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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章 ——開辦研究院 文 / 弘毅知難

    順治十二年九月初一,乾東五所之二所。

    湯若望很是恭謹的坐在炕下的宮凳之上,絲毫沒有懈怠,腦子裡飛快的旋轉,思索如何給面前的提問者一個滿意的答覆。昨日剛剛「奉旨校閱八旗」回來的弘毅,也是做在炕上一臉正色,等著自己期待的那份答案。

    「貝勒爺,這火炮、鳥槍以及火藥的造辦工藝,中國也有描述,而且也是詳盡,如前明儒將茅元儀所著《武備志》中《軍資乘》就有關於配製火藥和造用火器的論述。不過於細節之處還嫌太過籠統,現如今火器製造也依賴於工匠師徒之間言傳身教、口口相傳,所以在性能上的確不如西洋精確到位。」湯若望終於開口說話。

    「嗯,老瑪法說的很對。如此說來,要是將西洋化學等學科盡早引入中國,引領標準化製造,可否?」弘毅點頭稱是,繼續問道。

    「化學?標準化製造?」湯若望重複了兩個自己沒有聽說過的名詞。

    「嗯,呵呵,化學就是chimiques!至於標準化製造嘛,估計現在的歐羅巴各色語言中也買有這個詞彙呢!你只要記得我大清火器製造,需要有一個統一的標準,無論是在火藥配置、槍管炮筒鑄造,還是零件打磨,無論換了哪一個工匠來造辦,出來的火器都是一個樣子,而且,從任何一件火器上取下任何一個零件,都能在另外任何一件火器上使用如常,這就是標準化製造!」

    對於「化學」這個專用名詞,弘毅適時來了一句法語,要知道,作為國際政治專業的本科生,在校期間曾弘毅可是自學了不少法語作為「二外」,個別單詞實在是不在話下。

    「哦,奴僕明白了!」湯若望雖然心下又是一番大大的驚奇,但也是見怪不怪了。天主的使者,任何奇異都是自然。

    「我看,你可以將在華的諸多教士詳細排布,看看有沒有善於教習的,請入京師,在火器營官署設立火器教習研究院,然後在京師八旗子弟中招募數十名聰敏靈巧之學童,按照西洋學校的模式,從數學、化學、物理、天、氣象等等基礎常識開始入手,慢慢教授,假以時日,可以成才。」

    「這些科目,奴僕還有些不明所以……」

    看到湯若望一臉的茫然,這才提醒弘毅,自己剛才說的這些個名次,都是數百年之後西學東漸以來才形成的,很多還是借鑒了日語詞彙,也難怪湯若望不知所謂。

    「哈哈,是我疏忽了,這些課程分別是……」弘毅有些費力的憑著扔了十多年的大學英語六級詞彙量勉勉強強翻譯了一遍,摸著腦門上的汗水,弘毅格外思念學英語口譯方向的小艾了!

    「哦,奴僕有些明白了!」

    「老瑪法,其實你在前明時就編纂了那一本重典,叫做《火攻挈要》,也可作為火器教習研究院的基本教材,只是還要不斷更新,不能比歐羅巴最新技術差距太遠!還有你的那本《坤輿格致》,也可作為地理、冶煉兩科的教材來用。呵呵,老瑪法的著作等身,實乃是大清之幸呀!」

    「奴僕謝過貝勒爺信賴!」湯若望已經有些得遇知音的感動了,淚眼汪汪的回道。

    「不過,大清入關之後,老瑪法為何再也沒有什麼著作面世了呢?」弘毅突然話鋒一轉,竟把湯若望問的神情恍惚起來。

    「老瑪法可知道明末教士熊三拔為何被徐光啟所詬病嗎?」弘毅幽幽說道。

    「啊!奴僕絕無自得之意呀,還請貝勒爺明鑒!」湯若望十分著急,差一點就跪下了!

    原來,明代傳教士在中國輸入宗教和科學,傳播科學並不比宗教少,因為中國人需要科學知識,只談宗教不能得到士大夫的尊信。清代前期的傳教士卻很少談科學(除一些天曆法),這是因為漢人不敢接近西洋人,傳教士失去士大夫的支持,宗教也就遭到滿族統治者的壓迫,不能像明末那樣順利發展。而在當時來華的傳教士的科學素養並不比明朝中國的學者高明多少。

    16世紀歐洲思想界的主導因素依然是神學,科學依然處於裨女的地位。耶穌會興辦教育的目的也只是讓傳教士掌握必要的知識以論證上帝的存在。《幾何原本》的傳播就是很好的例子。《幾何原本》最為精彩的地方就在於它嚴密的邏輯體系,傳教士學習《原本》的目的就是為了把這種形式邏輯運用的宗教論證中。在傳教士眼裡科學僅僅只是一種感悟上帝的手段。

    明代的傳教士利瑪竇,他是天主教在中國傳教的開拓者之一,也是第一位閱讀中國學並對中國典籍進行鑽研的西方學者。正如他在《中國札記》中所說:「於天主教的信仰奧秘相比,那(科學)真是彫蟲小技而已。」

    利瑪竇之後,另一位中國教區的會長龍華民,甚至直接把科學排除到傳教士的言行之外。可見,傳教士對科技的認識遠遠沒有達到徐光啟的水平。利馬竇死後,澳門教會當局借口應以傳教為根本,不准傳教士散播科學。當熊三拔在徐光啟要求合譯《泰西水法》時就表現出心不在焉,使徐光啟很不滿意,說「可以窺見其人」。利瑪竇的成功經歷,使傳教士們認識到,要想在中國傳教成功,必須學習中國的語言字,並尊重中國人敬天、祭祖、祀孔的禮儀習俗,而「最善之法莫若以學術收攬人心」。於是來華傳教士大都是當時西方的飽學之士,在科學上有著較高的造詣,以宣傳西方的科學明作為傳教的重要手段。然而在滿清統治下,「從1644年到1663年,湯若望再沒有創造性的著述。」

    「老瑪法,你誤會了我的意思。耶穌會要想在華夏廣播福音,就必須拿出一些真東西來,讓中華臣民知道世界潮流的大勢才好!」弘毅語重心長的說。

    「奴僕謝過貝勒爺點播!」湯若望似有所悟的施禮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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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瑪法,我知道你敬重於我,但是千萬不要再自稱奴僕了,要知道,在大清,連自稱奴才也是一種待遇,而且是我皇阿瑪才能賜予的一種極高的待遇,你我之間,還是不要如此客氣了!」弘毅順便給了一點建議。

    「哦,是是是,奴……老臣明白了,多謝貝勒爺提醒!」輪到湯若望擦汗了。

    「好,這火器教習研究院,我的意思是,假以時日,請老瑪法將他建成我大清第一所專門學院,也就是西洋的college,而後,我們還會建立uy,自然包括傳播聖音的semiy!」

    「老臣謝過天主聖使、大清第一貝勒爺!」湯若望再也掩飾不住激動,倒頭便拜,還自作主張給弘毅增加了幾個嚇死人不償命的封號。其實,17世紀中葉的英語雖然還有大量上古英語的詞彙,但是詞根卻是極其相似,眼前這位聖使的幾個英單詞,湯若望稍加領會也就明白無誤了。

    「起,老瑪法,此事還需要你來寫出一個疏奏,會同安郡王那邊知曉,然後一同上湊皇阿瑪才好。」

    「老臣明白!」

    「上疏中還一定要說明現在的火器造辦使用人才匱乏,而將來的炮手炮兵,必須是有著一技之長的,而這些專長,只能通過數年如一日的學習才能掌握。縝密思之,這火器儲備、轉運、使用、陣戰之法、野戰之策,甚至還要逆向思維,如何抵擋火器傷害、如何有效戰傷救護、如何海陸攻守兼備,等等諸多雜項,老瑪法一定要詳細籌劃,不光要參照歐羅巴現有成例,還要敢於大膽創新……

    再者,這件事情我也和范承謨師傅說過,他一時半會兒還不會十分明白,但是,我告訴他,這些專門學徒也一樣要研習孔孟之道,稱之為國學。他果然欣然應允!而這國學的教材,正好可以用上你們正在編寫的那一本《國學與西學》!」弘毅娓娓道來,一副志得意滿、步步為營的得意。

    「老臣真是佩服貝勒爺的神機妙算!」湯若望也是喜出望外,真心實意拍了拍小傢伙的馬屁。

    「對了,老瑪法,那荷蘭人要求通商之事,你的意思是……」弘毅突然轉移話題,仔細觀察洋老頭神情的細微變化。果然,湯若望神色一怔,有些不太自然的回道:

    「老臣建議皇上,著荷蘭國八年一次來朝,員役不過百人,止令二十人到京,所攜貨物在館交易,不得於廣東海上私自貨賣……」

    「其實,此事可以有更好地解決辦法,不過暫時如此也罷。」弘毅也沒有再繼續說什麼,心中卻已經有了明確的打算。兩人心照不宣的繼續討論著設立火器教習研究院的具體細節。

    按照弘毅的意見,要教習滿蒙漢八旗子弟,掌管宗人府的安郡王岳樂還親自徵詢了皇太后的意見,聽說雖是學習火器技藝,但是更要學習弓馬騎射,而且還是自己的皇孫玄燁力主推行的,皇太后這邊才勉強答應下來。於是,按照皇帝的意見,大清火器營「火器教習研究院」在景山北麓正式開工興建。

    與此同時,一份簡要的招生簡章也在京師貴族子弟中迅速傳開。大體意思是:根據火器使用的基本規律,按照大清皇帝旨意,擬在京師年滿七歲、不足十歲的八旗子弟中,招收火器學徒第一期三十人,滿蒙漢各十人,同天子門生。入學考試為三科:騎射、算術、國學。學制十二年,前六年通學各科,後六年根據成績和志向分學火炮、槍械製造或使用等。學業期滿,考核合格的,可直接入火器營,授正六品藍翎長或藍翎侍衛,戴鶡鳥尾羽。自明年起,每年只招募時齡七歲的幼童……

    這一消息可謂立即引發軒然大波。要知道,一方面,這幾日京師內外、三軍上下,都在傳說紫禁城內的多羅貝勒玄燁可是「金烏下凡」,自然十分善於運用火器,而這火器一經小皇子調教,立即威力大增,堪為神器!另一方面,很多普通旗人,拚殺一生,到頭來,最高也不過得了個正七品的把總而已,更多的就是不入流的領催、百長、吏目、土目之類的。假若自己的兒孫好吃好喝十二年下來,不僅僅是天子門生,而且一下子就能授個正六品的官職,那不亞於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於是,各色人物都開始打探相關消息,連以往有些冷清的南堂,也開始車水馬龍,弄得湯若望好一個洋洋自得。甚至連東二所的佐領太監梁功都誠惶誠恐的稟告玄燁,說自己連續得了好幾個銀包,都是王公大臣要他在小爺面前多多美言誰家的公子如何優異,誰家的少爺天生愛武,等等。這讓弘毅哭笑不得,也只是嚴令小功子將銀包送交十三衙門充公,不得私自存留。

    最後,吏部不得不在皇帝的嚴旨之下,刊行了《大清火器營火器教習研究院招生律例》,明確規定了賄賂執事官員謀取子孫入學的八項劣跡,以及相應的懲處辦法,並且實實在在懲處了幾個頂風作案的八旗族人,這才讓京城各色人等為了子弟入學而進行的暗箱操作有所收斂。

    熊三拔,意大利傳教士,研究西方水利科學的行家。1606年來華,同年到北京協助利瑪竇工作。1611年,在修訂過《幾何原本》前六卷之後,徐光啟曾請教熊三拔作《簡平儀說》。熊三拔是一個學造詣很高的傳教士,擅繪畫,通建築和宗教的密傳學說。熊三拔的成長故事和利瑪竇非常相似。在熊三拔啟程前往中國的時候,他的爺爺給孫子寫了一封信:無論去哪裡,都要小心,要帶著責任去中國。1611年,在修訂過《幾何原本》前六卷之後,徐光啟曾請教熊三拔作《簡平儀說》,之後在序言中他說:「儀為有綱熊先生所手創……熊子以為少,未肯傳,余固請行之,為言歷嚆矢焉。」1612年,徐光啟又請教熊三拔作《泰西水法》,之後在序言中也說:「迄余服闋趨朝,而先生已長逝矣。間以請於熊先生,唯唯者久之,察其心神,殆無吝色也,而顧有怍色。余因私揣焉:無吝嗇者,諸君子講學論道所求者,亡非福國庇民,矧茲土苴以為人,豈不視猶敝蓰哉!有怍色者,深恐此法盛傳,天下後世見視

    視以公輸墨翟,即非其數萬里東來,捐頂踵,冒危難,牖世兼善之意耳?」由此,我們可以更加清楚地看出上面所說的問題,即如果不是熊三拔自私的話,那一定是龍華民禁止傳手下向國人傳播西方科技的原因。而說熊三拔自私,還能幫助徐光啟寫就《簡平儀說》和《泰西水法》兩書——特別是《泰西水法》有六卷之多,還能幫助五官正周子愚寫成《表度說》,也是不太能夠成立的。

    徐光啟(1562年4月24日-1633年11月10日),字子先,號玄扈,教名保祿,漢族,明朝南直隸松江府上海縣人,中國明末數學和科學家、農學家、政治家、軍事家,官至禮部尚書、淵閣大學士。贈太子太保、少保,謚定。徐光啟也是中西化交流的先驅之一,是上海地區最早的天主教徒,被稱為「聖教三柱石」之首。

    利瑪竇(1552年10月6日-1610年5月11日),天主教耶穌會意大利籍神父、傳教士、學者。1583年(明神宗萬曆十一年)來到中國居住。其原名中直譯為馬泰奧·裡奇,利瑪竇是他的漢名,號西泰,又號清泰、西江。在中國頗受士大夫的敬重,尊稱為「泰西儒士」。他是天主教在中國傳教的開拓者之一,也是第一位閱讀中國學並對中國典籍進行鑽研的西方學者。他除傳播天主教教義外,還廣交中國官員和社會名流,傳播西方天、數學、地理等科學技術知識。他的著述不僅對中西交流作出了重要貢獻,對日本和朝鮮半島上的國家認識西方明也產生了重要影響。

    正史中順治十二年八月,清廷的確下旨准許荷蘭國貨物在廣州館內貿易,不准於廣東海上私自交易。而這一決定也確實聽從了葡萄牙一直支持的耶穌會的教士湯若望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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