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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六章 初戰 文 / 鋒利的柴刀

    「炮擊,隱蔽,隱蔽」叫喊剛起,尖銳刺耳的呼嘯聲就已劃空而來。「轟!轟!轟…」接踵而至的爆炸開始猛烈錘打地面,強勁的衝擊形成狂暴的氣浪,死神的鐮刀寄魂於一塊塊高速旋轉的彈片,以難以捉摸的軌跡橫掃著阻擋它們的一切。大地在強烈地搖晃著,彷彿整個世界都受到了扭曲。唐城雙手抱頭、膝蓋頂胸,以半側半躺的姿勢蜷縮在冰冷泥濘的戰壕底部,眼皮與嘴唇死死緊閉,假裝自己一塊石頭或者一具屍體,只要能躲過這該死的炮擊,扮什麼都可以。

    在這條簡陋蜿蜒的戰壕中,還有許多和唐城一樣頭戴德式大耳沿鋼盔,武器或抱於懷中,或置於一旁的士兵。他們有的表情坦然地閉目養神,有的口中唸唸有詞,也有人面如死灰、眼神呆滯,茫然不知所措地坐著、側躺或是像唐川一樣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炮火風暴狂烈而密集,尖銳的呼嘯聲與響亮的爆炸聲交織在一起,高低相應、此起彼伏。

    對於戰壕中的人來說,這一切都是無可選擇的,要麼在心裡求神拜佛,要麼聽天由命。炮彈直接落進戰壕掩體,整班、整排的陣亡也不是稀罕事,而一些幸運的老兵油子,經歷一百次炮擊也能夠毫髮無損。可是,挨炮彈的煎熬,每一分鐘都是那樣的漫長,以至於人們不禁質疑:時間難道凝固在了這個節點上?

    許久之後,山崩海嘯的聲音終於由密轉稀,又過了幾分鐘,最後一聲沉悶的轟響為這一段充滿力量的交響曲謝幕。陣地終於安靜下來了,瞬息的變化讓人們從耳膜到心臟都體驗著慣性的刺激,這對小腦不發達者甚至有著良好的催吐效用。生者挺過了煎熬,卻沒有一星半點的歡呼;傷者在痛苦的**,得來的僅僅是空無的悲憫。至於那些死去的人,再也沒有榮譽與恥辱、堅持與動搖、樂觀與沮喪的區分,一切都結束了。

    「準備戰鬥,日軍要上來了。」催命的喊叫聲照例在日軍的炮擊結束後響起,並且迅速傳遍了各條戰壕。先前形如雕塑的老兵們紛紛動了,有的沿著交通壕奔赴前沿陣地,有的起身趴伏在自己的戰鬥位置裡檢查著槍械和彈藥。槍械、鋼盔、水壺等等各種硬物件相互摩擦磕碰,在戰壕中匯聚成為一種獨特的聲音,緊張的氣氛迅速瀰漫開來。

    倒霉蛋唐城雖然很不情願,但忌憚於槍托砸在身上的劇痛,他艱難的支起身子,從地上撿起沾滿了泥污的步槍,一臉木然地等著。等那個脾氣暴躁的班長揮舞著拳頭喊「開火」的時候,再和旁邊的人一起趴到戰壕邊緣,用手中的武器向前射擊。

    唐城無疑是這道戰壕裡最倒霉的傢伙,別人都是自願來打仗的,而他卻是為**帶路時遇上了日軍,整排**都死了,就只活了唐城一個,所以「幸運」的唐城便被楊昆的連長給留下拉了壯丁,成了這支雜軍裡的一名士兵,不過連長的心情好,給唐城的軍銜赫然是上等兵,比起其他剛入伍的新兵高了兩級。

    其實這倒不是楊昆的連長有意在為難唐城,而是因為日軍已經把這一帶給圍住了,游弋在周圍的日軍沒有上千也有六七百人,唐城一個學生貿貿然的獨自返回,興許會遇上日軍。上陣殺敵固然危險,但也總好過被日軍射殺在小巷子裡。這個理由聽起來很呆很傻,但擺在唐城面前的現實就是這般殘酷,而在僅僅幾個小時之前,他還是一個從沒開過槍的19歲年輕學生。

    每天在學校忙忙碌碌,憧憬著有朝一日能夠挽著自己心儀的女孩走進鋪滿花瓣的教堂,接受親朋好友的祝福,過上幸福美滿的平凡生活。這樣的人生理想並不算是奢望,可是在小巷子裡昏迷,等到他重新醒來時,卻發現自己墮入了一個噩夢,確切的說,是一個噩夢般的現實,他被強徵入伍了,以前的生活已經離他而去,他不再是個報仇心切的學生,現在的唐城是一名為國殺敵的**新兵。

    對面日軍的槍聲陸續響起,炮擊之後必有進攻,這個淺顯的道理就剛被強徵入伍的唐城也摸索出來了。「準備射擊」熟悉的沙啞嗓音從不遠處傳來,在這道每時每刻都有人死去的陣地裡,大家的脾氣都顯得格外的火爆,唐城他們的班長老蠻尤其如此。老蠻長著一張粗獷的國字臉,留著稀疏的絡腮鬍子,肩膀寬厚、臂膀輪圓,看著到和評書裡的綠林好漢有幾分相像,脫下軍裝拿起砍刀,那架勢,絕對和攔路劫道的山匪有的一拼。

    在老蠻趕鴨般的口號驅趕下,戰壕裡的士兵紛紛貼著戰壕的壁沿支起身體,不等兇惡的老蠻來到身旁,唐城趕忙岔開雙腿避開戰壕裡的一灘積血做好了射擊準備。眼睛、步槍的準星和目標,這三點要在一條直線上,這樣才能打得准,這是老蠻把這支帶著血跡的中正步槍塞給唐城的時候說過的射擊要領。這是唐城迎來的第三次日軍進攻,前兩次他都因為錯失機會沒有開槍而遭到了老蠻的大力踢踹,這回他可不想再挨揍了。

    右手食指塞進扳機護圈,左手托住槍身的護木,肩窩緊貼槍托閉左眼張右眼的唐城悄悄的向自己的身側瞟去,右邊的那個傢伙瞄準的時候居然是閉著兩隻眼睛的,唐城想像不出這傢伙是如何瞄準目標的。開火射擊的命令一直沒有下達,現在是白天,可陣地前方滿是瀰散的揚塵,戰壕裡的唐城根本看不清前面是否有日軍,班長老蠻一直冷著臉目視前方,在沒有開火命令之前,大家都跟老蠻一樣繃著一張臉。

    唐城所處的戰壕位於一條東西走向的長街上,利用彈坑和沙袋構成的戰壕層層疊疊的有好幾道之多,唐城作為新兵就蹲守在第三道戰壕裡。在日軍炮火的持續摧殘下,整條長街已經變成了廢墟,被炮火炸的坑坑窪窪的地面就像是早年上海的鄉下,地面上的那些積血因為踩踏而稀爛不堪。在唐城目力所及的陣地前,散佈著一些土*軍裝的日軍屍體,不過唐城還是在那些土*之中找到了穿著和自己一樣軍裝的**士兵屍體。

    陣地右後方幾百米外有一座樣式古老的教堂,那是整條防線上的一個重要支撐點,裡面部署了兩門迫擊炮,是連裡的支撐火力點。敵人近乎變態的炮火也沒能擊毀那座教堂,唐城在心裡期盼過也想蹲在那樣的建築裡,一定會很安全。「轟」陣地的前方騰起

    一團煙霧,陣地側後的大炮開火了,那是一門原本隸屬其他部隊的88毫米大炮,友軍換防的時候並未帶走它,現在那門大炮成了唐城所在部隊的唯一重火力武器。

    「轟」大炮射擊的聲音還未消去,對面的空曠地上就騰起了一團火光,不等戰壕裡的傢伙們看的真切,轟隆隆的爆炸聲接連從日軍陣地側後方傳來,幾團接連騰起的火球讓戰壕裡的老兵油子們歡呼起來。不同於新兵蛋子的懵懵懂懂,老兵油子們都知道剛才的那陣連續爆炸是己方的炮火擊中日軍的炮兵陣地或是彈藥補給點了,要不也不會在炮彈爆炸後還發生連續的爆炸。

    相比日軍凶悍的進攻和精準的射擊,老兵們更恨日軍的炮火,炮火是日軍主導戰場的殺手鑭,他們的很多同伴都是死在日軍的炮火下。「殺給給」對面出現了日軍的身影,在一個舉著長刀的軍官指揮下,日軍終於忍不住發起了進攻。已經能看清日軍鋼盔上的五角星了,還沒有聽到開火命令的唐城忍不住向自己的班長老蠻看去。

    同樣趴伏在戰壕裡的老蠻還是一副沒有表情的摸樣,好像正在逼近的日軍跟他毫無關係一樣,就在唐城暗自著急的時候,陣地後面那兩門屬於連裡的迫擊炮響了。破空而去的炮彈轉瞬間就撞入進攻者的隊列,伴隨著兩聲轟響,煙霧和火球在陣地的前方騰起,進攻者的腳步沒有停下來,又是兩枚迫擊炮彈砸過去,進攻者停了,如趴窩的死豬一般不動了。

    唐城親眼看著日軍中的那名旗兵被爆炸高高的拋起,那面固定在步槍上的日本膏藥旗也被大火點燃燒著,「這本該是我的目標」唐城沮喪的在心裡吶喊著,已經接受現狀的他本已經把準星對準了那日軍的旗兵,可遲遲沒有開火命令下來,現在卻被連裡的迫擊炮撿了便宜,唐城的心裡有些洩氣。

    「機槍開火!把他們頂回去!」抵不住炮火的日軍開始後撤,開火的命令終於來了,只不過卻是只命令機槍開火,唐城他們這些使用步槍的卻沒有開火的份。「噠噠噠噠噠噠」

    零星或成串的機槍子彈呈暗紅偏橘色,以極快的速度從前沿戰壕飛向陣地前面的日軍,像收割莊稼的鐮刀一樣撲進日軍撤退陣型的後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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