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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二章 ——宗室怎總理 文 / 弘毅知難

    一拜三叩之後,福臨和弘毅這才分別在吳良輔和梁功的攙扶下,從地上爬了起來。

    「玄燁啊,我的總理大臣,你準備怎麼個鼎助你的皇阿瑪,治理這下五旗的事務呢?」看福臨重新落座,皇太后把話鋒轉向了老老實實坐回來的弘毅。

    「這……孫兒還沒有聆聽聖訓呢。」弘毅急忙搪塞,而且不用「皇阿瑪教誨」這種家常話,而是用了「聖訓」一詞,意思就是告訴布木布泰:老人家,這是「國是」!也提醒福臨:你娘又要「干政」了!但還留有一個餘地,以免皇太后反感。那就是「聖訓」一詞,首先是用在皇帝身上的,但是,皇太后也是可以用的,甚至連「朕」這個詞,也不僅僅是皇帝專用,在《清實錄》中,歷朝歷代的皇太后做「聖訓」時,記載在字上,也是「朕如何如何」。

    「玄燁聰穎,正好當著皇太后的面說說你的打算。」福臨有些無奈,又不能直接制止,只有順勢而為了。

    「兒臣遵旨!」弘毅見事已至此,也就只能將計就計。

    「玄燁以為,下五旗之事,頭緒雖然繁雜,卻早已政出有門,旗務有各昂邦章京分轄,軍務有兵部統籌,旗民有戶部、禮部管理,在旗宗室自有宗人府專掌總攬,兒臣這個下『五旗宗室總理』,只是居中斡旋,下情上達,上諭下傳,除此之外,不敢僭越。」弘毅以退為進。

    「呵呵,若真如此,也就不必讓你這個『皇子』為之了。隨便找個近支宗室不就成了。不過我以為,你皇阿瑪有此安排,自然是有所深意!」布木布泰看出要是這麼說下去,自己還是被蒙在鼓裡,於是搶在皇帝之前評價。

    「皇額娘說的正是。玄燁不必顧忌,朕讓你做這個總理大臣,就是要你放開手腳,歷練歷練。」福臨也緊接著表態。

    「那……玄燁就說了?皇瑪瑪,皇阿瑪?」弘毅故意俏皮一下,故伎重演,順勢爬上了皇太后的膝蓋,全然「忘了」剛才自己還以大臣自居、注重儀表風度的事情一般。

    「呵呵,叫你說就大膽說,你說錯了,還有皇瑪瑪給你撐腰,你皇阿瑪不會拿你怎樣哈!」皇太后布木布泰時下最受不了的,就是這個小人精故意賣萌,於是立即將自己和小孫子的距離拉近。

    「嗯!玄燁以為,下五旗若要安穩,關鍵在宗室,要害在包衣。」弘毅準備和盤托出了。

    「又作何解?」皇帝來了興趣。

    「宗室在旗,原本是為了布控八旗,此制仍需穩固。但,兒臣之憂,在於數十年、數百年之後。」弘毅引出正題,卻發現兩位聽眾不明所以,於是接著白活。

    「大清入關之時,皇室、宗室不過數百人,十年以降,我朝此數目雖有增長,也不過千。今日兩室貴胄尤顯尊貴,倒也在朝堂之內擺佈得開。可皇阿瑪勵精圖治,大清日益鼎盛,兵民人口逐年增加之事也是勢在必得。既如此,宗室人丁自然會與日俱增,玄燁擔心的是,百十年後,宗室人數就不是單單以千計了,數萬也有可能。」

    「皇族宗室興旺發達,豈不是好事?」皇太后奇怪的問道。福臨卻是低頭不語,弘毅亦不言語。

    「皇額娘,玄燁的意思是說,到那時,恐怕朝中職位即使全給了宗親,也還是不夠用。」福臨最終還是喃喃自語一般,低聲說道。

    「啊?還怕他們鬧事不成?」皇太后展現出政治女強人的剛性,瞬間燃燒起自己的小宇宙一般,戰鬥指數就要爆表。

    「那倒不至於,如今朝局,滿漢兩班,也可以互相牽制,現在不成問題。長此以往,即使百年之後,朝局也不會讓宗親裹挾。」弘毅趕緊接話,也看到皇帝眼中的那份欣賞之情。呵呵,皇太后重用宗親,多少有一些排斥漢臣,皇帝再生爹一直耿耿於懷呢!

    「不過,玄燁擔心的還不僅如此,還有一條。百十年後,無官職的宗親會越來越多,祖宗之法又令宗室不得耕種從商,旗人專修弓馬,所以他們只能用庫銀來體恤。那時候,游手好閒的宗室就會越來越多,惹出麻煩的人也不會少了……」弘毅稍作停頓,組織下面的詞彙。

    「你說什麼?這怎麼可能呢?我朝定制至嚴,加以旗人守土之責極重,平日毫無閒遊之暇,有職者終日當差坐班,蘇拉(滿洲sula,漢語譯為「閒散」、「閒散人等」,即無職人員)則終日習練步射和騎射,努力讀書學習滿語書和口語。他們怎麼會有時間去游手好閒、惹是生非呢?」皇太后滿是疑惑。

    「所以玄燁才明申大清律例?就是要以身作則,讓後世的宗室閒人不可執杖明火、肆意而為?玄燁果然有大才!」皇上恍然大悟一般,搶在玄燁回答皇太后之前先插了話。

    弘毅心底裡暗自讚歎:怪不得後世史學界有種聲音,說順治其實是一位頗有作為的奠基性皇帝。如今看來,但就這閒散宗室一項,這清初改革派就比清初保守派考慮的長遠!

    「兒臣謝過皇阿瑪褒獎!」弘毅坐在皇太后膝上表示由衷感謝,而後回過頭來,認真對自己的皇瑪瑪說:

    「皇瑪瑪,今日大清入關年份並不太多,關外習武尚武之風還在我八旗健兒心中。如今皇阿瑪勵精圖治,施展治國安邦之雄才大略,不用多少年,海內一同,天下太平,國力日盛,民人富足。可再往後幾十年上百年,八旗承平日久,難免懈怠,『蘇拉』們還會不會像今日一樣勤習武藝國語?孫兒甚為擔憂。」

    「呵呵,玄燁過慮了,祖宗家法,皆有成例。這弓馬騎射,滿洲老話,都是我立國之本,任憑他千秋萬代,也是不能更改的。我看呀,多少代以後,宗室也不敢忘了祖宗家訓,荒廢本領的!」皇太后志得意滿,讓她懷中的弘毅想起一個詞——頑固不化。

    「玄燁還是擔憂百十年之後,

    ,宗室枝繁葉茂、人數眾多之時,又恰逢國泰民安,就怕一眾宗室生出許多富貴病來。」弘毅不得不換了一個說法。

    「嗯,這倒是有可能。畢竟祖宗可沒說日子好了,就不讓那些小崽子還緊衣縮食的。」皇太后這才聽著順耳些。

    「玄燁可有對策?」福臨問得很實際。

    「兒臣倒還有一處思量,就是要給他們想方設法給他們謀個出路。」弘毅先賣了個關子。

    「出路?」皇太后有些不解。

    「出路,就是不讓他們富貴出毛病的法子。」

    「什麼法子?」福臨追問。

    「玄燁愚笨,至今還沒有得法,請皇阿瑪贖罪!」弘毅避而不答,要知道,當年拜讀阿越的穿越大作《新宋》的時候,就知道安置閒雜宗室最好的辦法,就是海外殖民,建立宗室親領的海外飛地!(《新宋》之法大同小異,只不過不是飛地,而是藩屬國。但弘毅認為,飛地還可以半直轄,國主就是行政長官,外交、軍隊還要掌握在中央政權手中,說白了,就是香港、澳門特別行政區的路子。百十年後,那時候海路交通、通訊手段都應該有所發展,這個辦法可以水到渠成了吧)。

    「呵呵,不急不急,反正命你為下五旗宗室總理,你就慢慢想個得體的法子便罷!」皇太后鬆了一口氣一般急忙說道,弘毅心裡也是鬆了一口氣,福臨估計應該是洩了一口氣。但是,沒有辦法就是沒有辦法,玄燁想不出,當下他這個當皇帝的也是一樣想不出。

    好在問題已經提出來了,而且是一個嚴肅的重大問題。光是宗室成為游手好閒的富家公子哥,在百十年之後的大清大街上搬弄是非,就會讓皇家威儀顏面掃地,這對於勵精圖治的順治皇帝來說,那可不是能夠容忍的。

    看來,讓玄燁當這個宗室總理,還真是委派對了!

    「玄燁,宗室之事,自然有皇太后坐鎮,誰忘記了宗族聖訓,誰就是大逆不道。你就放心好了。再說說那要害——包衣。」福臨急切詢問,讓對面的弘毅恍然大悟:皇太后不想聽宗室的話題了!

    「是!這各家各府豢養的包衣,也是必須重視的。」弘毅順著福臨的問題開腔作答。

    「包衣人乃我滿洲舊俗,實為依附於王公貴胄的世襲家奴。太祖太宗之時早就成例:包衣的總管之權在國家,只有皇家擁有對八旗內官員與兵丁賜予或收回包衣的權利,擁有包衣的官員或兵丁僅有權獎賞或責罰自家的包衣,而無權殺害,也無權私自買賣、交換、或贈送。」

    「但入關之後,新投充入籍的包衣奴才往往只知道有家主,而不知有國主,直一味效忠於家主,卻無視皇家國主之威。此之所以張狗子居然於鬧市之中刁蠻鬧事之根源!」

    福臨聽了頻頻點頭,皇太后卻是眉頭緊皺起來。可惜弘毅一味賣萌,此刻後腦勺衝著皇瑪瑪,根本無從知曉。

    「長此以往,奴才主子的主子就不是奴才的主子,主子奴才的奴才就不是主子的奴才,豈不亂了根本?」弘毅這一套歐洲封建主和封建農奴的關係理論,在福臨這裡十分警醒,卻觸動了皇太后作為滿洲宗族勢力總代表的神經。

    「玄燁,你先下來說,皇瑪瑪腿有些乏力了。」皇太后準備教訓一番眼前的父子二人了。

    弘毅被蘇麻喇抱上旁邊的座位,這才從蘇麻大姑姑的眼神中瞧出了剛才漏掉的端倪,趕緊心思飛轉,找尋對策。

    「那這包衣人,玄燁又待如何?」這次輪到皇太后發問。

    「皇瑪瑪,包衣是滿洲祖制,定然不可偏廢。」弘毅先奉上一顆定心丸,這才接著說:

    「但任其無視皇權,終將生出禍患。」這是後面的殺威棒。

    「所以,可以再次明確包衣奴才的進出之門在皇家,獎懲之法在皇家,俸餉支出也賴於皇家。哪家王公大臣需要新入包衣,就報來皇家,統一招募,統一分撥,庫銀支付包衣用度大半,剩下的小部分由主家分擔,豈不更好?」弘毅接著掏出個「胡蘿蔔」,弘毅版「胡蘿蔔加大棒」政策新鮮出爐了。

    「那也好,記住了,只要宗室不和皇家離心離德,這大清的天下就太平無事了」皇太后思索良久,給出了肯定的答案,聽著卻是觸目驚心。

    「兒臣謹記!」福臨緊接著表態,一是認可弘毅的辦法,二是確認這件事情已經得到皇太后的應允了。

    「皇阿瑪,兒臣說到宗室,還想為一人求情。」弘毅跳下座位,鄭重其事啟奏。

    「哦,為誰?」福臨問道。

    「星保。」

    「什麼,就是縱奴毆傷你的顯親王富綬之弟愛新覺羅·星保?」

    面對這小玄燁一而再、再而三讓人驚訝的事例,皇太后和皇帝還是一如既往的睜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

    拜叩之禮,最高等為三拜九叩,或叫「三跪九叩」,是古代最隆重的大禮,一般只有祭天,或者在大典禮中才進行。減一等有「二拜六叩」、「一拜三叩」,最簡單的是「一拜一叩」。三拜九叩指封建社會進見帝王及祭拜祖先的大禮。實際上,古代的「三拜九叩」各有其修真含義。

    「拜」:就是自祭其身,把自己這一百多斤的身體祭獻出來,這是古代的解釋。現代,可以作其它的解釋,就是把這個身向天地祭獻,願捨其身。「叩」:就是頂禮恭敬。因為,頭部裡面是整個性體系統最集約的區域。古代行禮有「九拜」。《周禮·春官·太祝》:「辨九拜,一曰稽首,二曰頓首,三曰空首,四曰振動,五曰吉拜,六曰凶拜,七曰奇拜,八曰褒拜,九曰肅拜,以

    享右祭祀。」稽首是跪下後,兩手著地,拜頭至地,停留一段時間,是拜禮中最重者。頓首是引頭至地,稍頓即起,是拜禮中次重者。空首是兩手拱地,引頭至手而不著地,是拜禮中較輕者。這三拜是正拜。振動,是兩手相擊,振動其身而拜。吉拜,是先拜而後稽顙,即將額頭觸地。凶拜,是先稽顙而後再拜,頭觸地時表情嚴肅。奇拜,先屈一膝而拜,又稱「拜」。褒拜,是行拜禮後為回報他人行禮的再拜,也稱「報拜」。肅拜,是拱手禮,並不下跪,俯身拱身行禮。推手為揖,引手為肅。其實也就是揖。這是軍禮,軍人身披甲冑,不便跪拜,所以用肅拜。其他幾種拜禮都是正拜的變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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