嘿淫笑,一臉的滿意,捧著肚子扭頭對眾人道:「大傢伙兒自去尋相好兒的罷。」

    接著韋國福又叮囑老鴇:「我這姚兄弟是海外回來的,你定要找個上等姑娘好生伺候著他,莫要墜了我大清國的體面。若是誰惱了我這位兄弟,我非剝了你的騷皮子餵狗。」

    說罷,韋國福對姚梵這邊努了努嘴示意,那老鴇頓時眉花眼笑地應承道:「韋大人的兄弟,那就是我親叔叔,我就是貼上自己這幾十斤,也要把他伺候的舒坦了。」

    姚梵聽這話口味極重,一瞬間肉麻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見姚梵拘束,韋國福笑著對他擠了擠眼,姚梵揣摩他的意思,是叫自己放開了搞?便跟著一個龜公進去東廂房裡,孫茂和劉子銘也腆著肚子,跟著小烏龜向北面堂屋裡走去。

    院子裡的老鴇跟上來,自來熟的摟著姚梵的胳膊,親暱的道:「我說怎麼沒見到公子的辮子,原來公子是海外來的國賓,失敬失敬,今兒既然韋大人說了,那我定是要挑個尖尖兒好的親閨女服侍公子,就是不知公子喜歡什麼樣兒的?胖瘦高矮有沒有講究?可喜歡清談不喜?」

    姚梵面上發窘,趕緊回答道:「便找個會聊天的罷。」

    老鴇笑道:「那定是要三姐兒服侍少爺才好。」

    老鴇對旁邊哈著腰的小烏龜道:「領姚公子去三姐兒屋裡頭。」

    姚梵進了這屋,見屋裡收拾的倒還乾淨,於是往圓桌前坐下。那三姐兒給他深深納了個福,等見他坐下了,便優的起身,輕輕坐到姚梵身邊的圓凳上,抬眼問姚梵:「公子要點幾個碟子?」

    姚梵知道,這些高級妓女的收入,基本全靠果碟和茶水,賣肉的錢一般來說全歸妓院,便道:「你看著辦吧,泡壺你們這裡最好的茶,我們隨意聊聊便是。」

    姚梵打量著那三姐兒,看她穿著水綠的湖綢單衣,身段風流窈窕,尖下巴的瓜子臉白白嫩嫩,水靈靈的大眼睛頗為傳神,略施脂粉的畫著淡妝,著實稱得上容顏秀美,而且舉止也端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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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聽了姚梵這般的交代,就對一旁那哈腰候著的小烏龜吩咐道:「你去叫媽媽給送四個果碟兒來,要今日送來的最新鮮的,再把那新到的明前上好龍井取來,我與公子泡了嘗嘗。」

    那小烏龜磨蹭著不走,姚梵會意,扔給他一塊碎銀,大約有一兩多,小烏龜眉開眼笑地道謝,連忙慌的一溜煙跑去了,不一會兒功夫就折回來,手上端了個朱漆木盤,上面放著四個小果碟兒,裡面分別盛著瓜子、話梅、糖醃冬瓜條和幾個不知道什麼餡兒的點心。放下盤子,小烏龜又跑了一趟,這次他左手托著一個拳頭大小的黑陶小茶罐兒,右手拎來一個裝滾水的白瓷茶壺。

    三姐兒接過來,便開始用扣在桌上茶盤裡的白瓷茶盅給姚梵泡茶,姚梵看她手段致,像是練過茶道一般,看著就令人覺著舒服。

    小烏龜體貼的帶上房門,於是只留下姚梵和三姐兒獨處。

    於是姚梵放鬆下來,打量起屋裡的陳設,見這屋裡四壁掛著美人畫軸,其他如花瓶等裝飾物件看上去也都是一般般的仿製品,便把注意力放回在三姐兒身上。

    「公子您嘗嘗這明前的龍井茶,聽客人說,在膠州,咱們春眠堂的茶可是味道好,要比茶樓裡的還中吃呢。」

    姚梵略聞了聞,有點甜香,感覺這茶確實還行,他便點了點頭表示認可。

    「三姐兒見公子沒有留辮子,公子莫非是信教的?我看您雖不留辮子,倒也俊的很呢。」三姐兒挺巴結,恭維著姚梵。

    姚梵沒搭理三姐的話頭,重起話題道:「三姐兒,你在這膠州生活多久了?」

    三姐從容應道:「奴家在膠州已經待了五年了。」

    姚梵問:「適才我聽孫州判說什麼野雞道台?這是什麼典故?你可知道?」

    三姐撲哧一笑,用有些生澀的動作磕了一顆瓜子,用指甲剝開,取仁兒送到姚梵嘴邊,姚梵硬著頭皮吃了。

    三姐見姚梵高大帥氣,鼻樑挺拔,星目皓齒,心裡頗為愛慕,這下他紅著臉吃了自己磕的瓜仁兒,更是讓三姐不由得心裡歡喜起來。

    「孫大人那倒不是編排人,我聽說,此地膠州邊上即墨縣,那縣令趙署年趙大人的前任姓劉,原是個南京的商人,因為喜歡了個名喚桂花,租房掛牌子的流娼,一來二去的就娶了家去。那野雞做了夫人,自然摘了牌子不再出來賣,只是攛掇著劉大人捐個官兒。劉大人說他雖然識得半籮筐的字兒,可作起章來狗屁不通,如何做得官老爺。」

    姚梵點頭道:「可不是這個理麼。」

    三姐笑道:「可這個叫桂花的流娼卻是非要劉大人捐官兒,劉大人沒奈何,只得隨這桂花去了北京,沒曾想這桂花著實是有門路的人,她托人花了三千兩,給劉大人捐了個四品道台,可是公子你也知道,咱這大清國,那捐官多的如牛毛一般,俗話說,萬年的候補道,一萬年排不到。就是這個理兒了。」

    姚梵問:「那這劉大人又是如何當上州判的呢?」

    三姐說:「想那尋常鄉紳捐官兒,無非是求個光宗耀祖,今後在鄉里走動,有個官身也體面些。可沒曾想這流娼卻有門路,居然尋得了一封北京某王爺的書信交與山東巡撫。原來,這流娼的親娘是那王爺現在正得寵的奶媽子呢。」

    姚梵笑道:「那王爺還沒斷奶,如何會寫信?」

    三姐掩口笑道:「既然是王爺,那麼就算鬍鬚一大把,想吃奶,也總是吃得的。」

    姚梵覺著此事開始荒唐了,問道:「那後來劉大人就當上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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